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海東青和胡大仙

我突然記起了根河這個地名,不會根本不存在這個地名吧?在牆上掛的中國地圖上好頓找,終於翻到了這個名字——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下屬的一個縣級市。不管怎麼說只要有這個地方存還算驗證了這幾天的山東之行不是一場夢,汪局長、晶晶應該也不是虛擬的人物。嗯,也許是晶晶的朋友代她回的電報,想到此總算為自己打開了心結。地圖上的根河位於內蒙古的東北側,處於高緯地區,與黑龍江的漠河相鄰,它周圍的有標記的地名顯得十分稀疏,看來那裡可能會比想像中的荒涼。仔細想想,當時答應汪局長他們的時候,完全出於一種激動並沒經過深思熟慮,現在看著地圖上那塊陌生的位置,不禁隱隱感覺到一種擔心。但卻又說不出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給老家打了電話,和老爸老媽原原本本地講了整個事情的過程。爸媽聽說兒子不但能進民政系統還能當上主任分到房子,都十分高興。他們那一代人還沒擺脫鐵飯碗的思維模式,覺得當公務員旱澇保收是最托底的職業了。爸媽的支持無疑又給了我一劑定心丸,這次我是下決心要離開北京了。

沒兩天,汪局長就派秘書和我聯繫,告訴我去根河的坐車路線。叮囑我多穿一些衣物,那邊天氣有點冷。還留下了他的聯繫電話,讓我訂好票後把車次告訴他,便於他們派人接站。

買完火車票,和剛子、小袁還有在北京認識的一些好哥們兒喝了頓散夥酒大家灑淚而別。小袁還特意弄來輛小面一直把我拉到北京站。大家相約等我和晶晶辦喜事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全部到場。我一邊謝過兄弟們的好意一邊大把大把地流眼淚。

沿途無話,那時的火車還沒經過幾次大提速,跑起來顯得無精打采。輾轉倒車後,火車終於開進了根河車站。一下火車,清涼之氣撲面而來。深深吸了一口,不用說這裡的負氧離子一定比北京多上N倍。地面上有層薄雪,站台上停著幾列貨運火車,車皮里滿滿當當的都是木材。車站有些簡陋,應該是文革時代的作品,候車室外的牆上白漆的「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口號隱隱可見。出站的人不算多,接站的人更少,火車站出口顯得冷冷清清。一個文質彬彬的高個小夥子舉了個紙牌子上面寫著「桃子」兩個大字,引得出站的人流面面相覷。那些人心道:「這種賣水果的方式比較奇異,以前還真沒見過。」我識得這兩個字是為我而寫的,趕快迎上前去和他握手,讓他趕快收了神通,別在這裡怡笑大方。小夥子姓羅,就是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局長秘書,雖然他是土生土長的內蒙人,但口音和我們老家聽起來沒什麼區別。這讓我尋回了一絲親切。

一輛切諾基等候在路旁邊。羅秘書的引導下我們上了車。車上閑談得知,他也是剛畢業幾年的學生,比我大不了幾歲。「我們這是去哪裡?」我忍不住發問。

「噢,局長都向我交待好了,先給你安排到住的地方,熟悉一下環境。晚上汪局親自設宴招待你這個貴客。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到局裡報道辦理一下人事方面的手續。後天正式上崗。」

嗯,人家安排的十分周到,不用我作過多的考慮了。我把臉靠向窗子,打量這座陌生的小城。這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北方城市,以平房居多,樓房大多都是兩層的,窗子上門上被花花綠綠的布干膠帖上,顯得有些商品化的痕迹。因為是冬天,街上來來回回的行人也不多。這裡明顯要比雞南冷一些,溫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度上下,不過街上還是有些年輕人沒有帶帽子和手套。有的立起領子,有的帶個很有地方特色的耳包子。

「桃主任,我向你介紹一下咱們根河這邊的情況吧。」羅秘書很客氣,但這句桃主任叫的我十分不自在。

「還是叫我桃子吧。別客氣,咱們也算是同齡人嘛。」我收回目光向他擠了擠笑臉。

「嗯。咱們根河市挨著大興安嶺,與鄂倫春旗、額爾古納市、牙克石市以及黑龍江省漠河縣、塔河縣毗鄰。一共是兩萬平方公里的地方。是咱國家緯度最高的城市之一,是也是整個內蒙古氣溫最低的旗市了。冬天冷的時候,能到零下三四十度。最厲害時夜間到過五十度。所以你這身衣服還是單了些,多添幾件衣裳是必要的。」

聽完介紹,我還是打了個哆嗦。還好我本來就是東北人,抗寒方面還算有功底,我們雞南有時候夜間也會有零下三十多度,但四五十度,我的天,不敢想像。

他饒有興緻地接著說:「不過桃主任是黑龍江人,應該很快會適應這裡的氣候。咱們根河下面有五鎮一鄉和三個街道辦事處。其中森工辦事處境內駐有內蒙古大興安嶺林業管理局所屬的五個林業局,分別為根河林業局、得耳布爾林業局、金河林業局、阿龍山林業局、滿歸林業局。咱們的公墓就設在滿歸林業局那裡。」

路開始變得顛簸起來。我注意到沒有多遠的路,兩旁就很少有人家了。這個小城的規模實在是太小了。這讓我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也許我就要開始過農村人的生活了。

車在一排房子前停下了。這周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排農家院。家有戶戶都是成半包圍狀的磚房,院門前用優質的木材編成柵欄。中間的這戶人家不太一樣。除了圍牆是用磚砌的之外,還多了個氣派的院門。門兩側還有兩個半米高的小石獅。看樣子院里住的不是達官顯貴也應該是個富裕的家庭。

羅秘書幫我把行李提了進去,我一邊和他客套,一邊也跟他進了院。院子比想像中大的多,有很多間房。他沒有領我進北房,而是轉個彎進了東房。

「桃主任,這是你的宿舍,你看還滿意嗎?」

我向屋裡掃視了一圈。一個木製的單人床,上面鋪著嶄新的被褥,被子被疊得像豆腐塊一樣整齊。屋裡還有一個書桌几把椅子,衣櫃、茶几、檯燈,甚至連暖水瓶、杯子、檯燈都一應俱全,雖然款式都有些老土,但顯然都是沒用過的,有的連價簽還沒有撕下來。

「你們考慮得太周到了,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才好。」

「桃主任,這個院子就是咱們民政局的職工宿舍。我先到邊上那間呆一會兒,你好好休息。等汪局長他們過來時我再叫你。」

我再次千恩萬謝送羅秘書出門。把行李箱打開,拿出些日用品分散放置於屋中。牆上一個雙「喜」字的印記映入我的眼帘。看來這間屋子以前當過新房。雖然在我到來之前做過徹底的清掃,但那個印記卻無法抹去。屋裡很溫暖,這種氣溫下睡個小覺倒是十分舒適。反正也不知道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那就睡一會兒吧。

鬼節的夜晚,天空拉著巨大的黑幕,大柏樹下,我懷裡抱著剛剛離開人世的關老師,幾束電光打在我的身上,周圍是一團團的迷霧和若隱若現的墓地。還有那些默立在周圍的人們,陳隊長、孫所長、隋主任、孟哥、小靜、石會計、小王、老王頭、孫先生、張淑清……,我不斷地哭喊,嘴裡呼喚著關老師:「關老師,關老師。」

「關老師!」我突然坐了起來。原來是一個夢,額頭上全是汗。環顧周圍,一個溫暖的房間,窗外的夕陽透過鑲滿窗花的窗子照射進來,一片桔紅色灑滿房間。很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又夢到了九五年公墓里的那一幕。我記起現在自己身處根河市的民政局宿舍里。看了看呼機上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一路上坐火車的時間太長身體十分疲憊,睡了這一小覺雖然精神了一些但卻感覺全身的肌肉都有些發緊。對著床頭的牆上掛著一張發了黃的小裝飾,看樣子是用毛筆寫上去的。咦,這裡難道還有書法作品,我頓時來了精神。伸了個懶腰穿上鞋站近了觀瞧。啊!我大吃一驚,不得不醒覺起來。那不是別的,是個篆書的「聻」字。一道我熟悉的驅鬼符。

難道這地方也鬧鬼?以前常和孫先生聊天也得知一點關乎陰陽的法門。一般陰氣重的地方邪惡就比較容易侵入。南方天氣炎熱屬陽性,北方天氣寒冷屬陰性。城市人多陽氣旺盛,村鎮人煙相對稀少陰氣滋生。這也就是為什麼北方農村多異事的道理。而我現在所處的根河,毗鄰著我國的極北地區漠河,現在又是冬季。防範陰邪就十分重要。當然了,我基本上還算一個無神論者,並不相信有鬼有什麼鬼怪。但以前的公墓工作經驗告訴我,雖然鬼怪不一定存在,但我們所解釋不了的事情還是會時有發生的。加重預防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桃主任,汪局長來了。」隨著羅秘書的一聲呼喊聲,外面的車聲人聲紛紛傳進屋裡。我穿上外套迎了出去。

晚上的酒宴十分豐盛。汪局長帶來了一個副局長和幾個公墓的工作人員來給我接風。他挨個給我做介紹。指著一個精壯青年道:「這是肖隊長,他是咱們公墓的施工隊隊長,他就是滿歸鎮的人。這個公墓不大,修修補補的工作不少,都是靠著肖隊長領著人一點點的干出來的。以前沒人的時候,公墓的大事小情一直由他代管著。等你上任以後,你們兩人還要多多配合。」肖隊長樂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他站起來主動和我握手,聲若宏鍾:「俺們都是些粗人,也不懂個啥叫管理的。桃隊長來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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