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四大天王之夜叉 第七章 天醫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只是關於一條蜈蚣。

蜈蚣,雖是一種毒蟲,惟在神州的尋常百姓家裡,也自存在不少,本來並不是一回甚至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不過,在數百年前的那一夜,那一夜「夜叉村」內的蜈蚣,卻很可怕。

非常可怕……

數百年前的夜叉村,其實還未正式命名為夜叉村,僅是一條藉藉無聞的平凡村子,而數百年前的那一夜,也和這條小村無數尋常夜一樣寧靜。

正因為寧靜,所以在那夜,有一雙年輕夫婦便往村裡一個幽靜的樹林賞月談心。

花月情濃,本應是一件相當醉人的事,可是這雙年輕夫婦談心談至最甜之外,那個女的,驀然……

花容一變!

那男的不由問:

「娘子,你臉色何以變了?有什麼事吧?」

當丈夫的雖然溫言慰問,唯他的妻子卻依舊臉如土色,干睜著眼瞪著他的身後,男人不禁大奇,於是回頭一望,他便瞧見了……

他瞧見自己身後的一棵樹上,正有一條蜈蚣在蠕動,但這還不是最令他的妻子色變之處,最令她色變的,是這條蜈蚣赫然是血紅色的!

紅得像血!

不單色紅如血,這條蜈蚣還較一般蜈蚣巨大逾倍,儼如世外異物,令人見之毛骨悚然。

「這……真的是……蜈蚣嗎?天下間的蜈蚣儘是棕褐色的,怎會……有紅如血的……蜈蚣?而且……它還相當巨大啊……」

眼前情景詭異非常,那男人饒是平素膽大如牛,此時仍不免驚呼起來,他霍地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正欲將樹上蠢蠢蠕動著的那條血紅巨蚣砸死,誰知正當此時,他夫婦倆驀又聽見一陣異聲……

「沙……沙……沙……」

聲音雖輕微卻急速,恍如有許多事物正躲在草葉之後,這雙年輕夫婦隨即戰戰兢兢撥開草葉一看……

天啊……

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他倆當場瞠目結舌,面無人色!

草葉之後,赫然有成千上萬的巨大蜈蚣在蠕動!它們全部是血紅色的!

它們,更全都是從樹葉後的一個小池爬上來!

那個池的池水,向來都清流見底,但今夜,卻不知何故化作一片血紅,萬千巨大的血紅蜈蚣不斷從池邊爬出,那種千蟲萬蚓的恐怖,竟如一幀地獄之圖!

彷彿,這個血池不獨爬出無數巨蚣,還即將有一頭血紅的夜叉從地獄降臨人間!

眼見千蟲萬蚓鑽動,且還似有向自己撲噬之勢,這雙年輕夫婦登時嚇得拔足狂奔,跑回村內求救,最後,村內所有男丁在半信半疑下,紛紛手持火把前來撲滅蜈蚣。

據說眾人整整耗用一日一夜,方才將這些詭異的血紅巨蚣統統殺光,惟不少村民,卻在混亂中給巨蚣螯傷了!不消半盞茶時分便毒發身亡,藥石無靈!可知那些巨蚣較諸一般尋常蜈蚣還要毒上許多倍!

這一役;村民們可謂傷亡慘重!更對那個爬出無數巨蚣的血紅之池畏而遠之,後來,又傳說這池有夜叉出現,故村民索性喚其作——夜叉池!

可是,本來清流見底的池水,何以會一夜之間變為血池?更孕育出無數蜈蚣?村民們一直都不得而知!而這個謎語,也一直流傳了數世數代,仍是無人能偈。然而數百年後的今天,冒險救了夜叉「玉三郎」的斷浪,於其馬槽屋內聽罷玉三郎一段說話之後,終於開始明白,「夜叉池」究竟是什麼一回事了!

他很吃驚!吃驚得不由又愣愣再問已氣衰力壞的玉三郎:「什麼」「夜叉……池,原來並非什麼被詛咒之池?而是一個……」

「萬?葯?之?池?」

萬葯之池?

斷浪的馬槽外風雪呼呼,吹得整個馬槽籟籟震動。

然而馬槽的震動,猶不及正在馬槽小屋裡的斷浪之心更震!更動!誰會想到,所有人畏而遠之的夜叉池竟是一個——葯池!

「對!夜叉池……千真萬確只是一個……萬葯之池!並非傳說中通向地獄的血池!那只是……後來的人……穿鑿附會罷了。」

眼見斷浪如斯為「真相」震驚,玉三郎縱然傷重乏力,還是強鼓一口氣,繼續為他釋疑:「斷……浪,其實……追源溯始,夜叉池最後淪為一個……血池,也全因我先祖……

『葯仙』而起……」

「葯仙」你先祖曾是葯仙?」斷浪一陣訝然。

「嗯。」玉三郎微微一應,一雙如夜叉般的可怕眼睛,彷彿在回憶著以前其先祖的故事,他又續說下去:「斷……浪,我不是曾……告訴你,我玉家世代是習醫的?醫與葯……從不分開,所以……我先祖是葯仙又何足為奇?而關於我先祖葯仙的一生,也是數百年前……的事了……」

「當年……我先祖葯仙醫人半生,醫遍……天南地北,愈人何止千萬?葯仙……稱號亦因而得名!可是,醫遍天下……奇難雜症,我先祖發覺,人之所以……得病,只因人的體質實在太荏弱,無論外表如何強的壯漢,僅是一場水落石出災所引發的……瘟疫,已足教硬漢抱病……低頭,更遑認……更為荏弱的婦孺……」

「當時神州大地正值……天災連連,百疫橫行,我先祖……眼見無數無辜婦孺……染病慘死,更起惻隱之心,他一面醫,一面為一些已醫無可醫的……垂死孩子而……老淚縱橫,最後差點連一雙老目也哭盲了……」

「後來……天災過後,我先祖……終於決定,為了減輕……人間疾苦,他要在自己僅余的有生……之年,造出——」「完人!」

「完人?」斷浪聽至這裡一愕,追問:

「什麼是……完人?」

玉三郎侃侃而答∶「完人的意思,就是……」

「完美人!」

他的目光似回到從前:

「我先祖……決心要煉成一種……喚作『天葯』的奇丹妙藥!只要任何人服下……這種天葯,身軀便會產生……異變,會變得更強,不僅。神力無窮,更再不怕……疾病之逼,成為絕對無病無痛,一生強不可擋的……完人!」好一個完人的痴想!然而縱是痴想,不過斷浪也為玉三郎先祖「葯仙」對人間蒼生的一番好意而感動,他追問:「那,你先祖最後是否真的煉成天葯,造出完人?」

玉三郎苦笑搖頭:

「不……他幾乎已煉成天葯,但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只因為,冥冥之中,天地之間似也有……天地的自然法則,人,既是……天生較弱,便該順應……自然天命,否則一旦違逆自然,反而會……自招惡果……」

「我先祖……窮盡下半生,終於以萬種奇葯煉成……自以為完美的……天葯,後來更因不忍以其他人試藥,而不惜以身試藥,初期,他發覺自己身體,好像真的再無病無痛了,而且不諳……武學的他,一掌已可……夷平一座數丈高的小山丘,力量較一般武林高手……更強上不知多少倍。」

「他以為自己已真的煉成天葯,成為完人,誰知在……數日之後,我先祖身體開始產生……異變,他的全身肌膚,都變得赤紅如血,目光更如同……野獸,甚至……一顆心,亦愈來愈邪異,有一種……走火入魔,不能自控的可怕感覺……」

「我先祖……深深震驚,他逐漸明白,人根本不可能……違逆自然成為無病無痛、絕對強而有力的完人,完美的人,根本只是……一個奢想!若要一個人,無病無痛、力大無窮,那這個人已……根本不能再是『人』,而是一頭……凶獸!」

「我先祖固然後悔,自己的奢想,可是已……來不及補救,因其時……他服下天葯產生異變之後,在短短數日之內,心態已愈來愈走火入魔,很想殺人,甚至連自己的妻兒亦想殺,最後,我先祖為怕已變得極強的自己……一旦入魔,便會貽害蒼生,他……他不惜抱著另一爐正在煉製的天葯,一同投入當時還未喚作夜叉池的……小池內,誓與天葯共亡於池下」「啊?你先祖不自殺,與葯同亡?他真的因此死了?」

玉三郎哀傷點頭:

「是……的,他終於因此死了,只因他決不能讓如此邪異的天葯……再存於世,為要徹底毀滅他自身這頭異獸與天葯,他最後……惟有走上自毀之路……」

想不到一心想為蒼生謀求幸福的一代葯仙,最後竟因害怕自己反會貽害蒼生而含恨池下,斷浪聽至這裡,私下亦難禁一陣黯然,人,真的不能違逆自然,改變天命?

他又道:

「既然你先祖葯仙與葯同亡,事情豈非就此解決了?」

玉三郎又虛弱的搖頭:

「不,事情猶未……圓滿解決,只因亡的僅是我的先祖,與他一起沉向池下的天葯,卻……仍然存在,我先祖或許做夢也沒想過,天葯竟可……完全融於池水之中,將本來清澈的池水,染……為一池血水。」

「而這血水,更有一種……邪異之功,任何人或物誤墮池內,都會給池水煎皮蝕骨,死無全屍,所以,數百年前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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