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十二驚惶 第五章 天地無情

歲暮。

一年將盡,光陰竟似較平素的日子過得更快,而此刻距第二夢離開斷情居之夜,亦已過了七天。

在斷情居五百里外的一個平凡小鎮平田鎮,今日卻出現了一個絕不平凡的人聶風!

日夜兼程,聶風策馬趕了十多日的路,終於也從位處極北的天下會,雨下至這個平田鎮,但距離他要到的目的地,還有十多日的行程,可說長路漫漫,遙遙不知歸期。

然而屈指一算,聶風這次行程竟長達一月之久,他到底要赴何處何方?

卻原來,他要趕直一個與天下會所在的天山,完全南轅北轍之地江南。

猶記得十數日前,雄霸夜召聶風,只因在天下第一樓內,突然出現十二驚惶四個大字,更適逢目下正是十二驚惶每百年重現江湖之期,雄霸頓覺事有蹺蹊,立派聶風往探查十二驚惶的真正面目,好讓一旦有事發生,他能先發制人。

而在聶風起行之前,雄霸亦早已將自己所知有關十二驚惶這個奇人的一切相告,更將最有可能找出十二驚惶真面目的地方告訴聶風。

這個地方,正是聶風如今要去的「江南」!

但何以要找出十二驚惶的真面目,要去江南?

全因為,江南有一個武林群豪無人不識的地方

百曉庄!

百曉庄,顧名思義,正是當年百曉狂生的故居,據聞這座府第建於兩百年前,至今已經歷了六代興衰。

而百曉庄在江湖中本是藉藉無名,及至百曉狂生那一代,才因他的驚世奇才而揚名於世,可惜自百曉狂生死後,接下來的後人,不知是因才華不足,抑或不欲揚名,致令百曉庄逐漸沉寂下來。

直至近十年,一度沉寂的百曉庄,竟又再於江湖崛起。聶風聽雄霸說,全因新一代的傳人,對前來求問的人不再閉門不納,且無論來人對江湖有何疑問,這個新一代的百曉莊主,皆能為其排難解困。

而雄霸這次派聶風前赴百曉庄,便是望能借當年百曉狂生所著的武林歷史一看;這卷武林歷史,除了記下了十二驚惶,據聞還繪下了這個十二驚惶的真正面目。

然而,世上真的有人能活逾千歲?真的有人能成全任何人的任何願望?縱是曾見過長生不死之「神」的聶風,亦感懷疑。

只是,有一點奇怪的是,聶風自天山出發之後,途中一直本相安無事,但直至五、六天前,他心頭開始有一股奇怪的感覺!

那是一股無法言喻的壓逼感,聶風愈是向南進發,這股壓逼感便愈來愈強,愈來愈烈,有時候甚至令他有點透不過氣。

可是沿路所見,一眾尋常百姓還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如常過活,並無異樣,絕不似受到什麼壓逼,故聶風也不敢肯定是否自己的錯覺,抑或這股無法言喻的壓逼感,原是來自一個修為驚世的超級高手,因此也只有身負一定修為的強手如聶風,才能感覺它的存在?

而當他來至這個平田鎮後,那股壓逼感之強,更險些令其窒息,幸而他身負「心若冰清,天塌不驚」的冰心訣,方能收攝心神,未致於亂。

聶風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竟爾策馬到了平田鎮的江邊,他若要繼續南下江南,便須改以水路渡江,方能繼續上路。

心意既定,聶風隨即棄下坐騎,並在江邊雇了一個艇家,先以艇渡江再說。

聶風所雇的那個艇家,是個年約五十的中年漢子,亦是平田鎮的鎮民,為人十分健談;他一邊載著聶風划艇渡江,一邊笑著道:「這位大爺面口陌生的很,似非本鎮鎮民,大爺可是從外地而來?」

「嗯。」聶風一直在想著那股神秘的壓逼感,有點心不在焉,應了一聲,道:「艇家,由這邊渡江至彼岸,約需多少時辰?」

那艇家看了看江水,答:

「平素無風無浪的日子,渡江也要一個時奪,但今日江水逆流湍急,依我看,最快也需兩個時辰才能抵步。」

「是了!大爺既是從外地而來,可也聽過我們平田鎮今晨發生了一些奇事?」

聶風一楞,問:

「什麼奇事?」

那艇家答:

「是這樣的!昨夜我們鎮上風雨大作,夜半之時,窗外更不時傳來連串轟隆巨響!我們原也以為是行雷閃電,誰知今早鎮民們一覺醒來,竟發現鎮上不少大街小巷,皆被破下無數深逾數尺的深坑……」

「這些深坑,其中有些更達十丈之長,而且一道深坑接著一道,連綿不斷,就像有一條窮凶極惡的巨龍在我們鎮上四處亂竄,追逐著它的獵物,所過之處無不石破天驚,才會弄成如此!」

那艇家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聶風卻是愈聽愈是凝重!

全由於世上豈有如此明目張胆的惡龍肆虐人間?依聶風估計,昨夜那些隆然巨響,與及鎮上那些深坑,必是高手發招所致,更可能與聶風最近隱隱感到的那股神秘壓逼感有所關連!

然而,若真的有人能破下無數深逾數尺、長達十丈的深坑,那這個人的修為,便絕對不下於其父聶人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聶風想到這裡,不期然眉頭深皺,但就在此時,更令他皺眉的事發生了!

瞿地,那股無法言喻的壓逼感,突又侵襲他的心頭,而這股壓逼感之強,更儼如近在咫尺!

也許不單「儼如」近在咫尺,而是真的近在咫尺!

聶風心中一驚,隨即收攝心神,以冰心訣感應周遭的氣,僅在電閃之間,他已知道這股壓逼感何來……

這股壓逼感,赫然是來自距他們不足五丈、也是正在渡江的另一艘小艇之中!

而這艘小艇較聶風所坐的為大,當中更有一個細小船艙,故除了在划艇的艇家,聶風一時間也無法知道船艙里載著何方神聖!

但這一切根本毫不重要!正當聶風以冰心訣凝神感應那股壓逼感的同時,那船艙內的人,似亦同時感覺到聶風的存在,更從船艙內傳出一聲男人的低沉冷笑:「呵呵!好!好得很!」

「昨夜乘著漫天風雨掩護,總算神你巧妙避過我在鎮上的所有追擊!但你以為稍為收斂自己體內的刀氣,便能瞞過我的耳目?」

「你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聶風聞言一怔,想不到那船艙內的人竟是個用刀高手?且聽其所言,鎮上的深坑,原來是因他追擊另一個刀手所留下!但這個用刀高手顯然錯了,只因他適才感覺到的,其實是聶風修習「傲寒六訣」的刀氣!

他其實誤認了聶風為另一個人!

聶風正待張口解釋,詎料話未出口,忽又聞對方在艙內暴喝道:「畜生!看你還可走到哪裡!」

「接招!」

一聲接招,對方船艙忽地傳出「砰彭」一聲巨響,一條魁梧如魔神的散發漢子身影已破艙衝天而起,聶風猶來不及瞧清此人面目,但聽他又於半空中狂吼:「看我的……」

「天·地·無·情!」

天地無情?聶風乍聽為之一愕,這到底是什麼絕世刀招?怎麼他小時候,從沒聽過聶人王提及?

然而他已不容細想,只因那人狂吼聲中,縱然手中無刀,卻已運掌為刀,朝江水隔空疾劈!

赫又聽「卜」然一聲巨響!那人只是隔空一劈,竟將江水劈過激蕩而起,更凝聚為一柄長逾數丈的水刀,朝聶風所在的小艇狂砍過去!

驚見此絕世奇景,載著聶風渡江的那個艇家早已被嚇得瞠目結舌,只懂尖叫道:「哇…!這…到底是什麼妖法?這到底是什麼妖法?」

「媽呀!我們…死定了!」

妖法?尋常百姓那會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力量,喚作刀氣?而不同的門派,不同的刀法,皆蘊含不同的刀氣!

好霸烈的刀氣!而這逼人刀氣雖與聶人王當年的瘋狂刀氣相若,本質卻異,只因逼至聶風面前的水刀雖以水凝聚而成,唯卻炙熱如火,與傲寒六訣的冰寒直有雲泥之別!

眼見勁招臨頭,好一個聶風,依舊臨危不亂!其實以其獨步武林的輕功,要躲過這一刀原不太難,只是這一刀既是沖著小艇而來,即使他自己避得了,整艘小艇亦勢必被劈為粉碎,那艇家更會被凌厲刀勁轟個死無全屍!

聶風固然不想殃其無辜,故……

唯有硬拚!

就在水刀劈至艇前丈內剎那,聶內倏地回腿一掃,腿勁如刀,竟隔空將艇前江水掃飛而起,江水更即時凝聚為一柄巨大冰刀,直向水刀迎上,正是他小時偷學自其父傲寒六訣的其中一訣驚寒一瞥!

好利害的一刀!好利害的聶風!這一訣即使不以雪飲劈出,竟亦能隔空凝水為冰,想必全因當日長生不死之神,殘留於聶風體內的摩訶無量所致!

那艇家乍見聶風竟能凝聚冰刀迎戰,更是看得呆若木雞;而在半空中的散發漢子驟見驚寒一瞥,亦是一怔,沉吟:「哦?這是北飲聶家的傲寒六訣?你是誰?」

沒有回答!因為就在此時,水刀已和冰刀霹靂硬拚!

「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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