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早啊,老闆娘

封瀾作為僅有的幾位列席者之一參加了曾斐和崔嫣的結婚儀式,一周後,丁小野的案子判決下來。

七年前的各種調查結果和新一輪的取證,都證實了崔克儉身上的彈孔與子彈在駕駛座前方玻璃上留下的痕迹吻合,當時在方向盤上確實也採集到了他的指紋。由此推斷在追捕過程中,馮鳴與崔克儉駕車在事發路口相遇,馮鳴試圖逼停崔克儉,開了三槍,一槍警告,一槍打偏,另一槍則擊中崔克儉左肩下方,隨後崔克儉加速衝撞馮鳴駕駛的車輛,造成馮鳴當場死亡,一小時後崔克儉也因失血過度而身亡。

崔霆(丁小野)究竟事發時還是事發後出現在犯罪現場未能證實,綜合現場證據、犯罪動機以及時間推定,公訴機關指控丁小野故意殺人罪證據不足,法庭未予採納。最後丁小野以妨礙公務和包庇兩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四年,比預期短,比想像長;比一生短,比……女人剩下的青春長。

封瀾不知道她和丁小野的一生可以拆解成幾個四年,但等待是她必須學會且習慣的東西。韓律師和曾斐都認為以案件的惡劣程度,這個刑期相當合理,已是能力範圍內的最好結果。丁小野放棄了上訴。

判決書生效後,在丁小野被移送至正式服刑的監獄前,封瀾又去看了他一次。如今塵埃落定,少了許多擔憂和忐忑,也再沒法將明日事推至明日愁,懸著的心彷彿綁上石頭回歸原位,踏實,又沉重。

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無休無止地鬥嘴,現在相對坐著,卻只是長久地看著對方,然後她笑了,他也露出了頰邊的酒窩。

封瀾三十歲了,她想過,要是早幾年遇見丁小野該有多好,那樣的話,她或許會多一點底氣,才可以無所畏懼地對光陰說:我等得起!

但早幾年的封瀾扛得住這副擔子,足以應對眼前的壓力和未來的風險嗎?答案是「未必」!若可以選擇,她更希望人生中出現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這可能嗎?那時遇見了,恐怕最後的緣分也不過是擦肩。

孤魂般遊盪的丁小野遇見一路尋覓的封瀾,算他走運,是她的劫。世間的安排自有定論,她走得快一點,他來得慢,所有的彎路都不是枉費,誰的步伐亂了一步都不會有今天。

探視結束前,封瀾詢問民警,她是否可以抱一抱丁小野?陪同前來的韓律師拉著民警去門口抽煙。

封瀾走向丁小野,在他面前停住。丁小野的手無法張開,只能雙手一道舉起,摸了摸她的臉,問:「你今天化妝了沒有?」

封瀾警告道:「不許說氣我的話來破壞氣氛,不想死就給我老實點!」

「你少折騰點,也一樣是察爾德尼最潮的女人。」丁小野的手在她的腮邊停留,想了想又笑道,「不過,你瞎折騰我也習慣了。」

封瀾用力地擁抱他,說:「丁小野,你夠狡猾的。換作往時,我再喜歡你,折騰一陣也許就膩了。現在被你吊著四年,到時我都老了,再也沒得選擇。等你出來的時候,沒準我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所以你要給我好好地保重自己,不是為了你,而是為我!」

丁小野點頭說:「好!」

他動彈不得,卻從沒有這樣安心地享受過一個擁抱。他償清了以往的罪,剩下的餘生都得好好的,留著來還一個女人的債。

丁小野入獄,封瀾的時間可以概括為兩個部分:探視他之前和探視他之後。但她要好好地活,只有把日子過好了,挺直腰,像個人樣,才不枉費那些流言蜚語和曾經吃過的苦。

第一年,封瀾去看丁小野,他臉上偶爾會帶著一點傷。他長成那樣,又是軟硬不吃的臭毛病,封瀾自然憂心。曾斐卻說,該打點的他都代封瀾出面打點過了,該托的人情也沒有含糊,丁小野在裡面會得到相應的關照,只是作為新人,吃一點小苦頭也難免,讓她不用想得太多。

封瀾每次問丁小野是不是有人欺負他,丁小野總是笑著反問:「我是那麼好欺負的?你呢?有誰欺負你嗎?」

封瀾沒好氣地說:「除了你,沒人能隨便欺負我。」當然,說她瘋了的人還是有不少。她發現了一個訣竅,在那些人質疑前大方地承認自己就是瘋了,他們反而會無話可說。

他們見面時,並不願把太多的時間用在無謂的口舌上。封瀾還告訴了丁小野一件事,這一年的春節,她爸媽和哥哥都在國外,她是陪馮鳴的父母一塊過的,馮鳴的遺體也已入土為安。

在判決下來前,馮家二老對於封瀾的反覆造訪,早已從抗拒轉變為習慣。他們的諒解,與其說是因為那筆巨款,不如說是他們夫婦說服了自己,一個能讓封瀾這樣的女人幾乎傾盡所有來保全的人,終歸不會壞到無可救藥的境地。他們老來孤獨,某種程度上,封瀾的出現填補了身畔的空白。

封瀾說,她做這些,是要丁小野知道,在這個世上他只欠她一個人的。

封瀾還帶來了兩枚戒指,她說她受夠了每次提交探視申請時的名不正言不順。戒指通過了獄警的檢查後到了丁小野的手中,他好奇地問為什麼是兩枚?封瀾理直氣壯地說,一枚是她送給丁小野的,一枚是「好心」幫丁小野準備,好讓丁小野拿來送她的。

丁小野滿臉無奈,說:「封瀾啊封瀾,我讓你多做點女人該做的事。你又讓我開了眼界。」

他把那枚男戒留了下來,上交獄警代為保管,女戒則退給了封瀾。按照丁小野的說法,封瀾送他的戒指,不要白不要,他姑且答應了她的求婚。但是反贈給封瀾的東西,那是他的事,封瀾管不著。

封瀾說,她的餐廳在大學城附近開了分店,即使她不是唯一的股東,但多少賺了點錢,要丁小野做好心理準備,當心出來的時候被富婆的排場晃花了眼。

丁小野說他喜歡富婆,可是哪怕封瀾的餐廳像蘭州拉麵和沙縣小吃那樣開遍祖國各地,也不能包攬了男人送戒指的事。他送什麼,還得看他願意。

「你不會送我一群牛和羊吧?」封瀾苦惱地說,看著丁小野帶笑的眼睛,又惡狠狠地補充道,「那我也不要白不要!」

第二年,時間過得比封瀾想像中更慢。白娘子有縮地成寸的法術,她恨不能把一年縮成一秒。丁小野離開她太久了,自己一個人靜靜待著的時候,封瀾彷彿可以感受到時光像蝸牛那樣從她的皮膚上爬過,留下一道濕痕,卻沒有半點聲息。

早先還有人問起她為什麼還不肯結婚,另一半在哪裡?現在他們都閉嘴了,知道真相的人反而比她還忌諱。人們都習慣了封瀾的孤獨,她也以為自己習慣了。只有躺在那張曾有過他的床上,她才會清晰地感覺到她不是一個人活著,她的等待是有彼岸的。

這一年,封瀾已不再滿足於寄情工作,她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到處走走看看,就不會太在意心中那根時針跳動得緩慢。每看到迷人的風光和吸引她的美食,封瀾都暗自記下,以後怎麼都得讓丁小野陪她再來一次。

她給丁小野寫了很多的信,寄了無數的明信片,想不到以低級趣味拉開序幕的兩人,會回歸柏拉圖式的愛戀。

封瀾有封瀾的邏輯。她對丁小野說:「相互意淫才是男女之間的最高境界。」說這話的時候,她隔著一層玻璃向丁小野展示自己的新髮型。封瀾把頭髮剪短了,髮型師說,這樣會讓她看起來更年輕一些。

「不好看。」丁小野說。他還是喜歡封瀾長頭髮的樣子。

不過他想了想,又含笑道:「上次追你的那個男人一定也這麼認為。」

他這樣說,封瀾反而很高興,總勝過藏在沉默背後的那句:「你願意,我當然會放你走。」

「不會啊,別的男人都說我這樣更有女人味。」她摸著自己利落的短髮,笑眯眯地歪著腦袋看他,「不過他們沒你皮實,經不起我折騰,還是不要禍害別人。在我把頭髮留長以前,你偷藏的那根髮絲也就成了絕版。」

第三年,封瀾碎碎叨叨地說起了身邊的人。譚少城又嫁人了,對方是個老頭,比她死去的前夫更加有錢,對她呵護備至。她總說沒嘗過被愛的滋味,這也算得償所願了。

周陶然的婚紗攝影工作室倒閉了,現在專門給某購物網站拍模特,日子還過得去。不久前封瀾在朋友聚會上偶遇他,他挖苦道:「什麼時候讓我幫你把那男人P進婚紗照里?」封瀾不理會。周陶然既不是滋味,又有些心疼,問她:「你圖什麼?」封瀾說:「我喜歡。他比你強多了。」周陶然不服,他再不濟,總比一個勞改犯強,於是苦苦追問:「他比我強在哪裡?」封瀾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圈,說:「任何一個地方!」

康康也有了女朋友,對方起初接近他的時候,自稱是個「拉拉」,康康把她當作「知心姐妹」同進同出。但封瀾在看到那女孩的時候就知道康康只有認栽的份兒,她沒見過愛著一個傻男孩的拉拉。果然沒過半個月,「拉拉」就把「聖·丘比特·康」收至囊中。

吳江和司徒玦抱定了「丁克」的念頭,封瀾的大姨直犯愁。吳江可不管這些,日子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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