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燙手山芋

兆豐從房間里出來,背著手,閑庭信步的樣子。張幺爺蹲在天井的大門口正抽葉煙,看見兆豐出來,就站起來,一副對兆豐尊崇備至的表情。

張幺爺這人也是比較講究的,兆豐和白曉楊談話的時候,他故意要離得遠遠的。他怕被誤解偷聽了別人的私房話。

張幺爺朝兆豐說:「和小白說完了?」

兆豐說:「說完了。」然後就要朝外面走。

張幺爺卻說:「不吃了晚飯再走?」

兆豐說:「不吃了,還有幾十里路要趕,就這麼走回去,估計天也快黑了。小楊子就托給你幫著照看了。」

張幺爺連聲說:「應該的,應該的……」

正說著話,張子恆走了進來。張幺爺看見張子恆進來,眉頭皺了皺,說:「子恆,你來得正好,老前輩要走,你送送。」

張子恆沒想到自己一進來就被張幺爺派任務,愣了一下,兆豐卻說:「不用送,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麻煩。」說著已經幾步走出了大門。

張子恆和張幺爺都站在門口,沒有挪步了。

張幺爺說:「高人就是高人,連做事都干脆得很!」

張子恆說:「幺爺,我來是給你說個事情。」

張幺爺有點煩張子恆了,說:「你又找我有啥事情?」

「我覺得喜哥還是有點腦子不清醒,一陣一陣的,有時候說話還是不大正常。」

「這小子啥時候受過這麼大的刺激?說兩天胡話也正常,過兩天就好了。」

「可五嬸擔心得不得了,怕喜哥又和張子坤一樣。」

張幺爺想了想,說:「也說不定。要不明天我讓那個兆豐給喜哥看看?讓他給喜哥驅驅邪。」

「那你剛才就該讓那個兆豐老頭給喜哥瞧瞧啊!」

「你剛才不是沒給我說喜哥這個事情嗎?」

「你不是把我支走了嗎?」

張幺爺看著張子恆,眼神冷冷的,說:「以後你別屁大的事就跑我家裡來驚風活扯的。我家裡有客人,怕鬧!你有閑工夫還是多去看看村子裡的那些老老少少的。一會兒你就去祠堂的壩子上給他們說,都可以回家了,村子裡沒有髒東西了。」

張子恆覺得這個張幺爺的情緒有點喜怒無常的了,就說:「幺爺,你也別煩我老朝你的家裡跑。其實我心裡明白,你幺爺一定藏著掖著事情,怕敞陽了。」

張幺爺一聽張子恆說這話,嗓門立刻就大起來,說:「子恆,你狗日的好像越來越聰明了啊,你說我幺爺藏著掖著什麼了?老子在卧牛村大半輩子,做事從來光明磊落的,行得正坐得端。你狗日的倒敢給老子定性了!你說,老子在你面前藏著掖著什麼了?」

張子恆沒有說話,而是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執著地盯著張幺爺,這就把張幺爺盯得有點心煩意亂了,眼神朝一邊晃悠。

過了一會兒張子恆才說:「幺爺,你這麼大嗓門幹啥?有理就是輕言細語也可以把人說通的,以理服人嘛!你嗓門越大我越覺得是你幺爺心虛。我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你嗓門大就把我威嚇倒了啊?」

張幺爺被張子恆具有挑釁行為的話給弄毛躁了,嗓門更高地說:「你狗日的今天是故意來給老子找茬的是不?虧你幺婆婆小的時候那麼疼你。狗日的整個一個白眼狼!」

張子恆卻說:「幺爺,我們說話可不興把幺婆婆扯進來。幺婆婆對我好我曉得,你對我咋樣我也曉得。」

張幺爺說:「老子對你咋樣?」

「還可以啊!」

「那你狗日的現在還偏偏在老子面前扯怪叫?」

張子恆說:「幺爺,你別老是覺得村子裡就你聰明。有些事情是你藏著掖著能行得通的嗎?」

張幺爺感覺張子恆話裡有話,就說:「你狗日的究竟想給老子說什麼?」

張子恆說:「我說什麼?你家裡突然來了兩個大活人,我不先過來理抹一下能行嗎?你難道不曉得前段時間碑石堰大隊鬧特務,發報機都搜出來了,大隊書記和生產隊長現在還在班房裡關著呢!你是不是要等著大隊書記那狗日的帶著民兵過來理抹?到時候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藏著掖著。」

張子恆話一出口,張幺爺頓時就啞巴了、傻眼了,在張子恆面前的氣焰萎了半截。他朝白曉楊的房間里望了望,把張子恆拖到外邊,放小了聲音說:「你狗日的咋會想到特務那檔子事上去呢?有那麼漂亮、心地善良的特務嗎?」

張子恆卻說:「電影里的女特務哪個不是妖里妖氣的漂亮得很?」

張幺爺又開始翻起眼睛瞪張子恆了,說:「你狗日的還有沒有良心?啊?人家的老公現在還一個人在老林子里守著呢!再說,小白的樣子妖里妖氣的嗎?」

張子恆說:「我只瞟過她一眼,我咋知道?不過我感覺她漂亮得有點不正常。」

「哪點不正常?」

「我長這麼大就沒看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不是仙女就是妖精!」

張幺爺罵道:「老子先給你狗日的打招呼,你狗日的別動歪心思,不然看老子不捏死你!」

張子恆說:「我說我動歪心思了嗎?我是那樣的人嗎?」

「那你屁顛屁顛地老朝我家裡跑個鎚子!」

「幺爺,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現在連我都信不過了。我心裡不服啊!」

「老子憑啥信得過你?現在這世道,人整人,鬼整鬼,儘是壞人整好人,好人倒大霉!老子哪個都不信!」

張子恆立刻呵呵地笑了,說:「咋樣?幺爺,你招了吧?我就知道你對我瞞事情了。別以為你上點歲數就鬼祟得天衣無縫了,我幾年兵是白當的了?」

張幺爺一腳朝張子恆踢過去,說:「你再在老子面前咿唔呀嗚的,看老子把卵蛋給你狗日的踢爆了。」

張子恆居然沒有躲閃,讓張幺爺踢了一腳,只把腿上被踢上的泥巴撣了撣,說:「幺爺,你咋越來越沒有修養?動不動就撂蹄子?我要是一閃,你踢空了,你這把老骨頭經得住摔幾下?呵呵……」

張幺爺被張子恆整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說:「你狗日的別給老子耍嘴勁,說,你究竟想對老子說什麼?」

張子恆想了想說:「其實幺爺,我從開始就知道庹師和那個女的根本就不是你的親戚。剛才我又詐了下幺婆婆,幺婆婆也承認這個事情了。」

張幺爺立刻把手叉腰桿上,說:「子恆,你越來越有出息了哈,詐起你幺婆婆來了。你行!」

邊說張幺爺邊朝張子恆豎起了大拇指。

張子恆笑道:「幺爺,你別那麼緊張行不行。我其實是先來給你敲個警鐘的,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是沒有問題的,你幺爺想捂的事情我肯定會幫你捂。可是,村子裡另外的人會不會把這個事情說出去我就不敢保證了。況且那個女的又長得那麼出眾,太惹眼了!幺爺,我看說不定還真是個麻煩事。」

聽了張子恆的話,張幺爺的表情顯得有點躊躇了,猶豫了一陣,自言自語似的說:「這可咋整?」

張子恆這時說:「我倒是有個主意,就是不曉得你幺爺肯不肯?」

張幺爺說:「說。」

「要想不被大隊上派民兵來查這個事情,我們得先下手為強。」

張幺爺一驚,說:「咋樣子先下手為強?難道我們先把小白和庹師逮起來,然後送去大隊上邀功請賞加工分?」

「幺爺,你咋盡把我朝壞處想呢?」

「你不是說要先下手為強嗎?」

張子恆說:「我的意思是說先找個隱蔽的地方把庹師和那個小白藏起來。就是萬一有風言風語傳到大隊書記的耳朵里去,他帶著民兵查起來,我們就說人早走了,這個事情不就敷衍過去了嗎?如果這兩口子真要是一直住在你家裡,你不光保不住他們兩口子,就連你也脫不了干係!到時候我就是想幫你都沒有辦法了。大隊書記馮蛋子那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張子恆的話還真把張幺爺說得憂心忡忡的了,想了想說:「你說的這些話還真是這麼個道理。現在小白又在月子里,落難的人,都夠不容易的了。你說這個事情咋整?」

「我不是說了先把這兩口子藏起來嗎?」

「藏哪兒?藏你家?」

張子恆說:「幺爺,你別又朝歪處想我。我可真的沒有動過不該動的心思。再說,我就是想讓你把小白藏我家裡你也不願意是不是?況且我家裡那副慘樣,連只耗子都藏不住,更何況這麼倆大活人?」

張幺爺說:「那你說藏哪兒?」

張子恆說:「我已經想出了個絕好的地方。」

「哪個地方?」張幺爺眼睛發亮地看著張子恆。

張子恆也看著張幺爺,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賣起了關子。

張幺爺著急起來,說:「你倒是趕緊說啊!」

張子恆終於說:「藏卧牛山的蠻洞里。卧牛山裡那麼多蠻洞,有的蠻洞還四通八達,敢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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