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凶獸!
也只有人間凶獸四字,才足以形容此刻在十憐眼前的聶鋒!
十憐造夢也沒想過,以洗血訣清洗瘋血只有整整兩月的聶鋒,在最後一次傾注百種寒葯後,獸鱗本已消失幾近九成的他,竟又會驟生劇變!
此際的聶鋒,非但身軀急劇顫抖,狀似異常辛苦,咀鼻更源源不絕滲出殷紅鮮血,在狂叫一聲之後,渾身上下毛孔更在同時噴血,恍如血人!
最可怖的還是,聶鋒雙目的眼白之位,竟變得一片火紅,儼如一顆會隨時噴出熊熊烈火的凶獸,將世上所有生靈滅絕、吞噬!
戛地,聶鋒從滿是鮮血的牙縫中,異常辛苦地吐出數字:「十…憐…快…走……」
「否則…便…來不…及…了!」
來不及?為何會來不及?十憐猶未及細問,聶鋒此時十指赫如獸爪,猛地往葯池四壁亂抓,接著暴吼一聲,雙目一瞧……
他的人竟像完全失去常性似的,張開血淋淋的咀巴,便如一頭凶獸般躍出葯池,向十憐咽喉狂咬!
「啊…?聶大哥…你幹什麼?你…不認得我嗎?我是…十憐啊!」
變生肘腋!十憐一時也只懂驚呼,不懂閃避,眼看聶鋒已撲至她眼前咫尺,她快要喪命在其瘋狂一咬之下時,瞿地……
「嗖」的一道破風之聲!一道森寒白光已自洞外飛射而進,狠狠將快要咬著十憐的聶鋒硬生逼開,更非撞於洞壁之上,迸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噹」然巨響!
瞧真一點,這道森寒白光,赫然是公子敗戰無不勝的「不敗刀」!
刀與刀客,至死亦應不離不棄,既然不敗刀突至,那它的主人又在哪?
它的主人,原來已在不知不覺間……
到了聶鋒身後!
「公子…敗?」
驚見公子敗竟在此時此刻投至,十憐簡直目定口呆,唯驚魂未定,幕又聽「噗噗噗噗」之聲迭起,只見在電光火石間,公子敗已運掌成刀,連封了聶鋒身上數十個大穴!
最後一掌,公子敗更直中聶鋒天靈,聶鋒當場怪叫一聲,整個人登時昏厥過去!
眼見聶鋒倒地,十憐至此方才吁了口氣,而公子敗掌勢再轉,一股柔勁已將聶鋒帶起,反手一送,便將他拋回葯池之中!
十憐無法置信地看著公子敗那張鐵鑄面具,愣愣問:「公…子敗,你…為何會…來到…這裡?更為何…要…救我?」
公子敗卻未有正面回望十憐,只是就瞥葯池內已昏去的聶鋒,向來冷漠的目光,竟罕有地泛起一絲憂色,道:「我,是因為今夜在閉關之中,幕然遠遠感應到聶鋒體內的氣有所異樣,才會趕來這裡!」
原來,公子敗與不敗刀,早前突然感應到一件他和它極不欲發生的事,便是指聶鋒會陡生劇變?
只是,能在如此遠的距離,便能感應到聶鋒體內氣息的些微變化,公子敗刀道修為之高可想而知,刀中之神美譽,實是當之無愧!
十憐又道:
「那…,既然你已來了,可知道聶鋒為何會突然變成如此?他臉上和身上的獸鱗,本已幾近痊癒的……」
公子敗又一瞧聶鋒,答:
「依我看,聶鋒狂性大發,恍如血人,極可能因為洗血訣在可以徹底抑制其瘋血之前,所生的『暝眩反應』」
所謂暝眩反應,其實是患者藥到病除前的最後一次發作,這場發作,可能較平素的病情更為嚴重,但若能熬過這一關,此後便能安枕無憂!
十憐也聽過這種暝眩反應,故亦明解當中道理,只是公子敗此言一出,她卻是芳容微變,獃獃的道:「我…從沒對你說過,聶鋒的獸鱗能逐漸消失,是因為華陀神鑒的洗血訣,但你適才不假思索,便已說是洗血訣的暝眩反應…,你怎會知道…華陀神鑒之事?」
「啊…,我…明白了!難道當日在市集暗中將洗血訣留下給我的人,是…你?」
公子敗也沒想到自己會一時說漏了咀,唯既然給十憐細心瞧破,他亦直認不諱:「是的!洗血訣確是我為聶鋒找來,那又如何?」
「但,聶鋒本是你的對手,也可能是你畢生最強的對手,你…為何會反過來助他渡過難關?」
公子敗終於笑了,但卻是一聲冷笑,一聲因世俗人心,從來不管明白他心底所思所想而發出的冷笑:「嘿,你以為我公子敗是什麼人?我公子敗若要戰一個人,豈會乘人之危?」
「若聶鋒未能以其畢生最佳境界戰我,我也不屑戰他!我這樣悉心為他安排,無非是要求一場公平的決戰!」
不錯!除非不戰,要戰,便要戰得公平!若聶鋒因為任何原因,而未能盡展應有的實力,公子敗即使勝了,也是毫無意義!
「但,任何決戰總是有勝有敗,若然到了最後,敗的人是你呢?」十憐又問。
公子敗眼眸不轉,正色道:
「即使我拜,也要敗得心服口服,敗得光榮!」
公子敗便是這樣一個人!勝要勝得令自己心服口服,敗,也要敗得心服口服!
「既然你找來了極為難得的洗血訣,那呂亭兒突然一反常態,主動與聶鋒複合,更規勸他重新振作,恐怕!也是你的悉心安排了?」
這一次,公子敗已沒有回應,然而沒有回應,亦即默認。
十憐看著公子敗那張鐵鑄的臉,看著他眼內那絲強如神明般大公無私之色,她的一雙眸子,猝地充滿欣賞之情,心中更不由對眼前的公子敗盡然起敬,重重地噗了口氣,道:「其實…,聶鋒有你這樣的對手,是他畢生的最大福氣……」
確是,無論公子敗曾暗中為聶鋒付出多少心力,事到如今,恐怕一切前功也要盡廢了……
緣於十憐只見此刻的聶鋒,雖已被公子敗封了身上數十大穴而昏厥過去,但身在葯池內的他,渾身的炙熱瘋血,仍令池內藥液不斷蒸發,他的臉上身上,更在此短短時刻之內,復又浮現不少獸鱗。
「啊…?怎會…這樣的?聶大哥的獸鱗本已在陸續消散,為何又會…再度漂現?且獸鱗漂現之快,恐怕…很快便將他打回原形!」
公子敗一瞄聶鋒,就連向來處變不驚的他,此際也展現憂色,道:「聶鋒如今這個困境,全因他體內的瘋血本是家族遺傳,早已觸入他的五臟六腑,血脈骨髓,根本無法真正抽離體外!」
「我滿以為洗血訣能為他洗清瘋血,其實證了。洗血訣只能洗清世上任何並非天生的外來熱毒,卻無法洗清家族遺傳,極其量,也只能將聶鋒體內瘋血,抑制回五年前他猶未獸性大發前的模樣,然而……」
「如今恐怕連抑制瘋血也絕不可能,聶鋒體內瘋血之狂,根本無法讓他能順利熬過眼前這個暝眩反應的最後關頭!」
公子敗此言一出,十憐不禁心中一驚,追問:
「什…么?你是說…聶大哥根本無法熬過…暝眩關口?那他…將會如何?」
「他?」
「他極有可能會真的淪為一頭再也沒有人性的瘋獸,但更大的可能,是他熬不過瘋血的折磨,身心枯竭而死!」
隆!真如晴天霹靂!十憐萬料不到,聶鋒如今竟是身處生死邊緣,頓時焦灼如焚地道:「不…!我…絕不能讓聶大哥就此而死!究竟有什麼辦法…能令他有一絲生機?」
看著十憐由衷為聶鋒情急擔憂,甚至急得連眼淚也滴了出來,公子敗忽地長嘆道:「辦法是有的,只是這個辦法,卻是一個九死一生之法……」
「九死一生…之法?那到底是…什麼方法?」
公子敗道:
「聶鋒弄至如此,全因體內瘋血過盛,只要我們能在此緊張關頭,以一具純陰之軀與其血脈相連,借著陰陽相吸相引,再以我的無上真氣,將其體內部份瘋血硬生引進這具綺陰之體內,便能消減瘋血的燃烈,助其度過暝眩反應!」
「只是,由於這具純陰之軀將要承接聶鋒部份瘋血,屆時一旦瘋血入體,也不知會發生何事,極有可能,也會因五內如焚而死,甚至我以無上真氣將聶鋒瘋血引出,亦會耗掉我四成功力,而這四成功力,在一年之內亦勢將無法復原……」
十憐聽罷,想也不想便道:
「純陰之…軀?你說的可是女體?若真如此,那就由我來承受聶鋒部份瘋血吧!」
公子敗也沒料到十憐一個弱質女子,竟想也不想便自動請纓要救聶鋒,當下道:「你要救聶鋒?你可知自己一旦瘋血入體,餘生也可能會像聶鋒一樣淪為瘋獸?甚至身心俱滅而死?」
十憐但聽此言,依舊面無畏色,勇敢地道:
「要救聶鋒,你也會失去四成功力,既然像你這樣視功力如命的絕世高手,也願犧牲自己四成功力,這四成功力也不知何年何月方才復元,那像我這樣沒用的女子,為何又不可?」
公子敗道:
「但,你可知即便你原為聶鋒犧牲,他的心卻早屬於呂亭兒那個虛有其表的花瓶,無論你如何為他,這個男人,始終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