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張幺爺的隱憂

庹師的陰陽眼睜開了,裡面泛發著神奇迷離的光芒。

張幺爺興奮地吼了起來:「庹師的眼睛睜開了!他醒過來了!」

可是庹師依舊直挺挺地沒有動,神態安靜,眼神在張幺爺和白曉楊臉上游移。

白曉楊輕輕地從庹師的身上拔出一根根銀針,庹師就坐起來了。當他發現自己光溜溜地只蓋著一件長棉襖時,極其驚慌地用棉襖一下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嘴裡咿咿唔唔的,彷彿很急躁。

張幺爺笑道:「就我和你老婆兩個,你還怕什麼羞嘛?」

白曉楊卻低下頭收拾她的小盒子,朝張幺爺說:「幺爺,看他的衣服烤乾沒有,烤乾了就給他穿上吧。」

張幺爺就去撿鋪在地上的衣服,還濕漉漉的。

張幺爺說:「還濕著呢。」

白曉楊朝庹師打手勢,告訴他衣服還沒有干。

庹師又規規矩矩地就著長棉襖躺下了。

張幺爺突然異想天開了,朝白曉楊說:「小白,我再求你一個事。」

白曉楊說:「什麼事?幺爺!」

「你看能不能幫我們再把天井裡躺著的那個人救活過來。」

白曉楊笑起來,說:「幺爺,你還真把我當成起死回生的神仙了呀?」

張幺爺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現在不就是神仙下凡嗎?」

白曉楊說:「幺爺,我剛才不是給你打過比方了嗎?剛才庹師只是睡過去了,我是把他叫醒。」

張幺爺說:「我懂了!呵呵……」

這時張子恆推開享堂的門走了進來,首先看到的是睜著陰陽眼躺在稻草堆里的庹師,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朝張幺爺驚呼道:「庹師真的沒死啊?」

張幺爺現在倒是顯得很平靜了,朝張子恆說:「你驚呼吶喊的幹什麼?庹師是好人!好人哪有那麼容易死?」

張子恆用很懷疑的眼神看正在收拾著盒子的白曉楊。

白曉楊對進來的張子恆瞟也沒有瞟一眼,專心地收拾著盒子。

在搖曳的火光下,白曉楊臉部的輪廓顯得柔和俊美。

張子恆的眼神一時半會兒有點收不回來了,彷彿粘在白曉楊俊美的臉上了一般。

見張子恆有點失態,張幺爺輕咳了一聲,張子恆幡然醒悟,連忙收回了目光。

張幺爺朝張子恆說:「子銀的後事你去安排了沒有?」

張子恆就說:「剛才我們在外面商量了一下,說這個事情鬧得村子裡雞犬不寧的,是不是還是報下大隊和公社?」

張幺爺一聽,臉色就嚴峻了。白曉楊也抬起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

張幺爺很嚴肅地足足看了張子恆有三四秒鐘,又用手搔了搔後腦勺,說:「你先給老子把門關上,我有話跟你狗日的說!」

張子恆就把門關上了。

張幺爺想了想,說:「你剛才在外面沒做正事,就和大家商量這個事情?」

張子恆說:「這個也是正事啊!」

張幺爺突然大聲說:「你正事個屁!我說你是正做不做豆腐放醋!子銀的屍首你就讓他擺在天井裡,等晚上狗來拖貓來咬?」

張子恆說:「我安排了人守的,可是都怕。」

張幺爺說:「誰不怕?我都怕!那咋辦?」

張子恆說:「我就是不知道咋辦嘛。」

張幺爺說:「咋辦?馬上架起柴火燒咯!你是隊長還是外邊的人是隊長?別人叫你報公社你就去報公社?你的腦殼裡是不是裝的不是腦水?裝的豆腐渣?啊?」

張子恆委屈得有點冒火地說:「幺爺,你咋朝我發火呢?我這不是徵求大家的意見嗎?現在大家都站在外面不敢回家,你說咋整?」

張幺爺手一揮,說:「咋整?先把張子銀的屍首燒了再說!反正這個事情堅決不能報公社!」

「為什麼呢?」

「我說不能報就不能報!你狗日的還嫩得很,好多事情老子擺都沒有給你擺!」

見張幺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張子恆就顯得很有些為難了。

而一旁的白曉楊卻一直在很專心地聽著張幺爺朝張子恆發飆的話,她的眼神隨著張幺爺的話在起著微妙的變化。

張幺爺似乎也覺得自己對張子恆的態度嚴厲得有點蠻不講理了,畢竟張子恆現在還是個三十歲不到的人,人生閱歷淺薄得很,偏偏碰上這麼離奇兇險的事情,要讓他做到從容應付也的確是有點難為了他。

於是張幺爺終於放緩了口氣,朝張子恆說:「今天這個事情,我幺爺表的這個態自然是有我幺爺的道理。你也不要去想那麼多,反正就一句話,我幺爺只想著讓卧牛村的人過得太平。你今天先啥事也不要過問,最主要的就是把張子銀的屍首火化了。過後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解決。啥事都得有個先後、主次,別他媽的自己先亂了陣腳了。」

張子恆嘟囔道:「真不知道你咋就會發那麼大的火!神經兮兮的。」說著很不服氣地要走出去。

張幺爺又叫住他,說:「你先出去給大家封個嘴,就說誰要是把今天這個事情拿出去造謠,弄得人心惶惶的,就把誰弄進學習班裡吊鴨兒浮水。反正現在正搞運動,誰造謠誰倒霉!」

張子恆氣嘟嘟地往外走,沒有回應張幺爺的話。

張幺爺又說:「對了,一直忙著逮蛇的事情了,那個張子坤回來沒有?還有我的黑子?」

張子恆停住腳,說:「我就是打算來跟你說這個事情的。張子坤可能現在還在老林子里,村子裡的人都沒見著他。」

張幺爺說了句:「麻煩了!」眉頭皺了起來。

他又叫住張子恆,用商量的口氣對他說:「要不組織幾個人到老林子里去找找?」

張子恆說:「幺爺,你說話怎麼總是這麼輕巧?現在天都黑盡了,誰還敢去老林子?再說,子坤瘋瘋癲癲的,找回來又能做什麼?」

張幺爺盯著張子恆說:「你的意思就是等他自生自滅了,不去管了?」

張子恆有點畏懼張幺爺咄咄逼人的眼神,躲閃著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幺爺就說:「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別忘了,瘋子也是人,何況他還是你們的本家兄弟。算了,我現在給你說這些你也聽不進去,還覺得我在你面前唱高調。你不去找我也不強求你,我再合計合計。你先去安排張子銀的事情吧。」

張子恆走了,張幺爺在享堂里背著手轉起了圈。

白曉楊已經將盒子里的東西收拾好了。她坐在稻草墊子上,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轉圈的張幺爺。她在很仔細地觀察著張幺爺的一舉一動。

而庹師卻翻著一雙陰陽眼望著黑漆漆的屋頂一動不動。

火光在享堂里搖曳著,白曉楊給火堆里又添了一大把柴火,火舌越加旺起來。她站起來,把鋪在地上的庹師的衣服拿著湊近火堆烤。

張幺爺還在享堂里埋著頭背著手轉悠煩躁不安。

白曉楊這時說:「幺爺,要不然我讓庹師一會兒和你一起去老林子里找那個人?」

張幺爺抬起頭,說:「庹師?又是庹師?」

白曉楊點頭。

張幺爺說:「怎麼我們老張家出的後輩子孫都那麼沒有卵用呢?」

白曉楊說:「這也不能怪他們,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事情的,誰碰上都會心虛一陣子。」

張幺爺說:「說實在話,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以前只是聽老一輩的人講過,還不大相信。」

白曉楊說:「有時候傳說並不就是空穴來風,沒準就是有事實依據的。只不過傳來傳去的會摻點杜撰的成分,但大體事實還是不會變的。」

張幺爺說:「你說這話還有點道理。你看,今天這個事情就是真的了。不是親眼所見,說出去誰也不信,還以為故意編故事嚇人!」

白曉楊說:「所以我覺得你剛才不讓把這件事報公社是對的。這麼離奇的事情傳出去,是很容易產生謠言的。」

張幺爺說:「謠言倒是其次的,還有一些更主要的原因,我還不好對別的人說。」

白曉楊好奇地看著張幺爺,說:「哦!難道幺爺還知道什麼不願意告訴人的秘密?」

張幺爺說:「其實也沒有啥秘密。以前我老父親臨死的時候就告訴過我,說卧牛村這個地勢不是普通的地勢,能夠旺人,弄不好,也容易埋人!」

白曉楊說:「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張幺爺說:「我也問過我的父親,可是他不告訴我。他說是天機,誰也不能說。說了的人會倒血霉,知道的人也會倒血霉!」

白曉楊好奇地問:「幺爺,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張幺爺說:「凶死的。嚇人得很,我親眼看著他死的,渾身冒血,眼珠子和舌頭都是爆出來的。」

白曉楊打了個哆嗦,就說:「幺爺,你不要說了,我還是怕這些的。」

張幺爺說:「好,我不說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