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再見無名 第四章

慕龍話猶未完,忽聽房門外傳來一個非常冷靜、也非常自信的聲音,道:「就是我!」

「是不是?」

此言一出,房內所有人盡皆不期然朝這個異常自信的人瞥去,不看猶可,一看之下,小瑜隨即小臉陡變,指著來人低呼:「啊!是……他!就是他……」

「救了我!」

但見此際步進來的人,居然真的是一個年約十一歲的男孩!一頭不經意灑下來的散發,一副矯健身材,確與小瑜昏迷前依稀瞥見的恩人無異!

惟是,當小瑜再定神瞧清楚這個男孩的面目時,她便知道自己認錯人了。

她雖然只看見那個救她的男孩背影,惟也隱約感到,那男孩像有無限沉鬱,然而眼前這個外型與之相若的男孩,給她的感覺卻是全然不同!

眼前男孩眉如吊劍,目光如星月炯炯有神,滿臉流瀉著一抹掩不住、藏不住的自信神采,他自信得一如一個皇者,劍中皇者……

似乎,不獨他的聲音聽來異常自信,他的人,比他的聲音更自信。

而當這個男孩的眼睛看著小瑜的時候,彷彿,他像要看進她的心裡,他在讀著、探究著所有他所看見的人的——心!

霎時之間,小瑜被這個自信的男孩看得滿臉通紅,隨即低下頭不敢望他。

那男孩嘴角微翹,笑道:「小瑜表妹,你肯定,救你的人,是——我?」他的語氣成熟,完全不像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

表妹?這男孩喚小瑜作表妹,難道他是……?

小瑜迅即醒覺這男孩是誰,不過她的姊姊荻紅卻比她更快一步肯定,搶著道:「啊,你……就是……」

「應雄表弟?」

不錯!這個年約十一歲的男孩正是慕龍與慕夫人的唯一親生兒子——應雄!

亦正是當年劍聖認為長大後必定會成為萬劍之皇的——孩子!

「嘻!難怪難怪!虎父無犬子!應雄表弟真的如舅父一般神威凜凜,氣慨不凡啊!」

荻紅又涎著臉說,這些奉承之言,十二歲的荻紅真是「駕輕就熟」,朗朗上口,許多時候,她也不知自己在胡謅些什麼。

然而此番奉承之言,聽在「應雄」耳里,卻令他掛在臉上的笑意霍地一掃而空,他霎時面色一沉,轉臉對荻紅道:「廢話!誰容許你喚我——表弟?」

「告訴你!我『慕應雄』除了父母,任誰的名號也不能在我之上!你敢喚我作『表弟』,那即是我的表姊了?我不介意你是男是女,但,以你能力,你以為你配在我之上嗎?」

這一著真是大出荻紅意料之外!想不到這個十一歲的表弟居然倨傲至此,她太懂看「風火頭勢」,登時自討沒趣,噤若寒蟬!

一旁的慕夫人亦微感意外,因為向來圍繞在其兒子身邊的,不外乎那群家丁婢僕,各人均對他恭恭敬敬,唯恐阿諛奉承不周,一直相安無事,卻不虞自己兒子原來一直介意自己的名號在別人之下,當下出言勸道:「應雄,別對荻紅無禮,表親應以禮相待。」

慕龍瞧見自己兒子一臉倨傲,卻反沾沾自喜道:「夫人此言差矣!應雄能有不甘屈於別人之下的自尊,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該有的心!男人,本就應該如此!」

慕夫人見慕龍如此偏袒兒子,一時間也拿他沒法。

此時,應雄又迴轉臉,直視著小瑜,笑意又再回到臉上,他似乎對小瑜甚感興趣,也似乎較為尊重小瑜,多於尊重荻紅,但見他又笑問:「小瑜表妹,我在問你一次,你真的肯定,救你的人,是我?」

小瑜面對這個她一直很想一見的表哥,雖感他的自信氣度實在沒令她失望,惟亦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期期艾艾的答:「不,我想……我是認錯人了,你不是……他,但你的身材、容貌……」

應雄未待她把話說畢,似已預知她要說些什麼,先自問:「我的身材、容貌,與他很像,是不是?」

「是。」

「既然相像,那為何如今,你又認為我不是他?」

「因為……」小瑜訥訥的道:「我雖沒有看清楚……他的容貌,但……不知怎的,卻感到他看來很……沉鬱,但……應雄表哥你……你卻……」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個臉帶過分自信笑容的應雄表哥!應雄雙目一轉,反代她說下去:「我卻過於自負?驕橫?」

他居然自我品頭論足,毫不介懷!小瑜微感愕然;惟就在她愕然之間,應雄那似會看進人心底深處的目光已經放過了她,他改朝其父慕龍一瞄,笑道:「爹,看來,小瑜表妹遇上一個與孩兒同齡、且外型相若的救命恩人;孩兒自小得爹傳授家傳掌法,要對付那刀疤雙煞,似亦不成問題,但,想不到方圓百里之內,竟還有另一個男孩可以對付刀疤雙煞,爹,你看有趣不?」

「我,真想見一見這個與孩兒外形相像的——男孩!」

說至這裡,應雄目光之中,竟爾嶄露一絲不應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戰意!

慕龍不語;是實上,他的心裡也在稱奇。當年他憑一套家傳「慕名掌法」晉身朝廷名將,掌底下功夫已是非同凡響;若是躋身武林,想必亦可入十大高手之列。究竟在方圓百里之內,有誰家孩子與他調教的親兒子並駕齊驅?

正自思忖之間,忽聞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家丁沖門而進,叫道:「老爺!夫人!」

但見這家丁滿臉慌惶之色,像是剛看見什麼驚人物事似的,慕龍及慕夫人見狀不由大奇,慕龍更即時問:「阿福,你何事如此慌張?有什麼要稟告嗎?」

阿福慌惶之色未定,已急著結結巴巴的道:「老爺!不得了哪!我們府內所養的十數頭大狗都在狂吠不止啊!」

「什麼?那些畜生們為何吠?」

「它們……全都在吠一個人啊……」

「吠誰?」

「它們在吠……」阿福說話太急,一時間上氣不接下氣,唯有猛地吞了一口涎沫,繼續一字一字道:「它們在吠……」

「二少爺啊!」

二少爺?那豈非是慕龍那個據聞會刑克至親的義子?他終於在無人無馬無車無情相接之下,孓然孤身,遠涉千里回來?

小瑜聞言,一雙眸子登時泛起一斯期待之色,慕夫人也是熱切期待,而慕龍的親生兒子應雄,雙目更浮現一道精光!

只有慕龍,卻是眉頭一皺,當年他雖是欲以此子魚目混珠,代替其親身兒子出戰劍聖,惟不虞竟買了一個孤星回來,此刻固然亦不歡迎這個刑克至親的孩子,但見他捋須暗忖:「他……終於回來了?好傢夥!能獨個兒遠涉千里,身心倒真是鐵鑄的!我滿以為他定熬不住了,想不到,一個十一歲的男孩,會有此超乎常人的耐力……」

一念至此,慕龍又問阿福:「他既以回來,那群畜生又為何吠他?」

「不知道啊!小人乍見二少爺甫進屋門,十多頭大狗便開始朝他狂吠不止,而且一面吠還一面向後退縮,像是非常恐懼,害怕會被二少爺剋死似的……」

說到這裡,阿福當場掩嘴,他自知失言了。

幸而慕龍也沒責怪他,他僅是朝房內眾人道:「夫人,『英名』既已回來,我們這就去看他!應雄、荻紅,你倆也一起來吧!小瑜,你剛剛醒過來,還是躺在床上多休息的好!」

小瑜本來很想一睹這英名的盧山真貌,不虞慕舅父卻要她留下來,登時感到沒趣,此時慕龍夫婦與其姊荻紅已步出房外,只有應雄還是未有舉步,他自信的目光又再度落在小瑜臉上,遽地問:「你,似乎也很想見一見我的——二弟?」

小瑜俏臉一紅,低下頭:「應雄……表哥怎地這樣說人?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是嗎?」應雄的眼睛又在打量著她,似要看進她的小心裡,還打趣的說:「女孩子真麻煩!明明是很想很想了,還在裝蒜!」

「像我!我便從來不諱言很想見一見自己這個二弟了!坦白說,他從小便被送離慕家,我也從沒見過他,他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呢?」

「如果,真的如爹所言,他能剋死兩個乳娘、八個師父,本領倒真不小!也可真不簡單!這樣精彩的二弟,真令人好生期待啊!」

他的語氣一點懼意也沒有,顯見他並不如其他人般懼怕被這個二弟剋死,相反更感到非常有趣。

「你,真的不想見見他?」他猝地又向小瑜重提適才所問。

「我……」小瑜一時間不知所措,不知該怎樣回答。

應雄復再一笑,道:「還我什麼?瞧你!爹雖然吩咐你好好休息,但你看來並非荏弱多病,真的需要躺那麼久嗎?」

「看你也是心癢難熬了!你還是——」

「跟我來吧!」

應雄說著,猝地以柔勁一把拉起小瑜,就這樣挾著她向房外飛馳而出。

「應雄表哥……」小瑜不虞這個表哥居然身負輕功,敢情是慕舅父悉心調教所致,更不虞他會無視老父的吩咐,斗膽帶小瑜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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