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我是活著的嗎

很多人一定會奇怪約小靜為什麼去兒童公園,其實一點也不稀奇。小小的雞西市只有兩座公園,而且大門對大門。一座是河濱公司,後來改成了動物園;另一座就是兒童公園。這回不用我說了吧,單是從氣味上大家也該知道選擇哪個了。

冬季里的公園人跡罕至,園裡除了枯枝老樹就是一動不動的遊樂設施,顯得沒有一點生氣。賣門票的人都不知去了哪裡。好不容易找到人買了門票,我徑直走向公園正中間的大花壇。小靜早已站在那裡了,穿了一件帶毛領的棕色皮夾克,下面是條仔褲,腳下穿著一雙高跟皮鞋。還別說,這樣一打扮,不但個頭不顯矮了,還能更好地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再加上她本來就十分迷人的五官,真讓我眼前一亮。

花壇邊有一個照相的小攤,老闆是個中年女人,不知為什麼這樣蕭條的季節她還堅持在這裡做生意。「帥哥靚妹,多好的天氣,合張影吧。」好不容易碰見了兩個活人,她賣力地讓我們成為她的主顧。

我微笑地搖了搖頭,示意她我們不照相。

中年女人卻不肯放棄,一直跟著我們,而且還不住地晃手裡的影集給我們看。

「帥哥看看,我們這裡的相片照得多好呀。這大冷天的也沒啥生意,照顧照顧姐姐吧。」

她這句話打動了我。我停下來,問身邊的小靜:「我們在這裡合張影吧?」

小靜只猶豫了一下,就欣然接受了我的提議:「好吧,那就照一張。」

這一剎那我突然想起有人對我說過,鬼是沒辦法照相的。想知道小靜是不是鬼,照相也是個不錯的鑒別方法。

「頭再近一些,近點……笑……」喀嚓一聲,我和小靜的笑容被凝固在那一時刻。

那位大姐很感激我們照顧她的生意,特別的熱情,一邊收錢一邊說:「帥哥你留個聯繫地址,三天之內一定讓你收到相片。」

我們道了謝,沿著早已封凍的人工湖堤向公園裡面走去,穿過遊樂場前面一片早已枝葉凋零的樹林。

「這段時間你怎麼沒找我?」我邊走邊開始和她聊天。我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話題開場,我想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我不想提,請別問我好嗎?我這不是找你來了嗎。」第一個問題就吃了個閉門羹。

「那你怎麼不在飯店上班了?我去那裡找過你。」我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嗯,覺得沒意思就不幹了。而且我去飯店打工我父母也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了也一定不會同意我做這份工作。」小靜的聲音不大,但聽著句句都那麼的真實可信。

「所以你就告訴姐妹們,讓她們說你從來沒出現過?」

「嗯,聰明。」小靜的大眼睛也一樣會說話,眯起來的時候尤其迷人。

「那你的家……」我拋出了這個重磅炸彈。

「騙你的,我根本就不住在那個村子。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家在哪裡,在飯店打工的時候我們住附近的宿舍。」

「噢。」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心道:你騙我不要緊,這段時間把我嚇個半死。看來小靜不像我當初想像的那麼簡單,是個很有心計的女孩子呢。仔細想一下也是。去年在歌舞廳打臨時工做服務生,那裡的女孩們也都不愛告訴別人自己家在哪裡,很多人還用化名。畢竟對女孩子來說安全最重要。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還嚇唬了自己快兩個月。只是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去了哪裡,行蹤有些神秘。

樹林里十分安靜,只有幾隻耐得寒冷的烏鴉在天上盤旋,走到這裡就再也看不到人跡了。旁邊凍了冰的人工湖上,還蓋了一層薄雪。我們看到路邊有一排長椅。

我們清理了長椅上的殘雪並排坐下。小靜突然撲進我的懷裡。我實在是沒有準備,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和我這麼近距離接觸過。十九歲的我情竇初開,哪有坐懷不亂之理,摟著她嬌小的身軀只感到渾身熱血沸騰。

一個想法在我的腦中一閃:「她,這個可愛的女孩,該不是鬼吧!」

但這個想法一閃現就永遠消失在九霄雲外。她怎麼可能是鬼?這麼可愛的女孩此刻就依偎在我的懷抱啊!

她把頭探出來,雙眼注視著我,說出了讓我十分震驚的一句話:「讓我……當你的女人吧。」

沒等我回答,她的唇就印在了我的唇上。

一股暖流瞬間襲遍了全身,讓我再也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只感覺有一隻手,一隻如魔術師般精巧的手直接接觸到了我的身體。那隻手是如此的溫暖,讓我體味到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快樂。眩暈中我看見她的另一隻手,正在解自己的腰帶。

「不!」我驚呼一聲,快速離開她的唇,把她的手從我身上移開,整理好衣服。這所有的動作在剎那間完成,讓她覺得十分突然。

「你,你怎麼了?是不喜歡我嗎?」小靜快要哭出來了,表情讓人心碎。

「不,不是。只是我還沒考慮好。」我滿臉通紅,喘著粗氣。

「你是個大男人,又不吃虧,有什麼好考慮的?」小靜有些生氣。

「是,我是大男人,但我總要考慮考慮吧。是男人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要為女人負責。」這是我的心裡話。

「那,你心裡喜歡的那個人是誰?能告訴我嗎?」說著說著小靜的淚水順著腮邊滑落。

「我……」我一時語塞,於晶晶那俏皮可愛的樣子出現在我的腦海里,可是她卻是別人的女朋友,「還沒有……」

小靜深情地看著我,表情中說不出是悲,是喜,是留戀,是傷感……「桃子,你是個好人。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說著她頭也不回地跑向遠處。

我怔住了,呆在原地好久,沒有去追她,任憑身上的溫熱在寒冷的空氣中消失。幾分鐘前,還是一對戀人般的濃情烈火,幾分鐘後卻是物是人非。人生真是如此嗎?如此真實如此淡漠。

張達順利地把偷出庫的兩塊碑賣給了兩戶人家小賺了一筆。我還蒙在鼓裡,孟哥敢怒不敢言。雖然他不太相信老王頭說的話,但老王頭那副緊張的表情倒不像是裝出來的。想起張達平時的言行還真的有些鬼氣。不管怎麼說,別得罪他就是了。

小靜果然不再理我了。打上次她跑掉以後,我沒有收到過她發來的任何消息。平時沒事的時候,孟哥和晶晶兩個人倒是經常約我出去玩,打撞球、看錄像、打電玩、滑滾軸、K歌……和他們在一起我是又高興又難受。高興的是可以經常見到晶晶那讓人窒息的美麗容顏;難受的就不用說了,而且我覺得自己像個200瓦的大燈泡天天晃在人家周圍。好在晶晶倒不這麼認為,有什麼事情都會叫著我一起,也不管孟哥樂不樂意。晶晶一口一個桃子師傅,和我已經混成了好朋友。

陰曆三月初一,雖然早已經過了立春,但積雪依然沒有融化,天倒不是那麼冷了。東北的天氣就是這樣,說冷就要冷上半年,一直到過了五一勞動節天氣才能真正地轉暖。

我和孟哥今天有活,一大早就忙碌了起來。更夫輪班今天正好排到關老師。我和關老師近期經常背地裡交流碰到的那些怪事,可還是一直沒有理出個頭緒。徐會計最近也沒什麼特別的舉動。公墓這邊安靜得反常。

今天我的活兒比較棘手,是我最不愛乾的事情——描碑。公墓里有些舊碑時間長了,風吹雨打上面的字跡難免有些斑駁,孝子賢孫們覺得這樣有礙觀瞻就會出些錢來要求重新用油漆描畫。可無論是寫字還是描碑都需要放倒操作才舒服,但是那些陳年的老碑碑座已經用水泥封死了,想要放倒描畫根本就不可能,於是這就需要我帶著毛筆和油漆到墓地里對著直立的墓碑一筆一筆地描漆。特別是描到接近碑座的地方,用什麼姿勢握筆都不舒服。這樣描一塊碑才賺十塊錢,錢又少難度又大。更何況現在天氣還沒有回暖,別說還要寫字了,就算只去墓地里待上一會兒也覺得渾身從裡到外地涼。

沒辦法,不想歸不想,活還是得干。我拿了工具一個人進了墓群。今天要描的這座小碑靠著西側墓區,倒是沒有幾個字,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公墓里靜悄悄的,這種不逢年過節的普通日子墓地里基本是沒人來的,只有高空飛過的烏鴉有時會傳出幾聲哀鳴。

我走過熟悉的二區甬道,來到第四排碑前,對照手裡的單子,沒錯,就是眼前這塊碑了。我蹲下身,開始鐵勾銀劃,不多久就描完了大字,開始描旁邊的小字。「原籍山東省棗莊……」寫了這麼多碑,就屬原籍山東、遼寧和吉林的最多了,佔到百分之九十左右。看來黑龍江還真是個移民省,基本沒什麼本地人。小字比大字難描得多,一行沒寫完,就覺得腰酸背痛。直起身子伸個懶腰,別提多舒服了。

突然我用餘光發現,旁邊五六米遠的地方竟然坐著一個女人。這個人來得無聲無息,加上我沒有防備,差點被嚇得從過道直接摔下去。

我這次可被嚇得不輕,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然扎了一下,咚咚地跳個不停。一個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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