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人報到遭刁難 與冷艷美女一起去報到

8月19日下午六點,侯海洋聽了一會兒英語磁帶,開始給呂明寫信。寫信時,他面帶微笑,表情格外溫柔。寫了一半,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他趕緊將情書藏到書桌下面。

杜小花臉色蒼白,佝僂著腰,由侯厚德攙扶著從青石板路上走進院子。侯正麗提著大包小包跟在後面,她見到弟弟傻站著,道:「二娃,快點接東西,累死我了。」

侯海洋迅速環顧了院子,呂明等人的痕迹已經被收拾乾淨,沒有一絲破綻。他接過大包,問道:「這幾天把我急死了,媽的手術還順利嗎?」

杜小花有氣無力地道:「要是不順利,你媽就回不來了,就是花錢多。」

侯海洋安慰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治好了病,是最重要的。」杜小花坐在床上,問:「豬喂好沒有,院子的菜你忘記澆水沒有?」侯海洋扶著媽媽,讓她躺在床上,道:「你放心,都喂好了。」杜小花向屋外張望了幾眼,道:「你坐在我旁邊,媽給你講事情。」講話之前,她又朝外看了看,才道:「你媽住醫院時,有不少老同事來看望。有一件事情,原本不想給你說,這幾天我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應該給你說。出來工作就是大人了,你要學會認識這個社會,不要像你爸那樣較真,較真有什麼意思,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媽,你先睡覺吧,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侯海洋看到母親臉色蒼白,虛弱得緊,不願意她多說話。

杜小花和侯厚德的教育方法大為不同,侯厚德以書香之家自傲,講究正和直;杜小花表面上不反對侯厚德,暗地裡卻經常唱反調,特別是侯海洋讀了初中以後,她經常講如何為人處世,話里話外對侯厚德的那一套標準是不在意的。

「你別打岔,這話你爸不準給你說的。聽以前的同事說,這次你分到新鄉,就是彭家振有意安排的。」杜小花將在醫院聽到的事原原本本轉述給了兒子。

「如果那天不遇到彭家振,說不定我就分到城裡的小學了。」侯海洋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此時得知了真相,仍然出離憤怒,他狠狠地在牆上捶了一拳,發出咚的一聲響,拳頭上很快就沁出血跡。

杜小花拉了拉侯海洋的手臂,道:「你已經進入社會,所以我才給你說這些事情。你要學會像大人一樣為人處世,不能把自己當成學生。這些事聽到就藏在心裡,別讓別人知道。」她心疼地看著兒子拳頭上的血跡,吹了吹氣。

侯海洋憤怒地道:「我爸教了一輩子書還是民辦教師,命運被彭家振這樣的敗類掌握著,這是什麼世道!」

杜小花道:「你爸的清高是骨子裡,老師和學生提起他都要豎大拇指,唯獨領導不喜歡你爸,因為他不會拍馬屁,也不會送禮拉關係。你爸以前指點過彭家振,自以為彭家振還會感謝自己,這次住院才知道,彭家振報復心特彆強,在很多年前就說過要讓你爸知道鍋兒是鐵鑄的。」

侯海洋用力咬著腮幫子,道:「彭家振,我要找他算賬。」

杜小花早就被生活折磨得沒有多少脾氣,道:「我們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他是教育局長,一手遮天,你有什麼辦法。」

侯海洋在屋裡憤憤地問道:「彭家振素質這樣差,都能當教育局長,他憑什麼能當教育局長?」

「彭家振的爸爸是茂東市的大官,文革的時候靠邊站,後來他爸爸回到台上,他調到了城裡學校,後來當了校長,又當了教育局長。」杜小花是讀過初中的農村婦女,又受到侯厚德多年熏陶,因而知書達理,這在農村並不多見。

侯海洋有些失落:「這樣說起來,如果彭家振仍然是教育局長,我就沒有辦法調到城裡?」

杜小花嘆息一聲:「也不一定,他不可能永遠當教育局長,而且遲早有退休的一天。」

侯海洋道:「彭家振不可能當一輩子的教育局長,等到我拿到大學文憑,說不定他就調走了。在這一屆中師,我各方面成績都是第一,相信憑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在教育系統佔一席之地。」

杜小花原本還想說什麼,可是想到社會的虛偽和無情,欲言又止,交代道:「今天我給你說的話,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你爸爸。你要吸取教訓,在好好工作的同時,還得會來事,否則再有本事也沒有用。」侯厚德端著開水走了進來,恰好聽到最後一句話,正色道:「我們侯家是書香門第,廉者不食嗟來之食,這個社會最終還得有真才實學,你爸現在的處境只能說明沒有真本事,這一點,別聽你媽。」

杜小花只能一陣苦笑。

侯海洋剛走出院子,就見到姐姐侯正麗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道:「有誰到家裡來過,睡過我的床,用過吉他?」

「這段時間幾個同學來耍了幾天。」

侯正麗更生氣:「你們同學睡了我的床?」

「姐,別著急,來了兩個女同學,我不會讓男同學睡你的床。」

「不對吧,床上有酒味,女同學在一起還要喝酒?」侯正麗充滿狐疑地看著弟弟,試探著道,「你是在談戀愛吧,否則怎麼會有女同學過來?」

這幾天一人在家,侯海洋渾身幸福無人傾訴,此時無話不談的姐姐回家,他拉著姐姐來到了房間,神神秘秘地道:「你弟弟談戀愛了。」看了中師畢業照,侯正麗道:「這個女孩相貌還可以,配得上我弟弟,只是她分在鐵坪,你在新鄉,相隔這麼遠,以後怎麼辦?」

「我們想辦法調到一起。」

「你的那個呂明分到了偏僻的鐵坪鎮,說明家裡沒有背景,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調到一起談何容易,而且,我不贊成你這麼早就談戀愛。談了戀愛,也就一輩子留在巴山。你應該走出巴山和茂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這麼聰明,不能到外面去見識,實在是可惜。」侯正麗太在意自己這個弟弟,她所言都是真心話,既客觀又真誠。

侯海洋初次談戀愛,根本聽不進意見,他道:「你沒有見過呂明,如果見過,肯定會喜歡她。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侯正麗沒有再勸,道:「不管你談不談戀愛,總之自己的學業不能放鬆。我給你的磁帶聽完沒有?每天記單詞的任務完成沒有?吃完飯,我要聽寫單詞。」

侯海洋一陣牙疼,道:「姐,你就饒了我,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聽寫單詞。」

回到自己的房間,侯海洋心緒亂了,一方面是突如其來的愛情,另一方面是現實的困境。他坐在屋中,將《大學語文名篇選讀》拿出來,裡面每個字都認識,可是聚集在一起的意思卻不甚明白,字句之間都是呂明的投影。

以後的日子在思念、彷徨中度過,他每天就做游泳和讀英語兩件事。到了8月20日,他便起程前往最北端的新鄉小學。

早上,侯厚德在六點就起了床,他和了些面,準備給即將工作的兒子做一碗酸菜面塊。和好面,切了酸菜,又炒了臘肉顆粒,親自做了一大碗酸菜臘肉面。平常家裡做菜都是杜小花的任務,每當有客人或是重要節日,侯厚德才親自上灶,他是極為聰慧之人,做事很有悟性,平時並不下廚,可是做出的菜就是比杜小花要好吃。

杜小花在屋裡收拾衣服,衣服裝滿提包時,她就開始抹眼淚。家長養孩子的目的就是讓孩子飛得更高更好,當孩子真的要自立門戶獨立飛行時,家長又會覺得很是失落。

一家人端著大碗,在院子里吃了早飯。

侯厚德把碗放在桌上,道:「二娃,你到房裡來。」

來到房間,侯厚德站在書櫃旁邊,神情莊嚴肅穆,道:「我們侯家是書香門第,到了這幾代才家道中落,現在窮是窮,家庭傳統不能丟。到新鄉小學教書只是你的第一個職業,如今社會不比以前,允許和鼓勵自我奮鬥。作為父親,希望你遇到困難不要氣餒,要有堅韌不拔的毅力,重振我們侯家。」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在書架里滑動,最後手指停在了一本薄書上。

「這是培根的《論人生》,你以前也讀過。但是,你以前沒有生活體驗,讀這冊書不能有深刻的體會。到了偏僻的新鄉小學,你一定會體悟先哲的睿智。」

培根的《論人生》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邊角已經略為發黃,隨手翻開書,裡面有父親飄逸的筆跡,這是他寫在上面的生活感悟。

「這一套《約翰·克利斯朵夫》,你也帶走。」

《約翰·克利斯朵夫》是侯厚德的枕邊書,遇到不順心時,他經常捧讀此書,讓自己沉浸於另一個世界。此時,他將這一套書當做父親送給兒子的珍貴禮物。

握著父親的禮物,侯海洋頗為感動。在巴山縣,為了彌補教育資源的不足,全縣有很多民辦教師,據侯海洋所知,父親是他所認識的民辦教師中唯一省衣節食買了很多閑書的人。他送的書不僅僅是書,還代表了父親內心深處的驕傲。

送兒子到院門,侯厚德不再向前,只是站在院門口,看著兒子提著大包,沿著青石板遠去。他站在院門口,拉住杜小花的手臂,道:「送子千里,終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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