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訪盜竊團伙 第四節 打入盜竊團伙

不知道睡了多久,留置室的鐵柵欄門突然響了起來,一名警察高聲喊著我的名字,要我出去。我睜開眼睛,看到初升的陽光照在走廊上,原來天已經亮了。

警察將我帶進了昨天的那個房間,我還坐在昨天的那張方凳上。警察威嚴地看著我說:「你的事情,我們都清楚了,你趕快說吧。」

我心想,壞了,那個牛仔褲可能是警察安插進留置室的便衣,或者留置室裝有竊聽器,要不,警察怎麼會清楚我的事情?

我只好一五一十地說了自己的情況,說自己是打入盜竊團伙的暗訪記者。警察驚訝地說:「這太危險了,你考慮過後果嗎?這些小偷都是亡命之徒,只要你露出馬腳,他們就會殺人滅口。」

我說:「我是暗訪記者,就是吃這碗飯的。」

警察出去了,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小房間里,房間門也沒有關閉,我走到了走廊里,看到走廊沒有人,他們對我並沒有戒備。

幾分鐘後,那名警察進來了。他非常客氣地問我:「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

我的肚子確實餓了,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咕咕叫,我笑著說:「有什麼吃的,就拿點吧。」

那名警察又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提著三個大肉包子,我接過來,一口就咬掉了半個。警察邊給我倒水邊說:「我們轄區里,有好幾幫小偷,抓了放,放了又抓,這都是些小毛賊,找不到賊頭,如果能夠找到賊頭,把這些壞蛋一網打盡就好了。」

我咽下了口中的包子,說:「只要能打進他們內部,就能找到賊頭。」

警察說:「難度很大啊。」

我問:「那兩個都是小偷嗎?」

警察說:「是的。」

我說:「還是把我關進去,我通過他們找到賊頭。」

警察不答應,說這種暗訪實在太危險了。後來,我一再央求,他請示過領導後,才答應了。他說:「遇到危險,趕快撥打派出所電話,我們馬上就會出動。」他告訴了我派出所的辦公電話,讓我牢牢記住。

我對這名警察心存感激。在所有部門中,公安部門是線索最多的部門,但也是最難採訪的部門。除非是跑公安口的記者,別的記者想採訪案件,必須經過政治處和宣傳處的同意,而經過這一程序審查後,新聞一般也就變成了舊聞。

後來,我和這名警察建立了非常友好的關係。

我又回到了留置室里,依舊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牛仔褲問我:「他們問什麼了?」

我說:「沒有什麼,還是讓我承認偷東西。」

牛仔褲以一副見多識廣的語氣說:「不能承認,承認了你就等著蹲牢子;不承認,他就只能放你走。」

賊無贓,硬似鋼。果真是這樣。

大約是早晨10點左右,我們走出了留置室,牛仔褲和西褲臉上是一副「撥開雲霧見青天」的神情,我也喜形於色。

走在大街上,我說:「我們三人也是患難之交,一起吃頓飯吧。」

牛仔褲和西褲都爭先恐後地說沒有錢,我說:「我請客。」他們立刻又喜色蕩漾。這是兩個很小氣的賊。

那一頓飯花費了我一百多元錢,他們不但點菜,還要喝酒,而酒又是價錢不菲的郎酒。酒足飯飽後,他們嘴角叼著牙籤,心滿意足地走在大街上,我對牛仔褲說:「大哥,把兄弟帶上,發財一起發啊。」

牛仔褲說:「你有點笨,我估計老大不會要你。」

走到了十字路口,西褲擺擺手,走上了另一條路,我問牛仔褲:「他怎麼走了?」

牛仔褲說:「他是另一派的,和我們不同路,他們只摸大件,摸不了小件。」

牛仔褲顯然把我當成了自己人,他和我坐在花壇邊,抽著我點給他的香煙,邊吞雲吐霧,邊侃侃而談,他說,他昨天摸點子,被人發現了,但是錢包已經轉移了,那個人拉住他不放,大喊大叫,剛好警察路過,就把他抓了起來。他說,在現在這個江湖上,必須抱成團,結成幫派,才會成功,如果一個人單幹,會死得很難看。

牛仔褲顯然是一個老江湖,他向我講起了江湖規則,我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就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裡,小偷江湖幫派林立,有的幫派只偷大件,有的則只偷錢包,有的撬門扭鎖,有的街道上偷竊。偷汽車的絕對不偷錢包,偷錢包的絕對不碰汽車,否則就亂了江湖規則。

江湖,自古神秘的江湖,流淌著不盡的傳奇和傳說。

牛仔褲的名字叫螃蟹,這是我以後才知道的。

螃蟹在我的面前,極盡賣弄之能事。他說,他看一眼,就能知道面前這個人的錢放在什麼地方。

他看著我問:「相信嗎?」

我說:「我不相信。」

他說:「不相信?哼,我讓你看看就相信了。」

前面來了一個女孩子,穿著羽絨服和牛仔褲,背著一個拖拖拉拉的巨大的挎包,挎包像綿羊尾巴一樣拍打著她的屁股,羽絨服沒有扣扣子,兩邊的衣服下擺像雞翅膀一樣鼓鼓揚揚。螃蟹說:「這個女孩的錢包裝在牛仔褲後面的褲兜。」

螃蟹說完後,就迎著女孩走了過去,就在擦身的一剎那,螃蟹輕輕地碰了一下女孩子的肩膀。女孩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繼續向前走去。螃蟹向我招招手,我過去後,他炫耀地向我抬起手,手心放著一個小小的紅色錢包。

我們走到了街邊,螃蟹點了點錢,有500多元。螃蟹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問他:「你怎麼知道女孩的錢包就在褲兜後面?」

螃蟹說:「女孩子的錢包如果裝在挎包里,挎包一定放在前面,或者放在側面。如果裝在天窗里,衣服扣子一定會扣起來。看她這個樣子,錢包一定就裝在地道里。」

螃蟹說得眉飛色舞,我聽得目瞪口呆。

我們沿著街邊的人行道慢慢地向前走著,走到了十字路口,十字路口旁有一條小巷子,那是年貨一條街,無數的紅燈籠、紅對聯,還有紅繩子編製而成的中國結懸掛在每個攤位的上方,讓這條平凡的街道變得輝煌無比。每個攤位上都堆著碼放整齊的紅包、抱拳拜年的大頭娃娃、用布做成的串串紅辣椒……放眼望去,這條街道就像一條紅色的飄滿了玫瑰花瓣的河流。

我跟著螃蟹來到這裡,螃蟹的神情顯得有點興奮。他悄悄地說:「來買年貨的人,身上肯定都裝著把,說不定能弄幾檻。」後來我才知道,在小偷江湖,錢不叫錢,叫把。一百元以下的,都叫水;一百元,叫一條;幾百元就是幾條;一千元,叫一檻;幾千元就是幾檻。能一次性拿到萬元以上的現金,機會相當少,因為現在人們出門,身上都不會帶太多的錢,需要很多錢的時候,都會帶張卡,安全又方便。

螃蟹嘴巴里哼著那年非常流行的一首歌曲《陽光總在風雨後》,眼睛左右逡巡。他悄悄向我炫耀說:「我能知道誰的身上有多少把,你信不信?」

我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有一個女孩子和我們擦肩而過,戴著近視眼鏡,頭髮紮成了馬尾巴,背著雙肩包,好像是個大學生。螃蟹說:「這包裡面可能是水。」為了讓我相信,他緊走幾步,追上了女孩子。再轉身回來的時候,他手插在褲兜里,手掌里多了一個錢包。

我們來到公共廁所,螃蟹打開錢包,果然在裡面只找到83元錢和幾個鋼蹦,還有身份證、公交卡。趁著廁所沒人,螃蟹將錢和公交卡、身份證裝在身上,將錢包扔進了廢紙簍。

螃蟹說,這種雙肩包是最容易被人拿的,東西裝在雙肩包里,就等於裝在他們的口袋裡。不用人掩護,一個人就能搞定,想拿什麼就拿什麼。「不明白哪個白痴發明的這玩意兒,這是給我們發明的。」螃蟹戲謔地說。

我們繼續在年貨一條街上走著,走到了一個郵筒旁邊,看看左右無人留意,螃蟹將身份證丟進了郵筒。

螃蟹向我說,他是一個心地非常善良的人,不像別的人,把不用的東西都丟掉了,給人家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干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道義。」螃蟹向我解釋說。盜亦有道。

向前走了幾十米,螃蟹又盯上了一個老太太。他說:「這個老人家的把在羽絨服裡面,估計能有兩三條。」

他又說:「按照這個情況,應該用上小李飛刀,可是沒有飛刀,這就要靠技術了,你好好跟我學著點。」他的神情洋洋自得。

我們一直跟在老太太的後面,老太太來到一個攤位的前面,解開羽絨服的紐扣,從裡面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沓錢,抽出幾元錢後,又把其餘的錢裝進去,沒有扣紐扣。老太太拿著那幾元錢和攤主討價還價,螃蟹擠了上去,一錯身,又回來了,手心裡多了一沓錢,正是老太太放在羽絨服口袋裡的。

螃蟹將錢數了數,一共280元6角,螃蟹向我眨眨眼,神情怡然自得。

我問:「你怎麼總是拿女人的?」

螃蟹說:「你懂不懂?女人的把最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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