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中華文化的四大茫然 第09章 茫然之四:不了解自己的缺點

《功夫熊貓》登陸中國:

這個哥兒們是個熊貓,專門賣麵條的。

通過電影,看到一個西方人眼中的中國:

兒子還是希望得到爸爸的肯定,這就是我們中國人的情結。

西方對中國的態度並不都是友善的:

這個蘇丹發生屠殺,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們導致的。

是什麼令西方人的態度大轉變:

這些人竟然發現,中華民族是一個這麼慈悲、這麼有大愛的民族,確實很感動。

背景提示

「往往在逃避命運的路上,卻與之不期而遇。」

「昨天是歷史,明天是謎團,只有今天是天賜的禮物。」

「我私家湯的絕密食材,就是……什麼都沒有。認為它特別,它就特別了。」

這些生動而富有哲理的台詞都來源於一部動畫電影《功夫熊貓》,在全美席捲了6000萬美元後,《功夫熊貓》來到了中國,也取得了驕人的票房成績。這部電影讓中國觀眾捧腹大笑的同時,也從中看到了西方人眼中的中國。

電影《功夫熊貓》上映後,我也去電影院看了。很多朋友會問我,郎教授你怎麼那麼有時間?我說我不是有時間,我要針對這個電影進行評論,所以我必須得自己去看一遍。我在看這個電影的時候,電影院里的觀眾全都哈哈大笑,非常開心。我也沒少笑,但是我陷入了沉思當中,我覺得我們這個社會太缺乏魯迅的批評。大家知不知道魯迅為什麼偉大?其實只要你讀過魯迅的書,就會發現魯迅的文筆是很平實的文筆,一點兒都不華麗,也不怎麼漂亮,結構也談不上多麼嚴謹。但是他為什麼影響力這麼大?就一個原因,一定是他寫的東西觸及了我們中國人的集體人格,這就是文化。所以一個文學家之所以偉大,他的思想之所以深邃,只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如何能夠完整地表達民族性,把這個民族的集體人格——也就是文化表現出來。

在這裡,我想談一下魯迅所批判的阿Q精神,為什麼它讓每一個人都津津樂道?當魯迅談到阿Q精神的時候,我們都會特別有感觸,因而魯迅能夠成為近代最主要的批評家、文學家。

從這樣的角度去理解,我就發現《功夫熊貓》之所以受到歡迎,是因為它觸及了我們的文化層面。但它只觸及了一大半,並非全部,沒有把我們整個中國人的形象像魯迅一樣完全地表達出來。《功夫熊貓》中所表達的是我們黑暗的一面;魯迅所寫的阿Q精神,坦白地講也是揭露了我們黑喑的一面。我們中國人的人格最正面的一點,也就是汶川大地震中所展現出來的隱藏的愛,在整個中華文化的歷史上,幾乎沒有被文學家深入挖掘過。

因此我們總是在黑暗面獲得同感,在黑暗面獲得滿足,在黑暗面得到心靈的衝擊。魯迅把我們文化的黑喑面講述得非常清楚。可是愛什麼時候才能表現出來?當我們碰到危機的時候父母顯示出的愛;或者當我們碰到困難的時候,親朋好友所表現出的愛;或者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當他被軍人救出來後,竟然會艱難地舉起胳膊敬禮。我自己都感到很奇怪,他這麼小,他怎麼會知道要敬禮?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神觸發他這麼做?

甚至有一段視頻記錄,幾個軍人把一個英文老師從廢墟里挖出來,她保護的幾個學生們都沒死,她自己犧牲了。在將她的遺體抱出來的那一剎那,幾個軍人在她旁邊,全體向她致敬。好像這種情節只有在電影里才能看到,可是竟然在現實生活中發生了。還有很多父母親在坍塌的校舍前面急切地尋找自己的孩子,那種擔憂和恐懼,我看了感到非常難過。我自己也是做父母的人,非常能夠體會到他們的心情,我替他們感到痛苦。而他們身邊的人也是努力地幫助他們尋找,這些場景也同時令我感動不已。

中國人這種隱藏的愛,似乎從來都不是各種文學作品的主題。汶川大地震以後的中國文壇,我希望會是一個新作品如雨後春筍紛紛破土而出的文壇,並且凸顯出中國人這種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愛。當我們看到汶川大地震的時候,我們會流淚,原因在哪裡?因為整個中國人的集體人格感動了我們。你看魯迅的書之所以感動,因為整個文化黑暗面刺激到你,因此你喜歡看。所以把文化一剖為二:好的你會感動,像汶川大地震;壞的也會感動,例如阿Q精神。

我想給大家談談《功夫熊貓》,《功夫熊貓》的水平絕對不是魯迅的水平,但是《功夫熊貓》之所以受到眾人的喜愛,是因為它揭露了中國人的集體人格,或者也可以叫文化,雖然揭露的水平還遠遠達不到魯迅那樣的高度。正是因為《功夫熊貓》反映出了美國人對我們文化黑暗面的認知,雖然層次比較低,還是會讓我們對這部電影產生認同感。它在中國熱映並不是因為它拍得好,而是它觸及了我們文化的黑暗面。

那麼《功夫熊貓》是一個什麼電影呢?就是講一個熊貓,名叫阿寶,這哥兒們是個賣麵條的,沒讀過什麼書,幻想很多,也比較粗俗。因為沒有讀過書,又很想自己出去發展,他老爸就不願意,他老爸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他多賣點麵條。剛好附近的一個廟要舉行一個盛典,他老爸就叫他去廟裡賣麵條。去了以後呢,就剛好碰到一件大事發生了,在很久以前,廟裡的浣熊師父在外面把一隻差點被凍死的小豹子撿回來撫養,並給他起名叫大龍。雖然不是浣熊師父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很疼大龍,把大龍視同己出,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為了讓人龍有所發展、出人頭地,他就呵護大龍長大,教大龍武功,希望大龍能成為天下武功最高超的大俠。大龍長大以後確實成為了武功大師,可是他最後背叛師門,回頭想來殺師父。因為他認為,他走到這一步,就應該擁有一切,他這麼辛苦地從小練功,現在當然應該擁有一切。

浣熊師父最重視什麼東西呢?就是一個武功秘笈,但卻沒有給大龍,大龍心裡就不高興了。為了搶到這個秘笈,他幾乎把整個廟砸得稀巴爛。結果很不幸地,大龍被師祖——也就是一隻武功極為高強的老烏龜——給制伏了,然後被關進了一個守衛非常森嚴的監牢。但是老烏龜預言說將來大龍會逃出監牢,並再次來搶奪武功秘笈。

而這時廟裡舉行的盛典,就是為了挑選出一個武術高手,繼承浣熊師父的武功秘笈,然後對付大龍。熊貓阿寶就在這個盛典開始時來到這個廟,準備來賣麵條。這個浣熊師父同時還有著其他幾位徒弟,包括猴子、母老虎、白鶴、蛇和螳螂。他們武功都不錯,但都不是大龍的對手。師祖老烏龜說,會有一個「龍戰士」從天而降,他可以打敗大龍。

可這個賣麵條的熊貓什麼都不會,從來沒有學過武功,是個投機取巧的傢伙,好吃懶做,粗俗得不得了,但在最後這個傢伙競然打敗了大龍,這就是整個故事。

背景提示

《功夫熊貓》的出品公司夢工廠說,這部電影是給中國的一封情書。的確,這部劇情並不複雜的電影把中國元素髮揮得淋漓盡致,熊貓加功夫本身已經是中國味十足了,而電影中的場景、道具、服裝、音樂無不彰顯著中華文化的魅力。身穿唐裝的老虎、戴著斗笠的仙鶴、具有祥意的老烏龜師祖……哪個不是外國人眼中的中國形象?而主角熊貓阿寶的人生境遇,也充滿了中國式小人物的喜怒哀樂。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簡單、很荒謬是吧?但是我們不能這麼簡單地看問題,這個電影之所以能夠獲得我們這麼多中國影評家的好評,就是由類似於蘭德公司這種觀點的機構所籌劃。我認為蘭德公司對於中國人人性的分析結果完全顯示在這個電影裡面。大家可能不相信,接下來我就會一一進行說明。

第一,蘭德公司認為中國人是自私和冷酷的。大龍只想到自己,根本就不顧念養育他從小到大的浣熊師父,他從來不管,因為中囯人就是自私跟冷酷的。不管讀者聽到這樣的評價是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很可能這個自私和冷酷部分地表達了我們的民族性。你可以不同意,但美國人就是這麼看我們的。

第二,蘭德公司認為中國人從來不在乎別人的,中國人認為生活的目的就是抬高自己,從而獲得別人的認可。電影中的大龍如何抬高自己?他一定要取得武功秘笈。因為他跟師父學習了這麼久,只有拿到武功秘笈才能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人,才能得到全天下人的認可。這就是蘭德公司對我們的批評。

第三,蘭德公司認為中國人愛面子,使得中國人與生俱來就有這種自私和無情的特性。所以這個大龍把師父痛打一頓,當他要把師父掐死那一剎那,竟然跟師父說了這麼一句話:「當初你訓練我的時候不就希望我能拿到武功秘笈嗎,否則我幹嘛吃這個苦?現在你竟然不給我,我要掐死你!」大龍竟然自私和無情到這個地步。大龍說,大多數人都認為我可以拿到武功秘笈,你卻不給我。這就是愛面子。

蘭德公司這一篇報告,就是美國人對於中國人民族性的評價,並且完全濃縮在大龍身上,這是中國人性格中最壞的一面。

這個就是我剛剛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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