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騎士 第二節

自從征服者伊耿和他的姐妹們統一七國並鑄就了鐵王座,兩百年來,國家一直由其子孫統治。王室的旗幟是坦格利安家族的三首龍,黑底紅色。十六年前,國王伊耿四世的私生子之一戴蒙?黑火起兵反叛他的嫡生兄弟。戴蒙同樣以三首龍為旗,只是像許多私生子那樣顛倒了顏色。黑火叛亂在紅草原畫下了句號,戴蒙和他的一對雙胞胎兒子死在血鴉公爵的箭雨之下。倖存下來並且屈膝求饒的反叛者們得到了寬恕,但是有些人被沒收了封地,有一些被剝奪了爵位,還有人失去了金錢。所有人都必須交出人質,以確保他們日後的忠誠。

三個城堡,橙底黑色。「我想起來了。艾蘭爵士從不談論紅草原,但有一次他喝醉了,告訴了我他妹妹的兒子是怎麼死的。」他回想起老人的聲音,呼吸中儘是酒味。「潘尼趣的羅傑,那是他的名字。他的腦袋被一個盾牌上有三個城堡的領主用釘頭錘打了個稀爛。」(譯註:看來《效忠劍士》的漫畫畫錯了,把羅傑畫成是被劍刺死。匹克在紅草原還殺死了繼巴特維爾之後擔任御前首相的海福德,後者是艾蘭爵士當時的效忠對象。)那是戈蒙?匹克伯爵。老人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或是不想知道。匹克大人、提琴手約翰和他們的人馬已經化為遠方的一縷紅色煙塵。這是十六年前的往事。覬覦者已死,追隨者或是逃亡,或被寬恕。不管怎樣都與我無關。

有那麼一會兒,兩人沉默騎行,傾聽著鳥雀的悲鳴。走出半里格後,鄧克清清喉嚨開了口:「他提到了巴特維爾。他的領地就在附近?」

「就在湖的那邊,爵士。伊耿國王在位時,巴特維爾伯爵擔任財政大臣。戴倫國王封他做了首相,但時間不長。他的紋章是綠白黃三色的波浪形狀,爵士。」伊戈喜歡賣弄自己的紋章學知識。

「他是你父親的朋友嗎?」

伊戈做了個鬼臉。「我父親從未喜歡過他。在叛亂中,巴特維爾大人的次子追隨了覬覦者,長子卻為國王效力。這麼一來他確保能站在勝利者的一邊。巴特維爾大人自己沒有參戰。」

「有些人稱之為審慎明智。」

「我父親稱之為膽小懦弱。」

是啊,他會的。梅卡王子為人強悍驕傲,蔑視一切。「我們要到國王大道必須經過白牆城。為什麼不去填飽肚子?」一想到這個念頭就讓他飢腸轆轆。「也許婚禮賓客中有人需要返程的護衛呢?」

「你說過我們要往北走。」

「長城已經矗立了八千年,它還會存在很久。從這兒到長城有一千里格遠,我們腰包里再多些銀幣沒壞處。」鄧克想像著他騎著雷鳴,將那個盾上有三座城堡的苦臉老伯爵擊落馬下。那會很開心。「擊敗你的是艾蘭老爵士的侍從。」當他上門贖回武器盔甲時我就這麼告訴他。「他代替了那個被你殺害的男孩。」老人若泉下有知,一定會高興的。

「你不會是想報名參加長槍比武吧,爵士?」

「也許到時候了。」

「還沒到時候,爵士。」

「也許到了我賞你一個大耳光的時候了。」我只需要贏得兩場長槍比武。如果能收到兩份贖金、並且只付出一份的話,我們就能像國王一樣吃上一整年。「如果有混戰比賽的話,我可能會報名。」與長槍比武相比,鄧克的體格和力量在混戰比賽中更佔便宜。

「婚禮上通常不會舉辦混戰比賽,爵士。」

「但是通常會有一頓大餐。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為什麼不難得一次吃飽了再上路呢?」

等到他們看見湖面時,落日已經西沉,湖水蕩漾著紅色與金色,像捶打過的銅片一樣明亮。他們從幾棵柳樹的樹冠上瞥見了客棧的角塔,於是鄧克把那件汗津津的束腰外衣重新穿在身上,停下來在臉上拍了些水。他竭盡所能地洗去了行塵,用濕漉漉的手指梳理著被太陽炙烤過的茂密亂髮。魁梧的體型和頰上的傷疤已經無法掩飾,但他想讓自己看上去不太像一個粗野的強盜騎士。

客棧比他料想的大,那是一幢巨大、灰色、雜亂無章的木製建築物,屋頂建有角塔,房子有一半挑空在水上,用樁子支撐著。泥濘的湖岸上鋪了一條粗糙的木板路,一直通向渡口,但目力所及之處既沒有渡船也沒有船夫。道路對面立著一個茅草屋頂的馬廄。場地四周環繞著一圈乾燥的石牆,但門是開著的。他們在裡邊找到一口井和一個飲馬水槽。「照顧好牲口。」鄧克告訴伊戈。「但別讓它們喝太多水。我去弄點吃的。」

他找到了正在打掃台階的老闆娘。「你是來擺渡的?」女人問他。「那你來晚了。太陽已經下山,奈德不願意摸黑擺渡,除非碰上滿月。他明天一早就回來。」

「你知道他開價多少嗎?」

「三便士一個人,十便士一匹馬。」

「我們有兩匹馬和一匹騾子。」

「騾子也收十便士。」

鄧克心算了一下,總共是三十六便士,比他料想的多。「上回我路過時,還是兩便士一個人、六便士一匹馬呢。」

「要說你跟奈德說去,關我屁事。你想住店的話,我也沒有空床。肖尼大人和科斯坦大人帶來了一大幫子人。店裡都快擠爆了。」

「匹克大人也住在這兒?」他殺害了艾蘭爵士的侍從。「他跟庫克肖大人和提琴手約翰同行。」

「奈德最後一趟把他們送走了。」她上下打量著鄧克。「你是他們的手下?」

「我們在路上碰見過他們,僅此而已。」一股香味飄出客棧的窗戶,引得鄧克直咽口水。「我們想來點你們正在做的烤肉,如果不是太貴的話。」

「那是烤野豬。」那女人說。「加了好多胡椒,配菜是洋蔥、蘑菇和碎蘿蔔。」

「蘿蔔就不要了,給我們來幾塊野豬肉,再打一角你們出了名的棕色麥酒。這些要多少錢?也許我們今晚能在你的馬廄里打個地鋪?」

這句話不該說的。「馬廄是給馬住的。這就是我們管它叫馬廄的緣故。你倒是壯得像匹馬,可我看你就長了兩條腿。」她揮舞著掃帚,把他轟了出去。「我又沒法餵飽整個七大王國。野豬肉是留給貴賓的,麥酒也是。我要讓他們吃到撐為止,免得大人們說我這兒缺吃少喝的。湖裡有的是魚,你還可以在樹樁子那邊找到一些宿營的無賴。他們自稱是僱傭騎士,如果你相信的話。」她的語氣表明她本人是不信的。「也許他們會分點吃的給你。關我屁事。給我走遠點,我還有活要干。」門在她身後重重地關上了,鄧克還來不及想到問她在哪兒能找到那些樹樁。

他發現伊戈坐在水槽上,雙腳泡在水中,用他那大大的寬檐草帽對著臉扇風。「他們在烤豬肉嗎,爵士?我聞到豬肉香了。」

「野豬。」鄧克悶悶不樂地答道。「可我們已經有了好吃的咸牛肉,誰還要野豬肉呢?」

伊戈做個鬼臉。「請問我能改吃靴子嗎,爵士?我會用咸牛肉再做一雙。那樣更結實。」

「不行。」鄧克說,試著不要露出微笑。「你不能吃靴子。再說一個字你就得吃我的拳頭。把你的腳從水槽里挪開。」他在騾背上找到了自己的巨盔,把它拋給伊戈。「從井裡打點水,把牛肉泡一泡。」除非泡上好一會兒,這咸牛肉簡直能把牙齒崩掉。泡在麥酒里吃起來味道最好,但清水也還過得去。「別用水槽里的水,我可不想嘗你的腳丫子味。」

「我的腳只會讓它更美味。」伊戈一邊搖著腳趾頭一邊說。但他按照吩咐的做了。

要找到僱傭騎士們並不難。伊戈看見了他們在湖邊樹林里燃起的營火,於是他們徒步前往,身後牽著騾馬。男孩用一條胳膊挾著鄧克的頭盔,每走一步都會濺出水來。這時的太陽已是西方暗紅的魅影。不久眼前的樹木豁然開朗,他們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神木林的遺迹。如今只有一圈白色樹樁與橫七豎八的骨白色樹根標誌著魚梁木曾經屹立過的地方,那時候維斯特洛的統治者還是森林之子。

在魚梁木樹樁之間,他們發現兩個男人蹲坐在一堆篝火附近,輪流享用著一個酒袋。他們的馬匹在神木林外吃草,武器和盔甲已經整齊地架好了。一個年輕得多的男子背靠一棵栗子樹坐著,與其他兩人保持著距離。「幸會,諸位爵士。」鄧克用愉快的聲音叫道。千萬不要突然出現在有武器的人面前。「我名叫高個鄧肯爵士。這個小夥子是伊戈。不知能否與你們分享篝火?」

一個結實的中年人起身歡迎,身上穿的是襤褸的華服,留著惹眼的薑黃色絡腮鬍。「幸會,鄧肯爵士。你真是個大塊頭……當然非常歡迎,還有你的小朋友。伊戈,對嗎?請問這算哪門子名字?」

「簡短的名字,爵士。」伊戈知道不該承認伊戈是伊耿的簡稱。不該對陌生人透露。

「的確如此。你的頭髮怎麼了?」

長了蟲子,鄧克想。告訴他是蟲子的緣故,孩子。這是最安全的故事,也是他們講得最多的故事……但伊戈有時候會玩一些孩子氣的把戲。「我把頭剃了,爵士。我決心在贏得自己的馬刺前一直留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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