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騎士 第四節

第二天的情況驗證了凱爾爵士的預言。奈德的渡船容納不下所有想渡湖的人,所以科斯坦和肖尼大人必須帶著隨從先走一步。那就需要往返多次,每趟都超過一個小時。人們必須克服湖邊的泥灘,把馬匹和車輛牽下木板路,登上船,到達對岸後再行卸載。兩位領主就誰先登船的問題展開了一場大嗓門比賽,又進一步耽擱了時間。肖尼比較年長,科斯坦卻認為自己出身更加高貴。

鄧克無事可做,只能久久等待,忍受著酷熱。「如果你讓我用靴子的話,我們就可以第一個走了。」伊戈說。

「我們可以。」鄧克答道。「但我們不會。科斯坦大人和肖尼大人比我們先到達。再說他們是領主。」

伊戈做了個鬼臉。「叛亂領主。」

鄧克皺眉俯視著他。「什麼意思?」

「他們曾經站在黑龍一邊。肖尼大人本人,還有科斯坦大人的父親。伊蒙和我過去經常在梅拉昆學士的綠色桌子上用玩具兵和小旗幟模擬紅草原之戰。科斯坦的紋章是四等分形狀,圖案是黑底銀色聖杯和金底黑色玫瑰,那面旗幟位於戴蒙大軍的左翼。肖尼跟苦鋼一起在右翼,幾乎傷重而死。」

「老掉牙的歷史故事。他們現在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對不對?可見他們已經屈膝投降,得到了戴倫國王的寬恕。」

「沒錯,可是——」

鄧克捏住了男孩的雙唇。「管住你的舌頭。」

伊戈管住了他的舌頭。

肖尼的最後一船人馬剛剛離岸,斯莫伍德伯爵夫婦又帶著親隨出現在了渡口,所以他們必須繼續等待。

顯而易見的是,僱傭騎士間的兄弟情誼在天亮之後就消散無蹤了。格倫頓爵士離群索居,陰沉易怒。貓兒凱爾斷定他們在中午之前上不了船,於是他單獨行動,試著跟斯莫伍德大人套近乎,兩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梅納德爵士與客棧老闆娘聊著家長里短,藉以打發時間。

「離那個人遠點。」鄧克警告伊戈。普棱身上有些東西讓他困擾。「照我看來,他可能是個強盜騎士。」

這個警告似乎只是讓伊戈對梅納德爵士更感興趣。「我還從來沒見過強盜騎士。你覺得他會不會是想搶劫龍蛋?」

「我確信巴特維爾大人會派人嚴加看管。」鄧克搔著脖子上被蚊子叮起的包。「你覺得他會在婚宴上展示龍蛋嗎?我想看一看。」

「我願意讓你看看我的,爵士,可惜它在盛夏廳。」

「你的?你的龍蛋?」鄧克皺眉俯視著男孩,想知道這是不是某種惡作劇。「從哪兒來的?」

「巨龍生的,爵士。他們把它放在我的搖籃里。」

「你想吃個耳光嗎?世上已經沒有龍了。」

「沒有龍,但是還有龍蛋。最後一頭龍生下了一窩五個蛋,龍石島上還有更多,都是在『血龍狂舞』前產下的。我的哥哥們每人都有一顆。伊利昂的那顆看似用金銀打造,中間穿梭著火焰的脈絡。我的是白綠兩色的漩渦花紋。」

「你的龍蛋。」他們把它放進他的搖籃。鄧克對伊戈已經如此熟悉,以至於有時會忘記伊耿是一位王子。他們當然會把龍蛋放進他的搖籃。「好吧,你可別在周圍有人的時候提起你的龍蛋。」

「我又不傻,爵士。」伊戈壓低聲音。「總有一天巨龍將會回歸。我大哥戴倫夢見過,伊里斯國王也讀到過相同的預言。也許就是我的蛋孵出了巨龍。那就太棒了。」

「是嗎?」鄧克持懷疑態度。

伊戈卻毫不懷疑。「伊蒙和我以前經常假裝我們的龍蛋孵化成功了。假如那是真的,我們就能騎在龍背上翱翔天際,就像伊耿一世和他的姐妹們那樣。」

「是啊,假如七國上下所有的騎士都死個精光,我就能當上御林鐵衛的隊長了。如果龍蛋真的這麼貴重,為什麼巴特維爾大人還會把他的蛋送人?」

「想讓全國人民看看他多麼富有?」

「我猜也是。」鄧克又搔了搔脖子,瞥了一眼格倫頓?鮑爾爵士,他在等候渡船時忙著繫緊馬鞍的肚帶。那匹馬不中用。格倫頓爵士的坐騎是一匹凹背瘦馬,體型偏小,年齡偏大。「你對他父親知道多少?為什麼他們叫他火球?」

「因為他性急如火,且滿頭紅髮。昆廷?鮑爾爵士原本是紅堡的教頭。是他教會我父親和伯伯們如何戰鬥。還有那些高貴的私生子們。伊耿國王答應擢升他為御林鐵衛,於是火球讓他的妻子加入了靜默修女會。等到有空缺的時候,伊耿國王卻駕崩了,戴倫國王轉而任命了威廉?懷爾德爵士。我父親說火球在擁立戴蒙?黑火篡位時起的作用跟苦鋼一樣大,當戴倫派出御林鐵衛逮捕戴蒙時,也是火球出手相救。後來,火球在蘭尼斯港的大門口擊殺了勒福德公爵,打得『灰色雄獅』一路逃回凱岩城。在曼德河渡口,他接二連三地砍倒了彭羅斯夫人的好幾個兒子。他們說他饒了最年幼的兒子一命,作為對他母親的善意表示。」

「他很有騎士風度。」鄧克不得不承認。「昆廷爵士是在紅草原陣亡的嗎?」

「在此之前,爵士。」伊戈答道。「他在溪邊下馬喝水時,被某個弓箭手一箭穿喉。那只是個平民百姓,沒人知道是誰。」

「平民百姓一旦起了殺害領主和英雄的念頭,就會變得很危險。」鄧克看著渡船緩慢地駛過湖面。「船來了。」

「這船很慢。我們要去白牆城嗎,爵士?」

「為什麼不呢?我想去看看龍蛋。」鄧克微笑道。「如果我贏得比武,那咱倆就都有龍蛋了。」

伊戈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幹嘛?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我本來可以告訴你,爵士。」男孩嚴肅地說。「但我必須學會管住自己的舌頭。」

僱傭騎士的座位被安排在餐桌下席,更靠近大門而非高台。

按照城堡的標準,白牆城差不多是全新的,它是由現任領主的祖父在僅僅四十年前建成的。周圍的百姓稱之為「牛奶屋」,因其城牆、堡壘和塔樓都是用優質的白色石料砌成,石料采自谷地,翻山越嶺運抵此處,花費驚人。城中的地面和柱子是奶白色的大理石,表面有天然的金色紋路;頭頂的一道道房梁均由骨白色的魚梁木樹榦雕刻而成。鄧克無法想像這一切要耗費多少金錢。

城堡的大廳卻不像他所見過的另一些那麼寬敞。至少我們能夠登堂入室,鄧克一邊想著,一邊在長凳上坐下,左右兩邊是梅納德?普棱爵士和貓兒凱爾。三人雖然不請自來,但還是很快被接納到了婚宴之中;在大喜之日拒絕招待一位騎士可是會招來厄運的。

年輕的格倫頓爵士卻受到了刁難。「火球根本沒有兒子。」鄧克聽見巴特維爾伯爵的事務官大聲反駁道。小夥子反應激烈,摩根?鄧斯泰博爵士的大名被多次提及,但事務官依然不為所動。格倫頓爵士的手剛一觸到劍柄,立即有一打士兵持矛現身,一時間彷彿要血濺當場。幸好有一個名叫基爾比?皮姆的大個子金髮騎士及時介入,場面才不至於失控。鄧克坐得太遠,沒能聽見對話,但他看見皮姆用一條胳膊摟著事務官的肩膀,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時而大笑。事務官皺著眉頭對格倫頓爵士說了什麼,讓這孩子的臉變成了豬肝色。他看上去快要哭了,鄧克邊看邊想,或是快要殺人了。最終,年輕的騎士被允許進入了城堡大廳。

可憐的伊戈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只有領主和騎士才能在大廳用膳。」當鄧克試圖帶男孩進入時,一名下級事務官傲慢地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在內庭擺上桌子,供侍從、馬夫和士兵們吃飯。」

你如果對他的身份稍有了解,就會把他迎上高台,奉為貴賓。鄧克不太喜歡其他侍從的模樣。有一些是與伊戈年齡相仿的小夥子,但絕大多數是成熟老練的戰士,很久以前就選擇了為某位騎士服務,而非自己成為騎士。他們當真可以選擇嗎?騎士生涯需要的不只是騎士精神和刀劍功夫,還有馬匹、長劍和盔甲,所有這些都很昂貴。「管住你的舌頭。」在把伊戈留在那些人當中以前,鄧克告誡他。「他們都是成年人,不會容忍你的傲慢。坐下,吃飯,傾聽,也許你能學到一些東西。」

至於鄧克本人,他很容易獲得滿足,只要能避開烈日、斟滿酒杯、填飽肚子就行了。即便是僱傭騎士,也會厭倦於每吃一口都要先嚼上半個鐘頭的進食方式。在餐桌下席,菜肴不會那麼稀奇花哨,但在數量上絕對有保證。在鄧克看來,下席已經足夠好了。

但是正如老人所說,農夫的驕傲卻是貴族的恥辱。「我的座位不應該在這裡。」格倫頓?鮑爾爵士激動地告訴下級事務官。為了出席婚宴,他換上了一件乾淨的緊身上衣,那是件漂亮的舊衣服,袖口和領口綴有金色花邊,胸前綉著鮑爾家族的紅色折線和白色方塊。「你可知道我父親是誰?」

「一位高貴的騎士和偉大的領主,毫無疑問。」下級事務官說。「正如在座的許多人一樣。請你入座或是離開,爵士。這對我來說沒有分別。」

最終,男孩跟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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