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之歌 第一節

就像是在等待著氣氛高漲起來似的,村政警部適時出現在了大廳里。看到這名矮胖男子的身影,大廚準備甩牌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睜大的眼睛裡帶著一絲諂媚。

站在大廳的一角,村政扭動他圓圓的臉龐,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划過。此刻,大廳里聚集了多達十四名的客人和工作人員。時間是九點剛過。

幾位玩著各自手上遊戲的客人發現,他的樣子與之前似乎有著些許的不同。他就那樣站著,冷靜的目光投向了每一個人。從他那副鎮定自若的態度來看,感覺其中似乎蘊藏了某種洞察力。

當他的目光投到了坐在角落裡看雜誌的菜穗子身上時,菜穗子也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瞳孔。兩人相互對望了兩三秒。菜穗子感覺村政似乎微微點了下頭。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自己便會有所回應,但他卻面無表情地挪開了視線。

「抱歉。」

目光從眾人身上划過之後,他那種尖銳高亢的嗓音再次響了起來。他的噪音對於聚集眾人的目光而言,具備了最好的條件,所有人都停下了遊戲。

「稍微耽誤各位幾分鐘時間,馬上就會結束。」

經理站起身來,粗野地把手裡的牌扔到了桌上。

「你們還想怎麼樣?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不會再給客人們添麻煩了嗎?現在你們怎麼又出爾反爾?」

「請你先坐下。」

村政平靜地說。「這是搜查,請你們配合。霧原先生,請你先坐下,聽我把話說完。」

換作是往常的話,經理或許還會再爭辯兩句,但今天的他卻並沒有這樣做。或許是矮胖男子給人的那種感覺影響了他。

村政的目光再次在眾人的臉上環繞了一圈。之後,他緩緩開口說道。

「兩天前的夜裡,大木先生墜崖身亡。經過我們慎重仔細的調查,現已查明,本案是件偽裝成自殺的殺人案件。」

村政的話簡潔有力,感覺就像是在向人報告搜查結果一樣。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在座的人才一時之間似乎都沒能理解他這話的意思。歇了口氣之後,各人所受的衝擊方才化作一陣喧鬧,充斥了整個大廳。

「這不可能。」

第一個表現出具體反應來的人還是經理。或許正因為他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所以才會感到難以接受。

「不可能吧?」

大廚也跟著說道。直到這時,他的手裡依舊還緊攥著撲克牌,村政輕瞟了經理和大廚,微微一笑:「不,這是事實。」

「難道說,你們修正了死亡推定時刻?」

大夫提出的問題可謂三句不離本行。村政搖頭道:「不,醫生,死亡推定時刻並沒有改變。死者死亡的時間,估計就是他的手錶停止的時刻也就是七點四十五分。」

「那就應該是場事故。」大廚說。

「不,這是謀殺。」警部淡淡地說,「兇手設下了一場精心的騙局。」

「莫非是種不必兇手親自出馬,就能把人推落山崖的手法?」

「沒錯。」

大廚「哼」了一聲:「說的就跟變魔術似的。」

「對,」村政再次說道,「的確很像一場魔術。接下來,我就來給各位說一說,這魔術是怎麼變的吧。」

在他說話的時候,菜穗子和真琴並沒有看他。她們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另一個人的身上,觀察著那個人的反應。警部講述起了殺人的手法,也就是兇手偷梁換柱,把新木板換成舊木板的事。這時候,菜穗子她們發現,那個人的表情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解釋過殺人的手法之後,警部的目光再次從眾人臉上划過,一臉自信地問道:「眾位有什麼疑問嗎?」

「說句實在話,這手法並非是我們看破的。這是眾位中的某位告知了我們的。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兇手的這場計畫可謂全盤失敗。」

村政踱起步來。眾人全都緘口不言,寂靜之中,就只有村政的腳步聲奏響著一種奇妙的旋律。

「而至於兇手是誰,我們心裡也早已有數。之所以這麼說,也是因為兇手與這手法可謂休戚與共。」

「休戚與共?」

經理反問。

「沒錯。聽我講述過這手法後,我想先問一問各位的感想。一般情況下。估計大部分人都會開始猜測,這事究竟是誰干出來的呢?但相反也會有人猜想:到底是誰,想出了這種殺人手法來的?」

「一針見血。」上條贊道。

「承蒙誇獎。」警部輕輕低了下頭。

「估計任何人都能想得到,如果把那塊大木先生用來墊腳過橋的木板換成朽木的話,朽木可能會在中途斷裂,而大木先生也會墜崖身亡。但實際動手行兇的話,情況又會如何呢?即便換過木板,也存在木板沒有斷裂開的可能。再或者,大木也可能會在過橋之前便發現木板朽壞。如果在木板上動手腳的話,之後也可能會被警方發現。到頭來,兇手就必須得選用一塊從外觀上不易讓人看出有什麼問題來,但是卻又無法支撐得住一個人的體重的木板來。現在的問題就是,在這些人當中,又有幾個人能在這種事上做出正確的選擇和判斷來呢?」

眾人全部倒吸了一口涼氣。菜穗子回想起自己頭一次聽村政隨這事時,自己所感覺到的那種衝擊。當村政在聽她們說起這事後,他的心中立刻便產生了這樣的疑問。而真琴當時的反應,卻只是一句「村政先生不愧是干這行的專家啊。」

警部口齒含糊地接著說道:「如此一來的話,最為有力的嫌疑人究竟又是誰呢?」

「請你稍等一下。」

經理連叫帶嚷地站起了身來,「聽你這話的意思,感覺就像是在說,兇手就是我啊?」

村政不溫不火地看了經理一眼。「哦?是嗎?」

「本來就是。這家旅館裡的許多傢具和用品都是我親手製作的,對於木材的質量與強度,我也多少有些了解。照你剛才的那種說法,我不就成了最有力的嫌疑人了嗎?」

「要這麼說的話,那我也一樣啊,經理。」

大廳的角落裡傳來了說話聲。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高瀨站起了身來。

「當時我也曾幫著經理做了不少事,我對庫存木材的情況也知道的頗為詳盡。因此,我也就成了嫌疑人了啊?」

「我和他們的情況可不一樣。」

大廚說,「我除了飯菜和料理之外,什麼都不管。說得難聽點兒,我連鋸子都不會用。」

「我會用。」

也不知到底是怎麼想的,大夫太太抬起了手。坐在她身旁的丈夫連忙把她的手拉低。整個場面的氣氛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緩和。

村政苦笑著抬起手來,比了個讓眾人安靜一下的手勢。

「大伙兒沒必要都來爭當嫌疑人的候補。兇手還是由我們來指明好了。現在,我有個問題想請眾位思考一下。大木他為什麼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過橋去呢?高瀨先生,你對此有些什麼想法呢?」

高瀨的表情就像是個突然間被老師當堂提問的學生一樣,一臉的狼狽。但有關這問題,之前他也曾和菜穗子她們商討過。

「估計是他有什麼事,要到橋對面去一趟吧?」

高瀨的回答與上次和菜穗子他們討論時完全一樣。村政說了句「完全正確」,之後再次看了看眾人。

「只說有事的話,感覺似乎也太過籠統。他到底要上哪兒去?去幹什麼?後來,我們又對大木的屍體進行了更為詳細的調查,發現他身上穿的那件Goretex的滑雪夾克的肘部沾有一些黑色的痕迹。化驗分析之後,我們得知那些黑色痕迹是些碳粉,也就是所謂的煤。此外,在他的登山鞋上,我們也發現了少量相同的碳粉。可是,就我們所調查到的情況來看,旅館的周圍似乎並沒有這類東西。於是,我們就把目光投向了後山……」

說到這裡,他沖著高瀨微微一笑。「之後,我們便發現了那間燒炭小屋。只需稍加觀察就能發現,那間小屋最近曾有人出入過,而死者屍體上的煤的成分,也和小屋裡的完全相同。」

「燒炭小屋?還有那種東西?」

大夫的問題也不知是向誰提的。經理回答道:「那是間很久以前的屋子了。如今不但早已停止使用,恐怕連去的人都很少。」

「可大木當時肯定是有事才過去的。如此一來的話,派對那天的夜裡,估計過橋後他要去的地方大概也就是那間燒炭小屋了吧。」

「去幹嘛?」

聽到大夫的問題,大廚插嘴答了一句:「反正不會是去燒炭。」

「會不會是去見什麼人?」

和丈夫芝浦時雄一起坐在角落裡的佐紀子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看到眾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妻子身上,芝浦用手肘輕輕捅了捅她:「別隨口瞎說,現在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時候。」

「不,你說得對,太太。」

村政稍稍抬起頭來,看了佐紀子一眼。

「我們也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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