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為鎮小學老師 渴望改變環境的內心衝動

秋雲拿著蚊香走了過來,她站在門口,道:「鎮里沒有賣蚊帳的,我只有到縣城買了再還你。」

侯海洋蹲在地上用磚頭塞住課桌的斷腿,這張課桌斷了一條腿,被丟在教學樓的樓梯拐角。寢室除了一張床以外就空無一物,他將這張課桌撿了回來,修修補補就變廢為寶。

他大大方方地接過蚊香,隨口道:「你真不喝酒?在鄉鎮里,男女老少都能喝幾口。」

秋雲抱著手,道:「我其實能喝兩杯,就是看不慣那些當官的在我們面前充當大爺。」

這句話讓侯海洋大有知音之感,道:「劉清德平時又凶又惡,在鎮長面前和哈巴狗一樣,沒有一點當老師的人格尊嚴。我討厭的不是蔣鎮長,而是在一旁幫閑的人,我們老師是弱勢群體,自己不尊重自己,更別想被別人尊重。要想別人尊重自己,必須要自己尊重自己。」給出了這個評價,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語調和用詞居然與父親十分相似。

秋雲道:「我能理解代校長,他的烏紗帽被鄉長拎在手裡,學校經費也被管著,他能怎麼樣。劉清德是社會上的混混,代校長都要看他的臉色,對這種人,你得小心點。」

侯海洋年輕氣盛,道:「我尊重他是領導,不跟他計較,若是真惹了我,一樣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噓。」秋雲將手指放在嘴邊,道,「小聲點,讓別人聽見了不好。」侯海洋道:「這裡沒有人,有人我也不怕。」

「初來乍到,小心無大錯。」秋雲叮囑一句,回了寢室。

侯海洋把桌子鼓搗好以後,喝了一大杯白開水,屋裡悶熱得緊,剛喝進去的白開水很快變成汗水從毛孔中鑽了出來,順著肌膚不停地往下滴。他腦中浮現出劉清德色迷迷的眼神,心道:「也不知呂明在鐵坪小學會遇到些什麼人,若是遇到劉清德這種雜皮,她的膽子小,還挺麻煩。」

鐵坪鎮和新鄉鎮在地圖上的距離並不遠,走一趟卻頗不容易,首先要坐車到縣城,然後轉車,沒有六七個小時,無法到達。其二是缺錢,來到新鄉小學前,母親杜小花給了一百塊錢,他買了一些日用品,到豆花館子吃了幾頓飯,手裡的錢便有些緊巴巴了。在席間,代友明向蔣鎮長敬酒時多次請求鎮政府好歹發點工資。這說明新鄉小學工資有點懸,他準備省著點用,免得到時沒有飯錢。

傻想一會兒,侯海洋鋪開作業本,寫道:「呂明,你好。」寫了這個開頭,他覺得不滿意,又重新寫道:「親愛的呂明,你好。」與呂明初步確定戀愛關係以後,他給呂明寫了好幾封信了,這是第一次在其名字前加上了「親愛的」。寫下「親愛的」三個字,他恍然間又回到二道拐小學的課桌上,心裡充滿渴望和溫情。

寫完書信後,關上房門,侯海洋回到裡間,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將手伸進了內褲,腦海里回想著與呂明交往的點點滴滴,想像著與呂明更深入的交往。隨著手的節奏加快,秋雲的形象不知不覺地鑽進腦海之中,他回想著秋雲被汗水打濕的後背,以及她優雅的脖子。

一陣陣熱浪噴涌而出,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渾身軟了下來。

發泄以後,侯海洋感到一陣空虛。在巴山有一種說法,認為精液是比血更貴重的東西,耗精對人體相當有害。讀中師以後,侯海洋知道精液不過是一種蛋白質,可是古老傳說仍然在其心中產生了影響。他產生了一些內疚,暗道:「正直而有理智的人不會自慰吧,我這樣做是不是心理陰暗?」轉念又想道:「既然書上都有專章論述自慰和遺精,想必是很多人都做過相同的事。」

他找來衛生紙,將身體揩拭乾凈,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想著畢業以來的事情。

從師範校大門來到新鄉學校大門,雖然都是學校,感受截然不同。在中師學校里,他是學生,有老師管著罵著護著,他只要認真學習就沒有太大的麻煩。到了新鄉學校,由學生變成了老師,身份的差異讓他必須獨自面對成人社會的虛偽和無情。

難道就在這個鄉村學校過一輩子,然後如父親一樣慢慢老去,想到這一點,他不寒而慄,這是他面臨的第二個問題。頭腦中翻騰著這個問題,暫時將自慰後的內疚趕走。

突然,他翻身坐起,心道:「蔣鎮長說鎮政府要能寫文章的秘書,我在報紙上發表過文章,字也寫得不錯,應該還有競爭力。」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起床開始寫自薦信。為了增加分量,侯海洋決定用毛筆來寫這封信,他五歲開始臨帖,毛筆字水平在師範校當屬第一,這個第一是指全體老師和學生,而並非單指學生。

從行李中拿出了一套毛筆,擺在了桌上,唯獨差墨汁。他急不可待地到了場鎮。

在文具店買了墨汁,付錢以後正準備離開,賣墨汁的中年婦女把他叫住:「你是新來的老師,能不能幫我寫幾個字?」

侯海洋停了下來,道:「寫什麼字?」

中年婦女道:「今年進了一些化肥,把牌子和價錢寫出來貼在外面。」她手裡握著一張單子,裡面是肥料種類和價錢。

中年婦女把白紙鋪開以後,侯海洋提起筆,照著單子寫起了大字。

幾個字出來,中年婦女眼睛就亮了,誇道:「到底是老師,字寫得真好。」

侯海洋對自己一手毛筆字很自負,並不認為中年婦女能真正識貨,淡然一笑,繼續寫。在新鄉場鎮,日子貧窮而悠閑,不趕集的時候,周圍門面都清淡無聊。有人寫毛筆字,也算一件稀奇事,周圍門面的人三三兩兩圍了過來,不斷發出嘖嘖之聲。

秋雲在鎮上買了衛生巾,經過此處,也停了下來觀看侯海洋寫字。

侯海洋最喜歡的是草書,寫起來酣暢淋漓,狂放自在。但是按父親侯厚德的觀點,楷書才是百書之王,因此他從小練習最多的就是楷書。

一筆顏體字很上檔次。這次在新鄉第一次動筆,他拿出了看家本領。寫完之後,自我感覺這幅廣告確實寫得很棒。

秋雲在大學學的是英文,沒有正兒八經練過毛筆字,由於字寫得不算好,她挺佩服能寫一手漂亮字的人。此時見到侯海洋的書法,不禁對這位中師生高看一眼。

中年婦女將廣告貼在門面前,喜滋滋地回到店裡,拿了一瓶墨汁,道:「這位老師,你幫了忙,沒有啥子送的,再給你一瓶墨汁。」

侯海洋道:「小事一樁,不用。」趁著中年婦女還沒有追出來,逃也似走了。

旁邊有人喊:「這位老師,我們以後寫東西都要來找你,要幫忙啊。」中年婦女拿著墨汁,笑道:「這個老師,跑得還快。」

隔壁的人打趣道:「唐大姐,這個娃兒長得這麼俊,又是老師,乾脆介紹給你家老三。」

中年婦女看著侯海洋的背影,大聲道:「我們老三耍了朋友,在政府工作。」

侯海洋寫出一手漂亮毛筆字,得到了預料之中的讚賞。他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得到眾人讚揚,心情高興,行走之時還在小道上來了一個三大步上籃。

秋雲在侯海洋身後,遠遠地看著侯海洋蹦跳的步伐,暗道:「還是年輕好,無憂無慮,單純快樂。」離開大學以後,她總是被家中的噩夢驚醒,醒來以後久久不能安睡,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學校,遠離了塵囂,卻仍然沒有擺脫那個噩夢。而且來到新鄉第一天,她敏感地意識到自己作出了錯誤的選擇,遠離城市的鄉村並非人間凈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秋老師,買了東西啊。」黑漢子劉清德突然從操場上冒了出來。秋雲客氣地道:「劉主任,買了點日常用品。」

劉清德態度很和藹,道:「新鄉生活艱苦,你缺什麼就給我說。」

「謝謝劉主任。」作為一位漂亮女子,從小就有人額外關照,秋雲對這類問好很有免疫力。

劉清德眼睛不停地在秋雲身上瞄,道:「今天朋友打了一隻野雞過來,晚上到家裡來吃飯,代校長也要來。」

秋雲頓時心生警揭,乾脆利落地拒絕了劉清德,道:「我有事,來不了。」

「伙食團還沒有開伙,你吃飯不方便,大家都是同事,你可不要太客氣。」劉清德目光在秋雲的胸膛掃了掃,不由分說地道,「就這樣定了,晚上我來叫你。」

秋雲甚為厭惡劉清德赤裸裸的目光,說了一句:「晚上確實有事,來不了。」她沒有啰唆,說完就走。

劉清德站在操場上,他用手摸著下巴,嘿嘿笑了幾聲,嘖嘖連聲,自語道:「這個女人身上有刺,在床上一定比其他幾個賤貨安逸。老子不把你弄上床,劉字倒著寫。」

下午時光,幾位新老師被叫到教務室開會。

教務室秦大光老師頭上只有稀疏的幾根頭髮,他說話特別啰唆,簡單的問題總是顛三倒四反覆講,讓人索然無味。侯海洋最初還挺認真,聽到後來就神遊九天,腦子裡全是對呂明的思念。

五點鐘,散會,幾個新老師一起往平房裡走。

汪榮富不屑一顧地道:「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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