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只有發燒嗎?有沒有其他癥狀?」誠哉從交誼廳高聲發問。

「不時還會咳嗽,肚子好像也不舒服,有嘔吐的跡象。」冬樹回答。「其他詳情還不清楚。因為她發不出聲音,又渾身無力,連回應我們的呼喚都有困難。」

誠哉與菜菜美商量了一下後,朝冬樹走近,但他在三公尺外就停下腳步了。

「知道了。立刻把她抱來這裡吧。」

「抱來這裡?」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甚麼要待在這裡?如果讓未央繼續留在那邊,其他人也有感染之虞。」

「未央也要由哥你們兩人照顧嗎?」

「沒錯。你有甚麼不滿嗎?」

「我沒有不滿。只是,我認為應該輪班照顧病人比較好。況且菜菜美小姐想必也累了。」

但誠哉搖頭。

「就算你們當中的某人要來這裡照顧病人好了,那也得等到我或菜菜美小姐一個人發病的時候。在那之前,你們最好不要靠近這邊。」

「可是——」

「冷靜點。」誠哉打斷冬樹的話繼續說,「現在必須優先考慮的,是如何不讓發病者增加。如果輪班照顧病人,所有的人都會有發病的危險性。無論是我或菜菜美小姐的確都已累了,但你們應該也一樣。你要就現實情況去考量。」

冬樹陷入沉默,因為他開始覺得誠哉說的是對的。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惱怒:自己的意見為何每次都遭到駁回?剛才和明日香的對話又在他腦海浮現。

「如果同意我的話,就回餐廳去。未央現在情況怎樣?」

「我們讓她躺下來了。榮美子小姐應該在旁邊照顧。」

誠哉的臉色一沉。

「你在搞甚麼,立刻叫榮美子小姐也離開未央身邊。如果她倒下了,事態會相當麻煩。煮飯就別提了,能夠照顧寶寶的只有她。你連這點小事都不懂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她畢竟是未央的母親。」

「對我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女性。你快點回去。一分鐘之後,我會去餐廳。在那之前你要讓未央一個人留在那裡,不準任何人接近。知道嗎?」

「知道了。」冬樹轉身邁步。

回到餐廳,不僅榮美子連明日香和太一、還有小峰及戶田都聚集在未央身邊。坐在遠處的只有抱著寶寶的山西。

這樣的確很危險,冬樹思忖。

他把誠哉的指令告訴大家。他本以為多少會遭到反對,沒想到大家都很順服地離開未央,就連榮美子也沒有任何意見。他深切感覺到大家是多麼信賴誠哉。

不久後,誠哉進來了。在大家的圍觀下,他抱起未央,朝榮美子說道:

「未央小妹妹請交給我們照顧,我會全神貫注地盯著她。」

拜託你了,榮美子說完行了一個體。

誠哉抱著未央走向出口。但是在走出餐廳前,他轉過身。

「冬樹,去客房拿些乾淨的毛巾和毯子過來,越多越好。」

「知道了。」冬樹回答。

「還有,」誠哉環視眾人。「只要稍感身體不適,就要立刻報告。請各位千萬不要硬撐。這不只是為了你們自己,也是為了保護大家。」

所有人都朝誠哉點了點頭,他也滿意地點點頭才走出餐廳。

冬樹決定帶明日香和太一去客房收集毛巾和毯子。但是電梯停擺了,只能走緊急逃生梯,而且五樓以上才是客房。

「累死了。這家飯店到底有幾層樓?」太一皺起臉。

「據說到十八樓都是客房。」明日香回答。

「天啊,這哪能走樓梯。」

「現在沒時間抱怨了。萬一我們準備的飲料喝光了,還得去客房搜括冰箱里的飲料呢。」冬樹說。

「在那之前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裡,我想趕快去總理官邸。」

冬樹聽著太一發牢騷,同時感到不安。去了總理官邸,事態真的會好轉嗎?他完全沒把握。雖然聽說那邊有存糧,但究竟有多少存糧也不清楚。況且發電設備是否正常也是疑問。如果隨便搬遷,搞不好處境只會變得更艱苦吧,他暗想。至少,如果待在這裡,生活必需品一應俱全。

但是拿手電筒照亮蜿蜒不絕的樓梯後,他發現那是錯覺。在現階段的確不愁吃穿住,但那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遲早所有的食物和飲料都會耗盡。就連不甘願爬五樓的太一,最後想必也得爬上十八樓吧。

冬樹想起自己以前曾在電視上看過一個動物生態報導節目,那集的主題是過集體生活的北美馴鹿。北美馴鹿在春秋兩季為了覓食,會長距離遷徙。到達野草茂密的地方後,便在那裡暫時停留,等到草吃光了再開始遷移。

現在大家就跟北美馴鹿一樣,他想。不,被吃掉的草過一段日子還會再長出來,可是他們吃掉的罐頭和乾面,可不會再次重現。看來,他們的處境比北美馴鹿還惡劣。

縱使平安抵達總理官邸,並且在那裡找到豐富食糧,那也絕非終點。那些食糧早晚也會吃光,到時又該怎麼辦?為了覓食,繼續流浪嗎?

不惜做到那種地步,究竟有何意義?冬樹思忖。如果在全國各地不斷遷徙,或許真的可以不愁缺糧。也許可以存活好幾年。但是這樣做,最後究竟能得到甚麼?這簡直是只為了活而活的人生。

至少該有個目標,他想。如果活下去能夠得到甚麼的話,他會想知道那到底是甚麼。

過了傍晚六點,大家開始準備就寢了。大家都已明白,天明即起、日落而眠,才是最不浪費能量的生活方式。

冬樹在餐廳地板鋪上毯子,席地躺下。他已習慣不在睡前換衣服,也習慣了硬邦邦的地板。不過,他還是會脫下鞋子。現在,唯有睡眠是至高享受。

但是這晚,他遲遲無法入眠。今後前途未卜的不安,令他的腦海產生種種不祥的想像。在這之前,他甚至無暇去思考那種事,也沒有多餘的體力繼續思考。可是現在滯留在某個定點,讓他有胡思亂想的餘裕了。

就在他一再翻來覆去之際,某種細微聲響傳入耳中。是拖東西的聲音。他睜開眼。黑暗中,有人拿著迷你手電筒走動。

大概要去廁所吧,他猜想。但是那人前進的方向和廁所是反方向。

不放心的冬樹坐了起來。他身旁躺著二個男人,是小峰和戶田。看不出其他人睡在哪裡,因為周遭太暗了。

冬樹穿上鞋,拿起放在身旁的手電筒。他怕在那裡按下開關也許會驚醒小峰二人,所以沒按。他靠雙手摸索著一邊確認桌椅位置,一邊邁步前進。

拿迷你手電筒的人依舊以跛足拖行的方式往前走,冬樹緊追著那個腳步聲和燈光。看來,拿迷你手電筒的人,正朝緊急逃生門前進。

看到對方鑽過逃生門出去後,冬樹才打開手電筒。光暈中出現的是山西的背影。

山西驚愕轉身。他皺臉眯眼,似乎覺得燈光炫目。

「你怎麼出來了?」冬樹一邊照亮腳下,一邊走近。

「是你啊……你還沒睡嗎?」

「你要去哪裡?雨雖然好像停了,但是積水還沒退。」

「嗯,這個我知道。我只是……想出去走一下。你別緊張,回去睡你的覺吧。」

山西雖然露出笑容,但冬樹覺得他的表情很不自然。

「可是外面很危險,大家不是說好夜間絕對不能單獨行動嗎?」

「你別這麼說,就當作是老年人一時興起,別管我好嗎?」

可是——冬樹說到一半便打住了,因為他發現山西在發抖。

「你怎麼了?會冷嗎?」冬樹試圖靠近他。

「你別過來!」山西扯高嗓門,然後尷尬地垂下頭。「不是,那個,總之我希望你別管我。」

但冬樹不理會山西的請求,繼續走到他面前。他抓住山西的手。果然,山西的手熱度非比尋常。

「你感染了新流感吧。那你為甚麼……」

「冬樹老弟,算我求你,你能不能讓我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我無所謂的,請你別管我,我不想麻煩你們。」

「那怎麼可能。總之你還是先進去再說,待在這種地方只會讓病情惡化。」

冬樹抓起他的手想把他拉回去,山西卻一把甩開。

「算我求你,請你別靠近我,萬一傳染給你就糟了。」

「你為甚麼不肯進屋?你跑到外面,到底想怎樣?」

就在冬樹的質問令山西陷入沉默之際,身後傳來了聲音。「你們在幹麼?」是明日香。

冬樹一轉身,她又問了一次。「怎麼回事?」

「山西先生感染新流感了。」

啊?她瞪大雙眼驚叫出聲。

「那為甚麼要站在這種地方?」

冬樹搖頭。

「不知道。我看到山西先生往外走,所以叫住他。」

「兩位,我拜託你們別管我好嗎。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山西說完,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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