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殺人案真相大白 重獲自由

凌晨六點時間,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在客廳里響了起來。

自從兒子跳樓以後,朱學蓮入睡便很艱難,每當閉上眼睛,兒子從出生到成長的點滴便會出現在眼前。往往是晚上十點上床,凌晨兩三點才能入睡。被電話吵醒以後,她看了看窗,生氣地道:「哪個神經病打電話過來。」

張仁德打著哈欠走到客廳,接過電話,問:「你好,我是張仁德。」「趙岸的案子破了。」話筒里傳來了趙永剛的聲音。

「什麼案子?」張仁德從睡夢中醒來,還有點糊塗。

趙永剛聲音中帶著興奮,道:「光頭老三的案子破了,抓到犯罪嫌疑人。」

張仁德終於清醒過來,道:「真的不是侯海洋?」

趙永剛在電話里講了關於林海的綁架案子,道:「這夥人是黑社會,他們將敲詐勒索的錢交給了光頭老三,光頭老三還不出錢,雙方發生爭議,結果他們一怒之下將光頭老三殺掉。他們無意中看到林海,便策划了綁架案。」

張仁德沒有料到此事還與死去的兒子有關,說了一句:「終於水落石出了,謝謝永剛。」

朱學蓮站在門口,道:「啥事?」

張仁德看了一眼侯正麗的房間,道:「侯海洋沒有殺人,真兇被抓到了。我這就去給她說這個消息。」

朱學蓮拉住張仁德,道:「這幾天小麗都沒有休息好,讓她多睡會兒,等她睡醒,再給她說這個好消息。」

在嶺西市第一看守所,侯海洋做了一個夢,夢中他被五花大綁地帶到刑場,一位武警讓他跪下,他不跪,然後武警用槍托砸了他的後背。在夢中他都能聽到槍托砸在背上的砰砰聲。隨後,武警嘩地拉開槍栓,抵著侯海洋的後背開了一槍。侯海洋感到一陣巨大的衝力,讓他摔倒在地上,他低頭査看前胸,只見前胸有一個大洞,不停地流血,他暗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摔倒在地的侯海洋又聽到武警拉開槍栓的聲音,他翻身坐起,開始往前奔跑,可無論用多大的力,就是跑不動,如同陷入黏稠的液體里,胸悶,氣短。噩夢醒來之後,侯海洋睜大了眼睛,幾秒鐘之後,他才適應了206室的環境,將娃娃臉壓在胸前的手臂拿開。

自從當了值班副組長以後,侯海洋發現所有的規矩都變成了針對別人的規矩,他在室里相當自由,比如,晚上醒來,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方便,沒有人去管他;他可以從看守所圖書館裡借自己喜歡看的書,不分時間看書;唯一讓其感到難受的是看守所仍然不同意他通信,亦不給他帶任何訊息出去。

侯海洋方便以後,沒有立即回到板鋪上,他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窗戶,正好看到一串流星划過天空,他沒有許願,只是獃獃地看著窗口。看了幾分鐘,侯海洋乾脆坐在了門前,他瞪了一眼值班的兩人,兩人看到侯海洋凶神惡煞的眼光,不敢與其對視,趕緊把目光移到了另一邊。

噩夢無數次在夢中襲來,讓侯海洋心理產生了很大的變化。他明明沒有殺人,卻要被槍斃,如此殘酷的事實讓他年輕的心無法接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必須要有更加堅強果斷的行動。

侯海洋再次將手伸到板鋪下,拉住了那根鐵絲。

從發現鐵絲開始,他尋找了很多機會去拉拽這根鐵絲,鐵絲已經被拽得很松。今夜的夢太過嚇人,他心情變得很糟糕,便不太掩飾自己的行動,用力地猛拽鐵絲。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鐵絲從板中被拽了出來,這根鐵絲有近十厘米長,露在外面的一段已經被磨得光滑,後面一段帶著鐵鏽。

「把這段鐵絲吞進肚子里,會有什麼後果,能走出看守所到醫院治療嗎?」侯海洋握著這一段鐵絲,爬上了板鋪。然後小心翼翼將鐵絲放在內衣的衣袋,這一段不起眼的鐵絲,將是救命稻草。

娃娃臉起床以後,拿著師爺做的簡易筆,開始默寫「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這首幼兒園小朋友都能背誦的小詩,他背了兩天仍然記得殘破不全。

師爺對此深表同情,或者換一種說法,師爺對鮑騰深表同情。鮑騰能縱橫嶺西官場,將無數高官騙得團團轉,除了洞悉人性弱點之外,還有相當深厚的國學功底,可是其兒子鮑建軍卻是不折不扣的文盲,這無疑是一個悲劇。

師爺想起流傳很廣的一首改編兒歌,對娃娃臉道:「你這樣記,恐怕就能記得住,床前明月光,疑是一碗湯,舉頭望明月,低頭撕褲襠。」

娃娃臉從小混跡江湖,對於床前明月光,低頭思故鄉的文人氣息無法理解,而對於撕褲襠等流氓文化,馬上就心領神會,跟著背道:「床前明月光,疑是一碗湯,舉頭望明月,低頭撕褲襠」,這一次他背得一個字都不差,準確無誤。

鮑騰在一旁只能苦笑,初見兒子時,高興之餘便想趁著在判刑調號前給兒子補補文化,至少要認識幾個字,一個月來,在他的壓力之下,兒子不過才認識三四十個字。興奮之餘,他冷靜下來,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將兒子交給師爺,讓師爺去折騰這個臭小子。

侯海洋坐在鮑騰旁邊,對周邊的事情很漠然,盤著腿,抬頭看著窗外,窗外正好有一束陽光射進來,照在臉上熱烘烘的。從六月進看守所,在痛苦中時間溜到了九月,這個時間,秋雲應該已在廈門讀大學,而自己與死神的距離越來越近。哀莫大於心死,他決定在最近幾天實施吞鐵絲的行動。

平日里,幾位上鋪都是輪流曬一小會太陽,這兩天,侯海洋霸著太陽,曬的時間最長。其他幾位雖然不滿,可是侯海洋如今太威勢,不僅打架厲害,而且在管人管事上頗有鮑騰之風,貪官等人在侯海洋的引誘之下,貢獻了不少錢財,大大改善了號內生活。因此,少曬太陽,大家也就能夠忍耐。

鮑騰一直在觀察侯海洋,等到侯海洋曬完太陽,道:「蠻子,別總想著案子的事,到了這裡只能是聽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

侯海洋黯然地道:「老大,我這人不說假話,光頭老三確實不是我殺的。如果真殺了人,我肯定想得通,安安心心在號里過日子,現在實在冤枉。」

「你想想六七十年代,多少大將高官和知識分子都進了牛棚,他們比你更冤吧,還不是得忍住。」鮑騰為了給兒子創造一個好環境,用了很多工夫來拉攏幾位上鋪人員,他在侯海洋身上花的時間最多,下的工夫最深。

侯海洋道:「我才二十歲,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才剛剛開始,冤死了。」

鮑騰道:「你到了這個地方,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誰心裡不憋屈。比如我,兒子小時候丟失,尋了十來年,結果在看守所相遇,父子倆都將要被判重刑。找不到兒子是悲劇,找到兒子同樣是悲劇。這些年來,我在嶺西火車站來往不下百次,兒子明明就在火車站混社會,父子倆可以說是相見不識,想起來就憋屈。」

侯海洋苦笑道:「你和娃娃臉到底還是見了面,至少還可以有補救的機會,我根本沒有機會,一顆子彈,這個世界就與我無關了,這才是最大的悲劇。」說這話時,他似乎變成了一個閱盡人間滄桑的老人。

鮑騰道:「你要是這樣想,日子會變得很難過。等會兒我要接受電視台記者的採訪,是關於在看守所找到丟失近二十年兒子的事情。我們家的悲慘故事會換來電視台的收視率,可是為了討看守所的歡心,我和兒子都得將自己的痛苦暴露給全國人民觀看。」

侯海洋沒有再說,他如今最關心的是吞服鐵絲後出現什麼癥狀,能不能達到進醫院的程度。吞服鐵絲,進看守所醫務室,送進醫院,在醫院治病,這中間有四道關鍵環節,最有希望就是在醫院內部逃跑。

「從看守所轉到醫院,會不會給我戴上腳鐐,如果被戴上腳鐐,我還能跑掉嗎?」侯海洋在數月前還是剛剛離職的小學教師,和違法犯罪沒有任何關係,自然沒有積累出犯罪的經驗,包括越獄的經驗,一切行動都是出於他的推測。

「如果要做手術,必然會取腳鐐。我要在麻藥剛過時就得逃跑,即使傷口破裂也在所不惜。對自己不狠,則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侯海洋又冒出一個想法:「在送往醫院的途中,若是我打倒身邊的警員,應該能跑出去。他們押送一個戴上手銬腳鐐的犯罪嫌疑人,應該不會帶武器,不帶武器的警官就是沒有牙齒的老虎,我拚命都要打贏他們。」

他默默地將看守所幾個民警的形象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除了所長李澄看上去還有幾分精悍之外,其餘民警都長得白白胖胖,沒有什麼戰鬥力。他試著將鐵絲放進嘴裡,放在嘴裡的鐵絲帶著一股強硬的氣質,並不是那麼好吞服。

經過一番掙扎,他作出決定:「今天晚上就吞鐵絲,吞服鐵絲的同時要裝作極度難受,咬破嘴唇和舌頭,多吐點鮮血出來。」

作出決定以後,侯海洋整個人一下就放鬆了,他對身邊的肖強道:

「貪官,你昨天和律師見了面,有什麼想法沒有?」

肖強在侯海洋關照之下,不再受欺負,他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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