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惑 第十節

實驗一周後,草薙為了道謝再次來到湯川的研究室。

「借你的光我的領導很高興,向你道謝!」草薙把禮物放在實驗台上,這次是令人開心的唐培里儂香檳 ,「轄區警察署也很高興,他們都說下次再有不可思議的案件都要找我——我都說了多少次解謎的不是我了。」

「這不是很好嗎?就這樣吧!不過很難用殺人罪起訴吧?用微波照射他人,也不一定就會跳樓。」

草薙吸了一下鼻子點頭同意,「很遺憾正如你所說的,中上的案子我們肯定是儘力以傷害致死定罪,但他們的罪不限於此,還很明顯是欺詐罪,二課的同事正在為此努力,我們一課也會幫忙的。」

「欺騙了那麼多人,不能不受到相應的懲罰!幹部們都知道微波的事吧?」

「不是的,目前為止的調查結果顯示,幹部中只有第一部長真島和第二部長守屋知情。第三部長及其他人,雖然也懷疑可能有什麼勾當,但對此並不知情,這當中還有相當相信連崎能力的人。」

「那麼這些人都是無罪吧?誰是主謀?到底還是教祖吧?」

草薙搖頭,「那個傢伙不過是個幹活的,最多不過是被利用,主謀是他老婆佐代子,那個女人是一切罪過的元兇。」

湯川吃了一驚,「他老婆?」

草薙撇著嘴抬起頭說:「是的,雖說是老婆,但沒有正式結婚。那個女人本性不佳,要不是遇見那樣的女人,那個男人也許不至於此。」

草薙想起在審訊室問佐代子話的情形——和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完全不同,她目光冷漠,嘴邊浮著冷笑,原本看起來樸實的容顏也變得出眾起來;身著的套裝華貴幹練,好像破繭而出的蝴蝶一樣。

將她的供述和真島、守屋的綜合在一起,大體展現了「苦愛會」的實情,內容如下:

佐代子之前和別的男人結過婚,那個男人經營著一家小鎮工廠,她因此多少了解些微波加熱技術。

不過佐代子根本不愛自己的丈夫,結婚只是為了男人的財產——當時工廠的經營狀況的確還不錯。

在長期經濟不景氣的影響之下,工廠的經營漸漸走了下坡路,這也影響到他們的生活,佐代子厭惡節儉的生活,離家出走。

此後她以賣水為生,聽聞丈夫病故才回家,這是因為她沒有離婚,可以拿到丈夫的人壽保險賠償,而且還盤算多少能拿到些遺產。

殊不知在她離家期間,工廠的情況更加惡化,已經被迫放棄了土地和建築,留下的只有一點現金和丈夫最後研製的不明機器。

不知如何是好的佐代子,叫來了在賭博中認識的真島,真島將倒閉工廠中的機器,通過自己的關係賣到東南亞,佐代子也想要把丈夫留下的奇妙機器賣掉換錢。

不過真島看了佐代子丈夫留下的說明書後,認定「這個賣不掉」。佐代子問原因,他說:「這既不是工業機器、也不是測量機器,這個東西勉強能稱得上是個健康用品。」

真島說用這台機器發出的微波照射,可以改善人體血液循環。他們試了一下,果然身體變熱。佐代子的亡夫是想用微波進行血液循環障礙方面的治療,已經開始準備申請專利了。

但是根據留下的記錄,尚未得到醫學上的證實,一般而言微波等電磁波都對身體不好。

他們有用這個賺一筆的念頭,要說是治療癌症的新療法,病人會從全國各地蜂擁而至。

不過如果這麼做的話,謊言很快會被拆穿,他們覺得還是藏起機器比較好,挑選了可以讓微波穿透隔壁房間的牆壁材質,讓人不知為何自己的身體會發熱,估計誰都會為此感到驚訝,可以說是某種超能力。

這就需要新的合作者,守屋和真島一樣是佐代子的賭友,守屋曾靠販賣靈感賺過錢,而且他有申請宗教法人的路子。三個人以佐代子為中心進行了周密的計畫,在某處成立新興教團,賣點是隱蔽地使用微波,問題是誰當教祖,自己做肯定不行,一旦出問題不好逃脫責任。

這時佐代子遇見了石本一雄,石本是個掛牌的氣功師,開展疾病診療,雖然有人評價有療效,但是也有人說沒什麼效果。

這個男人可以用——第一次看見石本時,佐代子就這麼想,看上去人不壞,知性氣質,表演能力也很強,而且最重要的是陶醉於自身能力。雖然佐代子不相信氣功什麼的,但是石本相信自己有特殊能力,他並沒有欺騙患者的意圖,也正因此他的語言很有說服力,可以讓聽者相信。

佐代子接近石本,單身的石本沒有和女人交往過,佐代子誘惑他,他很快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對她著迷不已。

趁著合適的時機,佐代子跟石本說了建立教團的想法,雖然石本最初很猶豫,但被「只有你能成為教祖」的說法所煽動而同意了。佐代子也把石本介紹給真島、守屋。

就這樣成立了新興教團「苦愛會」——苦愛沒有什麼特殊意義,雖然教祖是石本,但教團組織都是以佐代子為中心,「心靈的污垢」的概念、「送念」等辭彙也全部是由她創造出來的,她還想出連崎至光的名字讓石本改名。這是因為教祖必須要有神諭感覺的名字,實際上連崎是佐代子的娘家姓,在和前夫分居時她一直在用,真島、守屋也常叫她連崎。

他們從郊區借來的一棟小樓起家,微波裝置的威力遠超他們的想像,在人群面前稍一展示,任何人都相信石本、也就是連崎至光的超能力。

他們還花錢吹噓「送念」效果,不久還真的出現了因「送念」而恢複健康的人士,這就是所謂的「安慰劑」效應。這樣一來以後不管做什麼都容易,他們製作的護身符、水壺等幸運物品,只要放在集會裡,不管賣得多貴都會被一搶而空。他們還僱用槍手,以連崎至光的名字出版了五本書,而且每本都是暢銷書。

教團本部也在短短兩年內從一座小小的建築變成了五層樓,同時也增加了幹部的數量。不過,沒有跟他們講微波裝置的事——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這也是佐代子的提議。

教團順利地增加了很多信徒,不過最近也出現了令人頭疼的問題。單靠口碑相傳,效果是有限的,正是一個想要擴大知名度的時機。

這時信徒中出現了傳言,說有一部分幹部將教團的資產據為己有,這分明指的是真島和守屋。

真島他們派出間諜,在教徒中調查動向,令人吃驚的是散布傳言的是管金庫的中上正和,而且中上想要帶人到競爭教團「守護光明」去。

憤怒的佐代子想法大膽,就是要讓中上體會到連崎至光的真正力量,永遠銘記背叛是得不到寬恕的。一般「送念」時,都是用很小的微波檔,如果用最大功率,會讓人感覺像是被火烤著一般的全身發熱。

不過佐代子、真島他們都聲稱,沒有殺中上的意思,也沒有想到他會跳樓。

「雖然他們的借口不當,但也很難推翻他們的說法,」草薙說,「你也說過,這也確實不是殺人方法,從實際操作來看也不知道會怎樣,微波照射的幅度有限,一旁的人就感受不到熱吧?」

「是的,」湯川點頭稱是,「他們知道真相,我想才會這麼冷靜地應對。」

「我覺得不僅是恐嚇,而是從一開始就有殺意,至少他們的想法是死了也沒關係。只要你看見那個女的,就會相信的,而且這個女人的邪惡之處還在於竟然利用殺人來宣傳教團。本人雖說事發偶然,但讓《TRY周刊》記者列席,一定是算計好的。」

「是那個女的操作機器嗎?」

「是的,她躲在『凈化間』的隔壁,就從你識破的那個單面鏡里看著一切操作著機器。」

「嗯,光聽你說的這些,就感覺這是個喜歡在後台指揮的女人。」

「她本人可不是這麼想的,她覺得自己是製作人的角色。」

草薙的腦海中再次想起佐代子的面容。

「很有趣哦,」這個厚臉皮的壞女人說,「不管是多麼懷疑的人,一個按鍵就改變了,輕易地成為信徒,無論是誰都要按照我的想法行事,我不用他們求我就可以給他們布施,而且還能得到人們的感激——這麼一想,人真是太單純了。」

她的語氣毫無悲傷之意,雖然不會以殺人罪被起訴,但他們殺中上時,也不過感覺是場遊戲。

而且佐代子也不認為自己犯有欺詐罪,她強調使用微波僅僅只是演出。

「和在教堂里彈奏管風琴、合唱聖歌是一樣的,只是為了給信徒助興的演出,這有什麼不行的?」草薙深深記得她毫無負罪感的表情。

「這種什麼時候都無知無畏的女人啊!對了,教祖怎麼樣了?」湯川問,「突然淪落成騙子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傢伙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草薙說。

被帶到審訊室的石本,無法接受自己是欺詐團伙一員的事實,而且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使用微波裝置的伎倆。

「我只是聽說是個輔助機器,可以讓我將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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