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一次挫折都是人生經驗的積累 何去何從

侯海洋早上六點半起床,原本想在外面吃碗小面就到汽車站,可是打開房門就見到母親坐在客廳里。

「我給你下碗魚湯麵。」杜小花甚為勤勞,天邊出現了一絲光亮,她便醒來,此時還沒有到六點。她大著膽子來到了樓下,到外面轉了一圈,意外地看到菜市場。與嶺西百貨相比,菜市場就是她熟悉的主場,她充滿了自信地遊走在菜市場里,左挑右選,買回來幾十個土雞蛋和十來條土鯽魚。

鯽魚煮湯,這是柳河傳統的孕婦菜,味道鮮美,營養豐富。

杜小花在天然氣灶前忙碌著,道:「我昨天看了冰箱,以前買的雞蛋都是洋雞蛋,不好吃。你看我選的雞蛋,才是真正的土雞蛋,大小不一樣,蛋殼還有雞屎。」

侯海洋道:「土雞蛋也有造假的。」

杜小花道:「造假的騙子只能騙沒有養過雞的人,我就是能認出來土雞蛋。」

說話間,熱氣騰騰的鯽魚湯麵起鍋了。

侯海洋喝著濃香撲鼻的麵湯,心道:「若是在看守所有這樣一碗湯,就是在號里當頭鋪也不換。」想著頭鋪,他又想起專心教兒子認字的鮑騰:「鮑騰對我著實不錯,也不知他最後被判了幾年。」

鮑騰是冒充中央領導的騙子,這並不影響侯海洋對他的好感。在號里短短三個多月,侯海洋從高級騙子那裡學到許多深沉老練的人生經驗,人生經驗就如菜刀,可以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切菜,關鍵在於體悟者的本心。離開看守所時,恰好鮑騰出去接受電視台採訪,兩人沒有來得及告別,這讓侯海洋頗為遺憾。

吃過早飯,與母親說了一句「晚上回來」,便飛一般朝車站奔去。母親是永遠可以依靠的人,代表著溫暖和關愛,可是年輕人終究要離開母親去追尋自己的幸福,每一代年輕人都有一顆遊子之心,當遊子終於倦怠時,母親或老去,或離去。

客車行走在省道上,給侯海洋的感覺慢如蝸牛,走走停停,讓人難以忍受。客車終於來到茂東城郊,近鄉情更怯,雖然見不到秋雲的可能性極大,他還是既激動又忐忑。

茂東公安局家屬大樓淹沒在一片灰色建築之中,絲毫不起眼。侯海洋站在灰色建筑前,看見好幾位進出大門的著裝警察,不免下意識感到緊張。在進入看守所之前,他對警察沒有特別感覺,如今他經歷過人民民主專政鐵拳的痛擊,少年的輕狂勁消散了一大半。

「我沒有作姦犯科,怕個尿。」侯海洋自我打氣後,不再理踩警服男,走到小賣部,打通了秋雲家裡的電話。電話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再打,依然如此。

使用公用電話時有打不通電話就不用付費的規矩,小賣部的老闆見又有顧客過來等著打電話,道:「小夥子,打不通就是打不通,別老占著線。」

侯海洋放下電話筒,稍作猶豫,便邁開大步走進大院。公安大院住著一群公安,貌似比較安全,門衛實質上形同虛設,真要有膽大的小偷進來,十有八九會收穫頗豐。他站在院子里,抬頭尋找到秋雲曾經指過的小窗,算清樓層和方位,毅然跨入了樓門洞。樓梯每層四戶,門口都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水費、電費等數字,還有住戶的名字。看到秋忠勇的名字以後,侯海洋作了一個深呼吸,當手指即將碰到木門時,他又縮了回來,然後再敲在木門上。

「當、當、當」敲了三次,沒有迴音。失望一點又一點地浸透全身,秋雲考上研究生,搬家,既不打傳呼,又不回傳呼,種種現象聚集起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決定放棄這一段愛情。

「你找誰?」從樓梯處走上來一位老太。

「我找秋雲老師。」看著老太警懾的神情,侯海洋彬彬有禮地作出了一個解釋,「我和秋雲是以前的同事,單位有點事情要找她。」

老太警惕的神情這才消去,道:「秋雲讀研究生去了,秋大隊調到嶺西公安局,房裡沒人。」

侯海洋又問:「請問有沒有秋老師家裡現在的電話?」

老太見這位年輕人沉穩有禮,警戒之心漸消,熱情地道:「你是巴山的老師?」得到肯定答覆以後,道:「你等會兒,秋大隊新家的電話我有,抄在電話本上,我給你寫一個。」

見老太沒有邀請自己進屋的意思,侯海洋安靜地等在秋雲的家門口。不一會兒,老太下樓,遞給侯海洋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串數「謝謝。」侯海洋微微躬身,表示謝意。

「別客氣。」老太目送著侯海洋下樓,自語道,「這個小夥子長得挺精神,又乾淨,莫非是小雲處的對象?小夥子人還是不錯,就是職業差了點,又是鄉下小地方,不般配。」進屋關門後,她醒悟過來,「小夥子沒有秋家電話,肯定是秋家不願意給他,我這腦袋瓜子不靈,怎麼就沒有識破。」

老太趕緊給秋家打去電話。接電話的人是秋雲媽媽趙藝,聽說侯海洋找到家裡去了,頓時慌了神,急急忙忙給丈夫打去電話。

「不得了,那個殺人犯跑到茂東公安大院找小雲。」

侯海洋無罪釋放以後,趙藝才得知道此事,當時就埋怨丈夫截留了信息,為此還慪氣掉了眼淚。

冷靜下來以後,她承認丈夫處理得很周全。

聽著妻子驚慌的聲音,秋忠勇道:「別大驚小怪,侯海洋不是殺人犯,真兇已經落網。」

趙藝爭辯道:「即使不是殺人犯,他也是參與打架鬥毆的社會青年,還在看守所住了一百多天,早就學壞了,絕對不能讓他找到小雲。再說,他以前是小學老師,好歹還有個職業,現在成了無業青年,你願意找這種女婿嗎?」

秋忠勇道:「我調査過侯海洋,這人其實不錯,家庭教養也好。」趙藝生氣地道:「家庭教養能當飯吃嗎?他現-就是一個無業游民,你這個當爸爸的,怎麼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侯海洋既然敢於到茂東,肯定會找到這裡。你得拿個主意,不許打馬虎眼。」

在女兒的人生大事上,秋忠勇與妻子永遠在一條戰壕上,他略為思考,安排道:「先換個電話號碼,讓他打不進來。如果他找來,我就跟他談。」

趙藝又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他去廈門,怎麼辦?」

這是最棘手之事,秋忠勇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道:「我們不能把女兒藏到真空里,也不能將侯海洋的腳捆住,沒有辦法。」

「那我今天就到廈門,把事情的輕重緩急跟女兒講清楚。」

秋忠勇對秋雲了解得更深,制止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小雲的性格,若是真給她談清楚,說不定她馬上就要回來找侯海洋,你這是弄巧成拙。我的意思是冷處理,年輕人都是三分鐘的熱情,時間久了,他們自然就淡了。」

打了一番電話,趙藝仍然是六神無主,只盼望侯海洋不要到廈門大學去找女兒,又期盼著家裡的電話不要響起來。

在茂東,侯海洋孤獨地走在大街上,手裡還握著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走過了茂東煙廠,走過了無數房屋,最後走到了茂東的郊區。他蹲在公路邊的一條青條石上,抽起了煙,一根接著一根。

「秋忠勇是東城分局的副局長,他知道我被關進了看守所,秋雲知道嗎?若是知道,則她的做法說明她並不值得我留戀;若是不知道,則秋家人的態度非常明確,他們不願意我和秋雲在一起。

「難怪看守所不准我通信,不准我帶信息出去,以前還以為自己是重罪,多半是秋忠勇搗鬼。

「不管是否分手,相愛一場,秋雲總應該回我的傳呼。她是中文傳呼,能收到我的信息,為什麼不回傳呼?難道這就是她的態度?

「秋忠勇一直認為我不是殺人者,努力幫我脫案,這說明他是一個稱職的警察。他反對我和秋雲在一起,這應該是當爸爸的天然反應,我如今沒有正式工作,沒有金錢,父母都是農村人。秋雲如今是嶺西人,研究生,父親是公安局局長,我們倆差距這麼大,我真能帶給秋雲幸福嗎?」

抽完半包殘煙,侯海洋下了決心:「男人要自尊自強,有了本事何患無妻,絕對不能當黏糊糊的惹人討厭的牛皮膏藥。」

他用最後一顆煙頭燙在了手腕上,皮膚傳來「嗞」的一聲響,劇痛直傳入心肺,他在心裡狂吼一聲:「我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成功!」

以前,為了與秋雲約會,侯海洋總是把房間訂在條件相對較好的茂東賓館。

這一夜,沒有秋雲,便沒有必要住在茂東賓館,他漫無目的地在茂東街道上遊盪,直到累得走不動,這才隨便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來。

小旅館沒有牙刷,早上還停了水。侯海洋沒有洗臉刷牙,蓬頭垢面地到路邊小店吃了碗豆花飯。吃完飯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憑著記憶,他朝著茂東車站走去。結果晚間記憶有誤,走來走去,總是找不到車站。他不願意問路,就在茂東不停地走,走了半個多小時,無意中看到茂東煙廠幾個大字。以大字為路標,侯海洋一路步行來到茂東客車站。

過巴山,到新鄉,侯海洋從客車跳下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