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驅瘴避邪

兆豐坐在那根隆起的樹根上等著抬石板的張幺爺,見張幺爺一撥人空著手回來,說:「怎麼?沒有找到石板?」

張幺爺輕描淡寫地說:「沒有合適的。」

張子恆卻說:「啥沒有合適的?都抬出來了,是張子坤那個瘋子不讓抬!」

聽了張子恆的話,兆豐望著張幺爺,問:「瘋子為啥不讓抬?」

張幺爺狠狠剜了張子恆一眼,說:「也不知咋的,這瘋子平常看著瘋瘋癲癲的,沒想到還顧家得很,見抬的是他七嫂家的豬圈石板,死活都要攔住。我是長輩,又不好和他瘋子計較,就只好依了他了。」

張子恆卻說:「幺爺,你咋還幫瘋子胡亂說?」

張幺爺提高了聲音朝張子恆說道:「子恆,老一輩在說話,你少在一邊插嘴,還輪不到你說話。沒老沒少的,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張子恆被張幺爺堵得乾瞪眼。

兆豐似乎看出點什麼名堂,審視了一下張幺爺的眼睛。張幺爺的眼神變得飄忽閃爍起來,游弋著不敢和兆豐對視。

兆豐微笑了下,故意做出輕鬆的表情說:「不讓抬就不讓抬吧!幺爺你做的對,總不能跟個瘋瘋癲癲的人計較噻。我們另外想辦法。」

「還能想出啥辦法?」張幺爺底氣不足地試探著問。

兆豐叉著手,看了看尚未來得及砍掉的樹樁,想了想說:「要不然這樣,我今晚上就在這兒再守一晚上,看能不能再想出更好的辦法。」

張幺爺說:「你一個人在這兒守,那得多危險?」

兆豐說:「總不能就這樣讓它敞著啊?底下的東西你也看見了,出來就麻煩了。」

這時,一直用鼻子貼著地面嗅來嗅去的黑子抬起頭,警覺地盯著林子裡面,輕輕地吠叫了一聲。

大家的心都異常警覺,聽到黑子的低吠聲,不約而同地順著黑子吠叫的方向看去,一張花里胡哨的臉鬼鬼祟祟地從一籠竹子後探了出來。

是張子坤!

張子恆惡狠狠地小聲罵了一句:「又是這個瘟神!狗日的陰魂不散了!」

張幺爺小聲警告道:「你以後別再這樣罵他!還教不變了?」

張子坤顯得小心翼翼的,不敢過來,臉上還是那一副憨痴痴的傻笑。

張幺爺朝張子坤說:「子坤,你過來吧,縮頭縮腦的幹什麼?又沒有哪個要害你。」

張子坤這才從竹林後閃身出來,而他的身後卻用繩子拖著一大捆用破草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張幺爺好奇,說:「你拖了一捆啥東西過來?」

張子坤仍舊笑嘻嘻的不說話,只管把那一大捆東西朝空地上拖。

張子恆他們都站著沒動,看著他。張幺爺卻趕緊上去幫張子坤拖。

張幺爺對張子坤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對這傢伙都有點敬重的味道了。

東西拖到空地中央,張子坤用手掌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一張花里胡哨的臉被他抹得越加醜陋生動。

張幺爺又問:「子坤,你這席子里究竟裹的是啥東西?」

張子坤不說話,躬下身解開被一根棕繩子捆得結結實實的那包東西。

草席打開了,竟然是一大捆晒乾的艾蒿和菖蒲。

張幺爺咦了一聲,說:「你在哪兒找這麼多辟邪的東西?」

張子坤這時才說話:「幺爸,你那麼大歲數了,未必還不曉得這些東西可以驅蚊除瘴?」

張幺爺這時兩眼開始放光了,說:「我咋不曉得?你這個裝瘋迷竅的東西,我就曉得你有名堂,你當真是有名堂啊,唵——」

兆豐這時也說:「你看丟不丟人,一群聰明人,腦殼還沒有他的靈性了。呵呵……」

張子坤又說:「點上這些東西丟洞里,把裡面的瘴氣除了就啥事都沒有了。」

張子恆也對張子坤有點另眼相看了,但依舊不大相信地說:「他說這個方法究竟靈不靈驗哦?這可又是搞的封建迷信那一套啊!」

兆豐說:「哪兒來那麼多封建迷信?年輕人,我看你年紀輕輕的,也被條條框框把腦筋框死了,僵化得很。」邊說已經邊拿了一把干透的艾蒿到樹樁下點了。

一縷縷清淡的煙霧在樹樁下漂浮起來,一會兒的工夫,空壩子上就瀰漫起了一股股艾蒿的清香味兒。

張幺爺用鼻子使勁兒在空氣里嗅了嗅,說:「好久沒有聞到這種香味兒了,醒腦啊!子恆,你可別小看了這東西,你小的時候經常鬧肚子疼,你曉得你幺婆婆用嘴巴嚼了多少這種陳艾蒿的汁水餵給你吃嗎?」

張子恆皺了皺眉頭,說:「誰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啊?」

「你當然不記得了,你本來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張幺爺不滿地說。

張子恆立刻說:「幺爺,我可沒有忘恩負義啊,我爸媽死得早,我是你和幺婆婆一手帶大的,我還要給你和幺婆婆端靈牌子拿墳飄子呢。」

張幺爺說:「算了,你還是少在我耳朵邊說這些寬心話,這陣子都不聽老子的招呼了,我還指望以後啊?我可還沒老糊塗!還有,以後你得改口,不許再叫我幺爺,叫幺爸,聽到沒有?」

張子恆氣呼呼地回答說:「知道了。瘋子的話還當真了?」

張幺爺說:「瘋子?我看你現在才是瘋子!腦殼越來越不清醒了。」

張子恆嘟囔道:「也不曉得哪個不清醒!」

張幺爺不再理會張子恆,也點了一把艾蒿走到樹樁下。兆豐已經把點燃的那把艾蒿丟進了樹洞里。張幺爺如法炮製。

幾個愣小子覺得好玩,也跟著點,一把一把地將點燃的艾蒿接二連三地朝樹洞里扔,一股股裊繞的青煙從樹洞中升騰起來……

張子坤抱著膀子,笑嘻嘻的,滿臉的成就感。

不一會兒工夫,一大捆艾蒿和菖蒲被全部點著了扔進樹洞里。

張幺爺拍了拍手,朝兆豐說:「老哥,這下恐怕沒有啥大問題了吧?」

兆豐說:「至少三五天是沒有啥問題了。這些邪性的東西,怕的就是這種味兒。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一物降一物,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張幺爺說:「那還用在這兒守嗎?」

「一會兒等下面的煙子小了,我下去看看再說。」兆豐說。

張幺爺瞪大了眼睛驚恐地說:「你還要下去啊?」

兆豐說:「下去看看踏實點。」

張幺爺說:「我的先人老子,你還是別冒這個險的好。我沒看見那些東西倒還好說,關鍵是我看見過那東西,現在想都不大敢想。」

兆豐呵呵笑道:「幺爺,沒事。凡是眼睛能看得見的東西都是活物,不是什麼神鬼之類的嚇人東西。只不過你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罷了。只要你不把它想得那麼神秘恐怖,它自然就不嚇人了。你就把它當成我們常見的貓啊狗啊之類的東西,還害怕個啥?人好多時候都是大驚小怪,自己嚇自己的。老祖宗說『人有三年旺,神鬼不敢擋』,旺的是什麼?旺的就是膽子噻。膽子大了,火頭也就高了,邪性的東西也就怕你了。疑神疑鬼最終嚇的是你自己,曉得不?」

張幺爺愣愣地盯著兆豐,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你說得倒是輕巧,我可沒你的膽子粗實。」

兆豐呵呵地笑了笑,瞟了一眼張子坤,說:「你信不信,我一會兒讓這個兄弟跟我去,他一樣敢跟我去。」

張幺爺說:「他是瘋子,當然天不怕地不怕。」

張子坤聽張幺爺這麼說,立刻回嘴道:「你才是瘋子。」

張幺爺笑道:「好,子坤,你說你不是瘋子,你敢跟兆豐老前輩下去嗎?」

張子坤說:「就敢。」邊說邊提了提鬆懈的褲頭。

張子恆連忙從背後拉了張幺爺一把,說:「你別激他!你曉得他腦殼不清醒,萬一他真跟著下去了,出了事情咋辦?」

張幺爺說:「你還曉得怕他出事啊?我還真以為你沒心沒肺呢。」

張子恆說:「幺爺,你咋老是從門縫裡看我?」

「叫幺爸!你再亂叫,老子真的不理你了。」

張子恆憤憤地說:「你要我突然改口,好難嘛!」

「難也得改!啥都可以亂,輩分不能亂。」

張子恆急得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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