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幺爺在卧牛村老少爺們兒默默的目送下跟著吳章奎走了。張子恆這時卻在祠堂大門口的台階上發起飆來,他把手叉在腰桿上朝著壩子上的人破口大罵起來:「狗日的我們卧牛村出叛徒了!出姦細了!出扇陰風點鬼火的雜種了!是哪個狗日的把這個事情說出去的?有本事就給老子站出來!我倒真想看看你狗日的心是咋長的?是黑的還是紅的?是狼心還是狗肺?有本事就別當縮頭烏龜!有脾氣就給老子站出來!」
張子恆的瘋狂叫囂聲就像炸雷一般在卧牛村老少爺們兒的頭頂上轟響,各個呆若木雞地看著他!
一通發泄的張子恆余怒未消,把手叉在腰桿上,像斗紅了眼的公牛般在台階上來回走動,充血的眼珠子瞪著台階下的每一個人,似乎台階下的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敵人!
見沒有人敢應聲,張子恆又說:「要是幺爺這把老骨頭在學習班裡被折騰出個好歹,老子操那個叛徒的八輩祖宗!」
說完走下台階朝張幺爺家裡走去。他得去把這個事情告訴張婆婆……
張幺爺家大門緊閉。張子恆上去邊拍門邊喊:「幺婆婆,快開門!幺婆婆,快開門!」
這時的張婆婆正和白曉楊躲在房間里,聽見張子恆在外邊大呼小叫,張婆婆緊張起來,她朝正坐在床上奶孩子的白曉楊小聲說:「別出聲,可能子恆把大隊的那幾個民兵領來了。」
白曉楊望著張婆婆,說:「幺婆婆,咋辦?」
張婆婆六神無主,跑到小窗戶前偷偷朝外邊看了看,心裡咚咚咚地跳得厲害。
白曉楊這時朝張婆婆說:「幺婆婆,你先別看了,趕緊幫我把那兩口箱子藏床底下。萬一我真被民兵帶走了,你就把這兩口箱子給我藏好了,誰也不能說,誰也不能給!」
聽白曉楊這麼說,張婆婆越加顯得緊張慌亂,她哦哦地應著白曉楊,就去取放在黑暗處的那兩口箱子。
箱子太沉,張婆婆不咋搬得動。白曉楊這時要下床幫張婆婆搬,張婆婆卻朝白曉楊小聲喊:「你不要過來使勁,你還不能使勁的。月子里掙出內傷了一輩子都醫不好的。」
白曉楊已經顧不上張婆婆的提醒,還是把懷裡的孩子放下來,去幫幺婆婆搬箱子。可是,突然間沒有了奶吸吮的嬰兒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小傢伙的聲音洪亮通透,張婆婆和白曉楊被孩子突如其來的聲音震了一下。
而張子恆這個時候卻在外邊喊起來:「幺婆婆,趕緊開門,我知道你家裡有人!趕緊!」
張婆婆抱怨道:「咋遇上這麼個催命鬼?」
白曉楊催促張婆婆說:「幺婆婆,趕緊先把我的箱子藏好再說吧,然後你去開門。」
張婆婆又哦哦地邊應白曉楊邊和白曉楊搬箱子。
兩個女人驚慌失措,手忙腳亂……
費了好大的力氣,張婆婆和白曉楊才把兩口箱子塞到床底下。張婆婆氣喘吁吁,白曉楊也鼻頭冒汗。
張子恆在外邊繼續邊砸門邊喊,床上的嬰兒也哭得越加響亮。
茫然無計的白曉楊朝張婆婆說:「幺婆婆,你去開門吧!」眼睛裡已經噙著淚水。
看著白曉楊掉淚張婆婆就心疼,她撈起衣袖去給白曉楊擦眼淚,安慰白曉楊說:「小白,不怕!我去跟那個民兵連長說,就說你是我的干閨女,別怕!啊!有你幺爺和幺婆婆呢!」
白曉楊溫順地點頭。
張婆婆剛要轉身出去開門,白曉楊卻一把拉住張婆婆說:「幺婆婆,你等下。」
說著就從脖子上解下那塊老玉,塞到張婆婆的手裡,說:「幺婆婆,你把這塊玉拿給庹師,他會來救我的。」
張婆婆哎哎地應著,轉身出去開門了。
白曉楊轉身把號啕的嬰兒抱在懷裡,臉貼著嬰兒的臉,淚水長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