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後。
很快便到了日盡之時
午夜子時。
今夜,也可能會是世上其中兩個難得的朋友……
緣盡之時!
斷浪……
聶風……
已快接近子正,風雪依舊漫天,天色更濃黑得如同斷浪的前程;三分教場之上,已陸續有無數門下魚貫入場。
因為幫主雄霸曾經揚言,今夜聶風與斷浪都必須於三分教場之上,在天下門眾之前,向雄霸為已失去的鐵屍雄蠶作一個圓滿交待,否則,聶風將會為庇護斷浪,而接受他應得的公審、懲罰!
既然幫主有令所有門下必須到三分教場見證此事,天威難犯,徒眾們又那敢不從?就在距子時還有一盞茶時分之前,所有門下「幾乎」已齊集於教場之上!
說是「幾乎」,只因還有五人未到!
這五人就是
步驚雲!
秦寧秦佼!
聶風!還有斷浪!
步驚雲向來都對任何人或事愛理不理,從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對此事或許並無多大興趣,遲了出現甚或完全不出現,雄霸亦絕對不足為奇!
然而,向來視斷浪為「眼中釘」的秦寧父子沒有出現,雄霸倒是有點奇怪;不過,即使他倆不出現亦毫不礙事,反而,今晚的主角兒「聶風」與「斷浪」還未現身,倒是大出雄霸意料之外。
他不期然眉頭一皺,問在旁的秦霜及文丑丑;「霜兒,醜醜,快近子時,風兒與斷浪那小子,為何還不現身?」
秦霜深恐雄霸又再多怪責聶風一分,忙不迭為聶風解釋:「師……父,風師弟……昨晨受了三百多鞭,早已皮開肉綻,他……受創非輕,或許正因如此……才會遲來,風師弟……他不會是有心的……」
雄霸道:
「那斷浪呢?斷浪那賤種又為何遲來了?」
秦霜這次倒真是啞口無言;一來是他私下並不認為斷浪是賤種,相反更很欣賞斷浪與其風師弟間的友情,他真不知該如何在他亦尊亦敬的師父面前為斷浪申辯!二來,是自從昨夜之後,天下會的人赫然再也未見過斷浪,不知他去了哪裡,故秦霜亦無從回答!
然而秦霜雖無法回答,文丑丑卻乘機插嘴,嘻皮笑臉的道:「嘻嘻!幫主,依屬下愚見斷浪可能早已畏罪潛逃了,否則又怎會整整一日夜不知所蹤?可憐風堂主今夜還要為他受罰呢!屬下早說過斷浪這小子蛇頭鼠目,並非可信任託付的人了!唉,想不到真的給我文丑醜言中……
文丑丑此言本為奉承雄霸,誰知雄霸聽罷卻是一點高興的意思也沒有,他斜斜一瞄文丑丑,道:「醜醜,如今你這樣說斷浪未免言之尚早。依老夫看,斷浪未必就會捨得下風兒而畏罪潛逃,不過;」「倘若子時一過,丑時一到,斷浪仍未出現的話,那他便真的會連累風兒了!」
「因為老夫這次絕不會偏私!任何人包庇偷鐵屍雄蠶的人,都——」「必須接受重罰!」
斷浪為何仍不出現呢?他不是不惜一切浸身夜叉池內,也要增強自己回來救聶風的嗎?
難道他如今還浸在夜叉池內未能功成?
不!他早已離開夜叉池了!此刻的他,原來正在……
這裡是天下會的一個亂葬崗
天葬場!
這個天葬場既是一個亂葬崗,亦即是說,葬在此地的人根本不受尊重,故在他們死後,天下會眾便把他們棄屍此地,任蟠踞此地的老鷹們吸食他們的屍體。
而這些被棄屍滿地的死者之所以不受尊重,全因為,他們生前盡皆是雄霸敵人!
這就是雄霸敵人的下場!
這些年來,雄霸不斷剿滅大幫小派,許多不服的門派幫主,更被擄回天下嚴刑逼降,且還有許多人受不了殘酷無比的酷刑而慘死,他們的屍首被仍在此天葬場,多得堆成一個個的山丘,也養肥了這帶的老鷹們。
可惜,近數年已甚少有人敢不歸降,故天葬場亦甚少派上用場,這裡的老鷹們亦隨之無屍可吃,變得瘦骨嶙峋,終日無精打彩似地,只是……
今夜,似乎又有食物給它們送來了!
鷹眼永遠最銳利,飢餓已久的鷹眼更為銳利百倍!老鷹們驀然發現,在距天葬場數百丈外的一條小徑之上,正有一條人影徐徐步近!
是天下會送屍體來了?
老鷹們登時食指大動,垂涎欲滴,興奮得展翅亂拍,然而當這條人影逐漸接近之時,它們忽然感到有點不對勁!
來的好像不是一個尋常的天下徒眾!
來人的每一步,竟深深烙在積滿冰雪的路上盈尺之深,那些雪,似被一股熱烘烘的火勁融掉,而來人的身上竟散發著一股無窮熱力,遠遠已把老鷹們烘得喉干舌燥……
啊!來人竟似把地獄之火也與其一起帶來!
他,像是把整個火地獄也帶上人間!
「呱」的一聲!縱是天寒地凍,老鷹們也無法忍受這愈來愈近的火熱煎熬,猝地紛紛展翅高飛而去,這個火熱的來人朝滿天受驚的飛鷹一望,不由苦澀一笑,對老鷹們沉吟道:「我,真的已變得那麼可怕嗎?」
「鷹啊!你們可知道,人最可怕的地方並非力量,而是人的心……」
是的!他,已變得非常可怕!縱然他的容貌未有絲毫改變,他如今深藏的力量,不但唬得滿天鷹飛,更唬得風雪也不敢接近!
所有飛近的冰雪,都在他三尺之內給他那股火灼感覺融掉了!
他正是——斷浪!
斷浪再次在天下出現,是否表示,他已在夜叉池功成出關?他已有足夠的力量解決今夜一切?
他既已回來天下,又為何不先上三分教場?而前來這個天葬場?
斷浪前來這裡,全由於他要在解決一切之前,先見一個人。
玉!三!郎!
卻原來,自從秦寧父子往斷浪馬槽搜索玉三郎不遂之後,斷浪為防萬一,便將玉三郎藏在天葬場附近一個極為隱蔽的山洞內;這天葬場向來陰風陣陣,屍骸遍野,人跡罕至,絕對是一個可以讓便創乏力的玉三郎,慢慢回覆功力的安全地方!
而此刻的玉三郎,正在那個隱蔽的山洞內閉目行功,斷浪早前曾給他服下十五顆「氣轉心丹」,雖已令他受的重創在這數日內逐漸痊癒,惟他依舊無法使出半分氣力,仍然動彈不得,他必須儘快回覆功力解決自己的問題,他不想再負累斷浪,不想這本來可以前途無限的大好青年,為他及玉兒毀了寶貴前途!
可惜,要待他回覆功力,至少也在一個月後,實在是太遲了!
斷浪,今夜會先用他自己的方法,解決所有問題……
倏地,玉三郎在閉目調息之間,只覺山洞內驀然充斥著一股熱力;這股熱力似曾相識,緣於在他過去藏身夜叉池的歲月中,每次他因夜叉池增強功力之後,全身都會散發著火股熱勁。
但,如今的他渾身乏力,又何來熱勁?他不期然心中一懍,睜目一看,終於發現散發這股熱勁的人,此刻竟已無聲無息地站在他的跟前!
斷浪!
「斷……兄弟?」玉三郎乍見此刻一臉木然的斷浪,當場心知不妙,更見他渾身不獨在散發熱勁,且還能如此無聲無息地出現於他跟前,修為明顯暴升,他有一個極不詳的預感,愣愣的問斷浪:「斷……兄弟,不見……一日一夜,你為何……看來……像是……不同了?難道……難道……你……?」
已經不用再難道了!語聲方歇,斷浪斗地上前,一把按著玉三郎下顎,一把已從懷中掏出一瓶物事,「拍」的一聲!便將瓶內物事全傾進玉三郎嘴內……
瓶內物事甫一入喉,玉三郎已知是什麼東西,震異的瞥著斷浪,問:「是……你僅余的……十五顆……氣轉心丹?」
「斷兄弟,你將氣轉心丹……全給我服下,那你憑什麼……為自己療傷?」
一直木然的斷浪,看著玉三郎雖然重創乏力,卻仍然異常關心他的樣子,終於有回少許表情,他慨然答:「玉前輩,你自己身負不共戴天之仇,更傷重乏力,身陷天下險境地,卻依然如此關懷我斷浪,斷浪實在相當感激;只是,也許我已用不著氣轉心丹了……」「因為,我已經和前輩一樣,成為……」
「夜!」
「叉!」
此語一出,玉三郎登時心頭一沉!雖然他適才已覺斷浪身上火勁有異,但還是不敢肯定,如今經斷浪親口承認,玉三郎益發難掩滿臉震驚,他怔怔的問:「什麼?你……已成為夜叉?你……已去過……夜叉池了?斷兄弟,你……為何……
要……這樣做?」
斷浪苦苦一笑,答:
「因為要治癒玉兒姑娘的眼睛!」
「還有,我更要救我的兄弟——聶風!」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那個藏著鐵屍雄蠶的皮囊,方才續說下去:「玉前輩,斷浪已將鐵屍雄蠶弄到手,相信玉兒姑娘的眼睛快可重見光明,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