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訪黑工窩點 第六節 這裡錢多,人傻,速來

那天下午,我又回到了黑中介。我一路都在想著見到黑中介後怎麼說,我想好了託詞,就說自己不適合做聲訊台這份工作。

我找到上次那個介紹我去聲訊台的鼻子尖尖的女孩子,我拿出她開給我的「收款收據」,說想換一份工作。尖尖鼻子什麼也沒有問,只是說:「你想做什麼?」

我很嚴肅地說:「我是大學生,想做一些技術含量高的工作。」

她更嚴肅地說:「現在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都是大學生,你問問樓下那些發傳單的,哪個不是大學生?」

我無言以對。

尖尖鼻子面無表情地從抽斗里拿出一個筆記本,翻了翻,就說:「介紹你去一家醫藥公司,這家公司是跨國企業,工資很高的。」她在一張紙上填寫了我的名字,在紙張的背面寫了怎麼坐公交車,然後交給我。我看到那張紙上蓋著這家黑中介的紅印。

黃昏時分,我出現在了這家「跨國醫藥公司」里,這家公司位於一幢高檔寫字樓里。寫字樓旁邊的停車場里,停滿了各種高檔小轎車。

在城市裡,每幢寫字樓的一樓大堂,都有一個樓層公司索引的招牌,如果公司的名字出現在招牌上,這家公司基本上就是正規公司;如果公司的名稱沒有在招牌上出現,或者招牌出現的名字與公司名字不一樣,那麼這家公司就有可能是黑公司。求職者如果應聘,第一步先要看公司名字是否出現在大堂招牌上,如果沒有,就不要上樓了。高檔寫字樓里,並不都是「高檔」公司,很多黑公司就藏身在這裡掩人耳目。

這家「跨國醫藥公司」的名字沒有在一樓大堂的招牌上出現。

其實我早就明白,黑中介只會與黑公司相互勾結。黑中介如果能夠介紹到跨國公司的工作,那麼母豬就能生出金鳳凰。

我乘電梯上到二十樓,敲開一間緊緊關閉的房門,一個穿著黑色套裙的女子看過了介紹信後,接待了我。

這間辦公室只有十幾平方米,牆角堆滿了土黃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紙箱,不知道裡面是什麼。靠牆放著一張長沙發,沙發前是一個茶几。茶几上放著一疊印刷品,封面印著「人胎素」幾個字。

女子像個外交家一樣和我握手,微微彎下腰,一口一個先生,這種一絲不苟的禮儀讓從城中村走出來的我很不習慣,很有些受寵若驚。

女子把手放在臀後,輕輕向腿腳的方向拂去,然後彎腰坐在了沙發上。她的額前是整齊的劉海,披肩長發,臉蛋白凈,頭髮烏黑。她的每個姿勢都訓練有素,卻又讓人感覺矯揉造作。

她問:「先生,聽過人胎素嗎?」

我搖搖頭,此前我從來沒有聽過人胎素。

她介紹說,人胎素是高檔美容品。他們公司的業務是銷售人胎素。人胎素分兩種,一種是美國生產的,一種是河北生產的。公司有員工20多名,現在都出去跑業務了,只要把這些人胎素賣給美容院,就可以拿到不菲的提成。

我問:「什麼是人胎素?」

她問:「聽過羊胎素嗎?」

我搖搖頭。

她說:「羊胎素和人胎素都是從羊胎盤和人胎盤中提煉而成的。早幾年,人們用羊胎素,現在,生物科技不斷發展,人們用人胎素。」

「人胎素貴嗎?」

「當然貴了,一針1000元,你給美容院推銷一針,就能拿到500元的提成。」女子說,「不是什麼人都能用得起人胎素的。這是高檔產品,只有那些成功人士才有這個能力消費。」

此前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美容行業,現在突然想了解一下,看看這個行業都有些什麼貓膩。

我答應了做這家「跨國醫藥公司」的業務員,推銷人胎素。

在跑業務的那幾天里,我真切了解到了美容行業的種種內幕。美容行業不僅僅是暴利,而且簡直是失控,缺乏監管,寡廉鮮恥,無恥之尤。美容行業利用消費者不知情,胡亂訂立價格,想定多高就定多高,想在消費者身上割多少肉就割多少肉。

還沒有一個行業像這樣讓人痛心疾首,還沒有一個行業像這樣膽大包天。

一瓶化妝品,成本價格僅僅不到10元,批發價格就達到50元,零售價格高達100元,美容院用在消費者身上,這瓶價格就會折算幾百元。

美容院推出一種新的美容方法,起名叫做「直射美容術」,收費動輒成千上萬,這種美容術與中國的李時珍聯繫在了一起;過了一段時間,「直射美容術」被媒體曝光是騙局,他們又推出「加息美容術」,這種美容術再被曝光,他們又推出「黃金美容術」,這次是與埃及法老「勾搭」在了一起。美容術的名字成千上萬,哪個名字順眼他們就用哪個名字,其實美容手法、美容材料都大同小異。在我以後暗訪過的一家美容院的美容師說:「美容界的美容術很多很多,每家美容院所運用的美容術名字都不一樣。」如此眾多而雜亂的名字,像一把把磨得鋥亮的刀子,紛紛刺向那些愛美的女孩子。

幾年前,一針羊胎素幾千元,哪個女孩子想美容,就打給你;後來,羊胎素被媒體曝光,他們又推出了人胎素,人胎素更貴,一針上萬元。那麼,人胎素是什麼東西?那些富婆們,那些款姐們,你們知道打進你們身體的是什麼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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