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一次挫折都是人生經驗的積累 秋雲在哪裡

下午在等待中度過,侯海洋接連打了七八個傳呼,秋雲是用漢顯傳呼機,他反覆留話:「我才從嶺西看守所出來,在裡面關了一百多天,見面細談。」「我進看守所是冤枉的,六月進去,今天出來。」

一條條傳呼如泥牛入海,沒有得到迴音。

在等待中,他想起曾經說過十天不接傳呼就算分手的話,當時是玩笑話,此時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他到樓下為自己的數字傳呼機買了電池,安裝好小指姆大小的電池,沉寂一百天的數字傳呼機終於開始有了光亮。在上樓回家時,他希望數字傳呼機能激情響起,顯示的是秋雲的電話號碼。

到了晚上吃飯時間,數字機沒有響起,家裡電話也沒有響起。侯海洋此時心緒已亂,不想參加宴會,只是張家為了自己的事東奔西走,著實費心,不去見面著實有些不妥當。

在趕赴晚宴時,侯厚德特意洗澡換衣服。

在嶺西,地域歧視無處不在,作為自尊心頗強的鄉村教師,他必須要給親家留下一個整潔的好印象。

「我和爸回去,你怎麼辦,要請人照顧嗎?」侯海洋來到姐姐的寢室,兩姐弟促膝談心。

侯正麗撫了撫弟弟的頭髮,道:「忘記給你說了,我平時都住在張家。」

「你的裝修公司怎麼辦?」

「滬嶺媽媽嫌裝修公司裡面有香蕉水等各種異味,不太願意我去。我平時去得少,生意都是由段燕在打理。目前嶺西裝修行業競爭不激烈,只是嶺西的經濟水平比廣東低得多,裝修意識也不強,還得培育好多年。」侯正麗又問,「你打了好幾個傳呼,是給女朋友打的吧?」侯海洋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道:「一直沒有回傳呼。」

「她現在做什麼,還在新鄉嗎?」

「應該到廈門大學讀研究生去了。」

侯海洋正打算講一講秋雲的家世,侯正麗提出一個尖銳問題:「二娃,你現在的狀態,憑什麼去娶一位研究生。生活環境變了,人的心就會變。你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是事業,不要在戀愛問題上陷得太深。」侯海洋悶悶地道:「就算要分手,我也想分得明明白白。」

「你給她打了傳呼,她一直不肯回,這就是態度,你還不明白嗎?」

侯海洋不願意再聽,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道:「姐,你不用勸我,經歷過生死的人,還有什麼看不開,我會正確處理。」

侯正麗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千萬別衝動。」青年人的男女之情也是一個衝突的導火索,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怕弟弟再衝動,又惹出新的禍端。

這時,客廳電話鈴響起,侯海洋三步並兩步來到了客廳,拿起話筒聽到裡面傳來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很是失落,禮貌地道:「您找侯正麗嗎,稍等。」

姐姐接電話時,侯海洋站在窗前,欣賞著省城的街邊風景,心道:「難道十天沒有回傳呼,秋雲真的就這樣走了?」

六點,侯家三人來到了預定的餐館,準備宴請張家人。為了顯示誠意,侯正麗特意將宴會安排在了一家川菜館,這家川菜館從裝修到菜品都屬於中檔,適合用來招待親朋好友。進了大廳,侯厚德和侯海洋直接被引導去了餐廳,侯正麗有意留在大堂,背著父親安排了菜品。她知道父親習慣了勤儉,若是得知一條青鱔就要八十多塊錢一斤,肯定會心疼許久,索性不讓他知道價錢,免得其心裡難受。

等了一會兒,張仁德、朱學蓮和趙永剛一起來到。張仁德進了包房,客氣地道:「親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到這裡來破費,明天你要回茂東,應該是我們來給你餞行。」

侯厚德不太擅長應酬,在張家人面前總是有些拘謹,他向侯海洋介紹道:「快叫張伯伯、朱阿姨、趙叔叔,你在看守所的時候,全靠了張伯伯、朱阿姨、趙叔叔他們幫忙,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除了張仁德,張家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侯海洋,在他們印象中,侯海洋即使沒有殺光頭老三,但是他一個人就敢去教訓東城區的社會大哥,聽說還在號里能鎮得住來自五湖四海的壞人,也一定是凶神惡煞之輩,哪知見面卻是一個相貌清秀、文質彬彬的大男孩。

張仁德笑道:「事實勝於雄辯,侯海洋沒有殺人這是事實,必然會水落石出。」

大家圍坐在餐桌上,聊著侯海洋的案子。此案的前因後果,趙永剛了解得最清楚,道:「我跟老陶通過電話,光頭老三的案件能夠偵辦,有兩個因素,第一是運氣好,恰好林海新買了一部愛立信手機,愛立信手機還沒有巴掌大,可以放到褲子口袋裡。綁架的人是土包子,只看到了裝在手包里的大哥大和傳呼機,根本沒有想到還會有另一台通訊工具,這是綁架案能破獲的關鍵因素。

「第二個是東城分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秋忠勇是破案高手,他堅持認為侯海洋不是兇手,頂著趙家人施加給公安局的壓力,一直派員清査光頭老三的關係人,抓獲綁架者以後,能快速將綁架案與殺人案併案,並且準備了細緻的審訊方案。如果沒有秋忠勇的堅持,說不定殺人案無法破獲。」

聽到「秋忠勇」三個字,侯海洋腦中轟地如炸了一個鞭炮,短時間有些昏眩,他插了一句話:「以前在茂東刑警隊有一位秋忠勇,他調到東城分局來了?」

趙永剛點了點頭,道:「就是茂東調過來的秋忠勇,他以前是茂東公安局刑警支隊長,有一段時間似乎受了點冤枉,被雙規了,檢察院也插了手。他的事情弄得省公安廳很惱火,多次派員到茂東市委。最後的結果是因禍得福,洗清冤枉之後,不僅調到了嶺西市,而且官升一級。」

侯海洋臉上肌肉有點僵硬,他埋頭理著魚刺,心裡在翻江倒海:「秋忠勇調到東城分局,還主管我的案子,秋雲難道就不知道我在看守所?」

隨後的晚餐時間,侯海洋總是想著秋忠勇和秋雲,話很少。大家都知道他才從看守所出來,性格顯得怪異些,也沒有覺得奇怪。

離開嶺西時,侯海洋的數字BP機仍然毫無動靜,家中座機倒是響了數次,可惜皆與秋雲無關。

第二天,侯厚德早早起床,帶著兒子來到嶺西長途客車站。

長途客車按時離開了車站,由於客車還有些空位,就遲遲不肯離開嶺西,在城郊轉來轉去,惹來乘客一陣抱怨。磨蹭了四十來分鐘,終於將空位填滿,這才離開了嶺西。

侯厚德捧著本《刑事訴訟法案例精選》,看得津津有味,對客車的賴皮行為沒有任何反應。

侯海洋腦子裡想著秋雲,充滿了愁緒,對乘客的抱怨充耳不聞。早一個小時和晚一個小時回茂東,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車至茂東,侯厚德急著回家,兩人沒有出站,轉乘到巴山縣的客車。

前往巴山的旅客頗多,客車倒是沒有賴站,直接就出了城。侯海洋屏氣凝神,眼睛如雷達一樣在城中搜索著,希望奇蹟發生,能在城中看到秋雲。

茂東空氣中瀰漫著令人傷感的元素,秋雲曾經生活在這個地方,在此讀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高中,客車經過的很多地方都似乎留著秋雲的身影。

車至巴山,父子倆出了車站,都飢腸轆轆。隨便找個小餐館,一人要了一碗豆花。侯厚德看著兒子清瘦的臉頰,對著老闆道:「再來一份黃豆燒肥腸。」等到黃豆燒肥腸端上桌,侯厚德將葷菜推到兒子身前,道:「吃吧。」侯海洋咽了咽口水,又將黃豆燒肥腸往父親面前推了推。

兩人沉默著吃了一會兒,侯厚德放下筷子,問:「以後有什麼打算?」

「還沒有想好。」

「你辭職後就沒有正式工作,跟著姐姐學點實用技術,技術好,也能有碗飯吃。」

侯海洋並不想在裝修公司學手藝,敷衍道:「姐姐以前在廣州發展,現在搬到嶺西,業務開展不太順利。」

「你姐懷孕,是遺腹子,張家人的命根子,她不可能放太多精力在公司上。我讓你到姐姐公司,幫助姐姐只是其中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學技術,有了技術,一輩子就有飯吃,這也是從古至今很多手藝人的人生安排。」

侯海洋從小有遠大的夢想,到姐姐的裝修公司臨時工作可以,可是按照父親的說法就是去學門手藝,這種人生安排如一桶冷水,讓侯海洋從頭冷到腳。他鬱悶地不再說話,想著自己晦暗不清的前程。

吃完飯,父子倆各懷著心事,到縣汽車站坐車回柳河。在柳河客車上,熟人多了起來,不少人都與侯厚德打招呼。

有一個從半途上車的中年人,站在車頭看見坐在車尾的侯厚德,用力地擠了過來,與侯厚德打招呼。「侯老師,你才安逸,娃兒和閨女都有工作,聽說女婿是大老闆,在柳河小學那邊修了別墅。」來人姓宋,曾經是侯厚德的學生,在柳河鄰村當文書,中午喝了點酒,臉紅紅的,說話高聲武氣,引來全車人側目。

侯厚德是最愛面子的人,在全車人的注視下,不願解釋家裡發生的事,只能是有苦往肚子里吞,道:「哪裡,哪裡。」

宋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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