心聽 第四節

北原離開醫院之後,乘計程車去大手町,雖然是去加山工作的「Penmax」公司,但腦海中想的全是別的事。

回想起自己和草薙的對話,北原開始厭惡自己——他為自己說了很多沒必要的討人厭的話而後悔,無法原諒自己總是對上級單位警視廳的人抱有心結。

雖然自己和草薙沒有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過,但是兩人都以升職到警視廳搜查一課為目標,因此成了競爭對手。聽說草薙被提拔到警視廳時,北原感到震驚得頭暈目眩,還一直以為自己處於領先地位……

草薙借了爺爺的光——同學當中有人這麼說,應該是這個原因,北原只能這麼想,自己也不會討上司歡心,除此之外相信自己沒有比他差。

不過啊,無論是什麼理由,兩人這就拉開了距離——在轄區警察署里,無論怎麼努力都難以取得耀眼的成果,比如說要是轄區發生殺人案,主要負責的都只是搜查一課的人,不會給地方警察重要工作。

「真是諷刺啊!」北原想,聽說醫院發生了刺傷案而飛奔過去,肇事者已經被抓住了,而且受害者還是自己曾經的競爭對手,也是他抓到了肇事者。看來運氣好的人不當班時也能遇到機會,而留給北原的工作只是確認疑犯的精神狀態是否正常,這恐怕也很難有什麼成果。

「我也能做到的!」北原不禁念叨著出了聲。

「您說什麼?」計程車司機問。

「沒什麼。」北原糊弄著回答。

不一會兒就到了「Penmax」,北原首先詢問了加山的直接領導村木課長,是位年過四十、面色柔和的男士。

「哎呀,真是太給您添麻煩了,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我們也嚇了一跳!」在會客室剛一見面,村木就深深低頭行禮致歉。

「您請坐吧!」北原說,「昨天還是工作日,所以貴公司也是營業的,疑犯加山提交了休假申請嗎?」

對於第一個問題,村木重重地點頭,「前天他交到我這裡的,說是最近身體不好,想去大醫院看看。」

「具體說了身體怎麼不好了嗎?」

「他沒有說,不過我是知道的,以前我就跟他說找個地方看看的好。」

北原深感意外地看著村木,「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是的,應該說是發生了一些事,不是一次兩次,也不只是我一個人這麼說。」

「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這個,比如說以前……」

村木講的內容要追溯到一周前。

那天的某個會議是加山彙報新項目,他是該項目負責人,員工、部長等人都參加了,是個大型會議。

原本一直很順利,加山語氣輕快明了、充滿自信地藉助會議室前方的大屏幕,通俗易懂地說明著該項目進度。

然而會議剛剛過半,突然就出事了,他突然說不出話來,長時間沉默著。看到情況不妙,村木問他話他也不答,就好像聽不到別人說話一樣。他的眼裡充血,額頭上也全是汗。

「怎麼了?」村木再一次試圖問他。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滾出去!從我腦袋裡滾出去!」加山好像要趕走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一樣揮舞著手大叫著。

「我們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因為有很多員工在,我想必須控制事態,於是會議的後半段就安排其他人來講解。不一會兒,加山君就平靜了,雖然後面的會議他沒有搗亂,但一直到會議結束都沒什麼精神,也沒說什麼話。」

「他自己是怎麼說的?」

「說是太緊張而發狂,不過我覺得很奇怪,此前更大的會議、壓力更大的簡報彙報工作,他也能好好地完成,也正因此他才在同齡人中表現得最好。」

「原來是這樣的人啊。」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加山君一直都表現突出,營業成績在整個部里也名列前茅。不過因為這件事,領導們對他的印象都變差了。」

北原也向其他人詢問了相關情況,幾乎每個人和他說的內容都與村木的一樣——加山自己在座位上工作時,突然開始自言自語、別人和他說話時他完全沒有反應等,都證明加山最近表現異常。

「我覺得他是有虛榮心,」說這話的是一個叫做小中的,他和加山是同一時期進入公司工作的,「他可是個很有號召力,和別人做同樣的事成績也能比別人高一倍的公司名人,結果卻無法一直裝著……也有不為人知的煩惱啊!雖然被任命為項目負責人,其實也變成了壓力吧!」

北原同意——警察署里也常有此事,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相同的事。

回到警察署里,北原又再次詢問了加山。聽到北原說了在公司聽到的情況,加山沮喪地深深地低下頭,「果然不僅課長,周圍的人也注意到了,我變得那麼奇怪……」

「這都是因為幻聽?」

聽到北原問,加山無力地點點頭。

「只要一做重要的工作,就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去死!殺了你!』什麼的。項目會議時,這聲音比平時更大,我接連聽到,所以我就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最後就發狂了。」

北原覺得要是聽到這樣的聲音,人自然會發狂。

「你和別人說過自己幻聽的事嗎?」

加山緩緩地搖著頭,「我沒有說過,要是說自己有幻聽,估計就不會派給我重要工作了。」

到底還是虛榮心強的人啊,北原想起了他同事小中說過的話,「所以你覺得無法忍受想要去醫院看看,沒想到在醫院也聽到了,所以就發狂了。是這樣的吧?」

「之前都只是在公司能夠聽到,沒想到在外面……」加山抱著自己的頭,「做了那麼發瘋的事。」

看著情緒低落的疑犯,北原心想這案子就算結了。普通的公司職員因精神原因突然發狂——這樣就可以了,估計沒人會提出異議,之後只要交報告就好了。雖然需要進行精神鑒定,但是否起訴就是檢方的事了,和自己沒關係。

這不過是轄區負責的普通案件。

不過第二天早上,這種想法被全部顛覆了。被刑事課長叫去的北原,被引見給一位年輕女性。她容貌清麗、身姿優美,雖然沒有穿制服,但一眼就能看出是警察。

刑事課長這樣介紹她——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偵查員內海薰,和草薙一起工作。

「內海負責的案件想要請你幫忙,現在想和你聊聊,情況有點複雜,就交給你了!」刑事課長說道。

「啊?」北原看著女警察,「想聽什麼?」

兩人到了辦公室一角的簡易迎客區,北原仔細看著女警察漂亮的臉龐,心裡不滿的卻是這麼個小女孩怎麼也是搜查一課的,估計是幾年前「女性計畫」中提拔起來的吧。警視廳突然提出「因為以後的犯罪調查中女性視角非常重要,警察本部所有機構都要積極接受年輕女性警察」的命令,因此警視廳搜查一課也增加了女警察。

根本不知道公務員升遷過程辛苦的小女孩,突然就躍入龍門了,「而我這樣的人卻要一直打雜,真是過分啊!」想起來就不開心。

「你說吧!要我幫什麼?」北原蹺起了二郎腿。

「簡單地說是交換信息,聽說您負責加山幸宏案件吧?這個案子和我們負責的案子之間可能有某種關聯。」

「啊?」北原吃驚得張大了嘴,「什麼關聯?加山是因精神原因而發狂的,應該和其他案子沒關係吧!」

「不是簡單的精神問題,而是幻聽吧!」內海薰口齒伶俐地說。

北原擺弄著自己的領帶點著頭,「你……從草薙那裡聽說的?」

「聽說您已經去加山工作的地方調查了?」

「是的,我堂堂的轄區刑警卻要做這種工作。」

「關於幻聽,您調查清楚了嗎?」

北原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蹺著的腿,稍稍向前探出身體,「說起來為什麼,這是一個因為壓力或什麼而腦子發狂的工薪族想要去醫院治療,結果卻衝動地發瘋的案件。為什麼搜查一課會對這樣的案件有興趣呢?請不要故弄玄虛!是為了跟我們顯示自己的能力嗎?」

聽到北原刻薄的話,內海薰臉上毫無反應,而是從身旁的包里拿出記事本。

「我沒有故弄玄虛的意思,那我就說一下我方的案件,這是兩個月前發生的案件,辦公器械製造商『Penmax』的營業部長早見達郎從自家陽台跳下死亡,雖然很有可能是自殺,但在家中的客廳牆上發現早見先生的血痕,因此有他殺的嫌疑,我們就負責了調查工作。」

「說起來草薙提過這件事,」北原想起兩人在病房裡的交談,「不過這案件不是定為自殺了嗎?草薙是這麼說的。」

「的確如您所說是定為自殺了,不過結論也不是不能改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北原說。

「雖然那一件是自殺,這一件只是工薪族發狂,但是不知道兩個案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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