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坍塌的石橋 第一節

經理報警後還不到半個小時,第一輛巡邏車便在漆黑的夜裡冒著大雪來到了旅館門前。沒過多久,門外又傳來了救護車的笛聲。幾分鐘後,隨後趕來的幾輛巡邏車便擠滿了旅館的停車場。

以菜穗子為首的住客們全都被留在了大廳里等候。窗外可以看到巡邏車燈不停閃爍,一群精幹的男子正圍著旅館來回忙碌,但外面究竟在搞些什麼,情況到底如何,屋裡的客人根本就無從得知。至於事故的概要眾人更加是完全莫名其妙。而對情況知道的最為詳細的經理和高瀨,也都已經到外邊去協助警方辦案了。

或許是聽到外邊吵嚷不休的緣故,早早便已回房就寢的中村和古川也終於從床上爬了起來。兩人都是穿著一身睡衣,外邊再披著件運動衫。「出什麼事了嗎?」

中村搔著頭,囁嚅著向芝浦問道。之所以他會選擇找芝浦詢問,估計是因為眾人中只有芝浦的臉色還鎮定一些。除了芝浦以外,每個人的臉都僵硬地緊繃著。

芝浦扭頭看了看周圍,推了推臉上的圓框眼鏡,低聲說:「發生事故了。」

「事故?交通事故嗎?」

中村也跟著壓低了嗓門。一聽到「事故」就聯想到交通事故上,大概也是受了都市生活的影響。

芝浦搖頭說:「墜崖事故。大木從旅館背後的山崖上摔下去了。」

「大木嗎?」

中村和古川對望了一眼。在菜穗子看來,他們倆是在為這種時候該擺出怎樣的表情來而感到困惑。古川向芝浦問道。

「那現在外邊都在搞些什麼?」

「不清楚……」

留在屋裡的眾人中,沒有一個清楚這一點的。或許是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勁的緣故,之後兩人便再沒問什麼,到角落的長椅上坐下了身。雖然整個旅館裡的氣氛都很凝重,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希望自己能夠儘快融入到眾人中來。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經理打開入口的大門,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著幾名男子,其中的幾個由高瀨帶著進了房間,剩下的兩個則和經理一起留在了大廳里。兩人之中,一個是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臉色就像是喝過酒一樣的紅,而另一個則梳了中分髮型,是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在菜穗子看來,兩人都是一臉的兇相。

「之前你們就是在這裡開派對的吧?」

矮胖男子把手插在褲兜里,開口詢問道。他的嗓音竟然如此高亢,這一點完全出乎了菜穗子的預料。經理把兩手抱在胸前,點了點頭。

「是的。」

「派對是從幾點鐘開始的?」

「六點左右。」

「都有哪些人參加?」

「在這裡的每一個人。」

矮胖男子嘟起下唇,輕輕晃動了一下食指。之後他又豎起拇指,指了指門外:「這裡的所有人和大木……是吧?」

經理眨了眨眼,連連點頭。

「對,還有大木。」

「回答問題的時候,麻煩你說得準確點兒。」

「對不起。」

經理露出了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估計從剛才起他就一直都在忍受著對方的這種態度了。

「大木是什麼時候離開這裡的?」

經理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看了看眾人。當他的目光與久留美的目光相交時,只聽久留美開口回答道。

「大概是在七點半左右。」

說完,她扭頭看了看菜穗子,似乎是在找菜穗子確認。菜穗子記得當時的時間與她所說的大致相同,於是便點了點頭。

「當時他說他要出去幹嘛沒有?」

矮胖男子的目光在久留美和菜穗子兩人臉上來回移動。

「說是要出去醒醒酒。」

久留美回答。

「唔,當時他醉得很厲害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久留美看了看菜穗子,「當時他喝醉沒有?」

「我看倒也不是醉得很厲害。」

菜穗子斬釘截鐵地說。當時大木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出醉相,相反,他的目光卻很冷峻。

「那就是說,當時他只是略微帶著一絲醉意,說是要出門去冷靜一下咯?」

「差不多吧……」

也就只能這麼回答了。

「當時大木是一個人出去的嗎?」

經理回答了這問題。「應該是的。」

「那麼,在大木出門去之後,是否有人曾離開過旅館呢?」

這問題是向大廳里的所有人提的。眾人都沒有扭頭,只是用目光向他人尋求著意思,卻沒有任何人站出來。

經理打破了沉默。

「從八點前後起,大伙兒就開始玩起了棋牌……所以應該是沒人出去過才對。」

之後,經理又詳細地講述了一下哪些人玩的是什麼。對於中村和古川在八點半左右回房,和菜穗子二人一直在看久留美與大夫太太下棋的事也講述得很準確。

「原來如此。」

矮胖男子用手摩擦著下顎,看樣子他對經理所說的話似乎興趣不大。他與身旁的年輕刑警交頭接耳地說了幾句,沖經理揮了下手,之後便走出了旅館。

「大木是從哪兒摔下去的?」

等刑警的身影從眼前消失之後,真琴便連忙開口問道。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經理身上。

「似乎是從石橋上摔下去的。」

經理投向真琴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疲倦,「也不知他好端端的幹嘛要上那地方去……」

「那座橋果然很危險啊。」

江波畏畏縮縮地說,「這是那地方第二次有人摔下去了吧?最好還是把它給拆了吧。」

「話說回來,接下來他們還要幹些什麼?經理。他們打算把我們在這裡關到什麼時候?」

大廚問道。與其說這問題是為了他自己,倒不如說是替住客們提的。正因為如此,經理才沒有沖著他,而是看了看大廳里的每一個人。

「不能再給眾位添麻煩了。請眾位就按照之前的旅行計畫活動吧。拜託了。」

說完,經理深深地低下了頭。其實這事本不該由他來低頭道歉的……

當菜穗子和真琴回到房間時,架子上的座鐘已經指向了十二點。旅館外暫時恢複了寧靜,那些巡邏車也幾乎全都撤走了。旅館的住客們全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估計這會兒正剛松下一口氣。

一進屋,兩人便撲向了各自的床鋪。兩人都累得什麼也不想說,周圍靜得就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你怎麼想的?」

這就是真琴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什麼怎麼想的?」菜穗子問。

「還用說嗎?」

真琴稍稍歇了口氣,「你覺得這真是一場事故?」

菜穗子扭頭看了看真琴。真琴頭枕著胳膊,兩眼盯著天花板。她的呼吸聲有些粗重。

「如果不是事故的話,那又會是什麼?」

「不清楚。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能?」

「比方說……自殺?」

菜穗子故意說出了與自己的猜測完全相反的話。也不知是早就看穿了她心裡的想法,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把這想法給當回事,真琴沉默不語。

「那……是他殺?」

菜穗子偷偷瞥了一眼真琴的表情。但真琴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就只是眨了兩三下眼。

「當時旅館的人全都在大廳里啊。」

「是啊。」

菜穗子徹底把身子轉朝向了真琴。「所以說,這事不可能是他殺的啦。」

「不對,不是所有人。當時中村和古川兩人已經先回房了。之後從後門之類的地方溜出旅館……也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說,是他們倆殺害了大木?」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罷了。目前我們對整件事還一無所知。」

「那也有可能是場意外啊?」

「當然有可能。只不過從大木給人的印象來看,總覺得不大可能會是事故或者自殺。」

對於這一點,菜穗子也深有同感。就大木給人的印象來看,他的運動神經應該是比較敏銳的。如果說他是因為醉酒而失足摔下山崖去的話,總會讓人感覺有些難以置信。此外,從他臨死前的言行來看,說是自殺的話,似乎也有些離譜。

「是我多慮了嗎?」

真琴說。菜穗子在心裡說了句「或許吧」。但這一切與去年公一的死又有著怎樣的差別呢?

「睡吧。」

真琴爬起身來,中止了思考。「一切就等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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