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部分人為達到目的,都不以「真話」為先,只在不斷地練習著「謊話」,企圖把謊說至「最高境界」。
試問當今江湖,誰又分會是說謊的固中能手?
高手中的能手?
眼前的黑衣女郎年若十八,九歲,大概與孔慈相若,一身奪目的黑色絲裙,宛如一個夜裡的夢,只不知是一個美夢,還是惡夢?
不獨有一雙美麗的眼睛,臉孔亦是非常冷艷,雖是侍婢,卻充滿一股足以挑逗任何男人的高貴誘惑;還有她那頭不經意地灑在肩上的長髮,更教她整個人看來,都不像是一個真實的人。
而象一個只會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夢中情人!
她終於也來了?她此來,是否要來終結聶風的好運?
對這個稱呼聶風為主子的黑衣女郎,斷浪與孔慈不用多問,也知道她定是侍婢主管派給聶風的新待女了,奇怪的是,二人在天下多年,也從沒見過她,斷浪愕然問:你,就是主管口中所說的,天下會內最好的侍婢?」
她目無表情,帶點自負的答:
「正是!請不要用『你』字喚我,我喚作——劍舞!」
斷浪問她是否天下會內最好的侍婢,她居然直認不諱;斷浪有點討厭她的自負,不禁回望孔慈,只見孔慈正給劍舞的氣勢及她的艷光,壓得低下了頭;很奇怪,瞧真一點,孔慈的容貌也不比劍舞遜色,看起來卻並沒那麼艷麗,也許只因為她欠缺自信,她太自卑。
斷浪不忿孔慈給劍舞比下去,故意挑剔劍舞道:
「嘿!劍舞?好怪的名字!你說你是天下會最好的侍婢,你究竟有什麼好?
劍舞一雙美麗的眸子光影流動,答:
「我的劍好。」
斷浪嗤之以鼻:
「哼!劍好有啥用?你是來當侍婢的,又不是來賣藝的!」
孔慈聽斷浪愈說愈不客氣,慌忙暗中拉著他的衣角,低聲勸他:「浪,不要……這樣……」
誰知話未說完,劍舞已對孔慈道:
「這位是一直照顧風少爺的孔慈姊了?孔慈姊,你又何需勸他?他的說話,根本無法勝我……」
「當一個侍風服侍周到固然是必要條件,但若能兼習某門武功,對主子卻是百利而無一害。」
「風少爺的武功雖已深不可測,可是卻難保將來不會身陷險境,我是天下會內少有帶技投會的侍女,有我在風少爺的身邊,他著一旦遇上不測,好歹也有一個劍術不錯的人照應。」
這句說話倒還成理,不過斷浪卻仍想與她舌戰下去,誰料就在此時,一直不語的聶風猝地笑道:「劍舞,正因你帶技投身天下會,所以你——自負?」
劍舞道:
「風少爺,我不是自負,我只是坦白,我不想像偽君子般,口裡經常謙遜禮讓,心裡卻在嚷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
聶風笑道:
「有趣!我喜歡坦白的人,劍舞,如果你不介意,你便上來吧!」
劍舞看著聶風,木然的臉上方才泛起一絲淺笑,答:「風少爺言重了!劍舞怎會介意留下來?這本來便是我的目的。」
是的!這本來便是她的目的,可是在這個目的之後,可能還埋藏著另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過你需要注意一點。」聶風矚咐:
「便是別再犯一般習武者的通病,總喜歡胡亂出手與人較量,下次你若再用劍刺我,說不定我會還擊,也許,我並不如外間所傳般——-」「仁慈。」
「我會的。」劍舞輕輕的答,斷浪愈看她,愈覺她不順眼,還想張口說些什麼似的,可是孔慈又已暗暗拉著他的衣角,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當孔慈與斷浪步出風閣的時候,斷浪已第一時間問:「孔慈,適才為什麼不給我與那個丫頭鬥嘴下去?」
孔慈道:
「浪,罷了!其實這位劍舞姑娘也……不錯,她雖然看來高傲一點,但以其劍藝,也不失為一個……能幹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會好好照顧風少爺的……」
孔慈是衷心的祝福聶風,她並不太在乎自己今後會被取代。
斷浪道:
「也許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總覺她有點不妥。」
「什麼不妥?」
「她看著風的眼神,似乎有一種敵意。」
孔慈笑:
「敵意?怎麼我一點也看不出來。」
斷浪取笑她:
「你當然看不出來,你看的只是風……」
孔慈被斷浪如此一說,不禁滿腔通紅,嗅道:
「浪,你怎麼老是喜歡說這些無聊話?」
斷浪道:
「孔慈,可能真是我斷浪無聊吧!不過別怪我多心,我總是感到有一點怪,風剛在天鄰小村差點遇上黑瞳,然後你便夢見黑瞳,接著,又有一個一身黑色絲罷懦裙的侍女出現,你不覺當中有太多的巧合嗎?別要忘了,黑瞳不是在你的夢裡說,她會以一個意料不到的身份來對付風與步驚雲?說不定,劍舞便是……黑瞳喬裝……」
斷浪這個推測非常大膽,孔慈聞言也嚇了一跳,答:「事情確是巧合一點,當初我也曾為風少爺的安危操心,但這並不能證明劍舞就是黑瞳;而且,若劍舞真是黑瞳,她也沒必要在夢裡向我預告,她將以特殊身份對付風少爺及雲少爺的事,決沒有人會如此愚蠢,故意惹人思疑,那豈非有礙她的行動?」
斷浪眼中閃過一絲慧結的光,道:
「這可能正是她絕頂聰明之處!她早已預知我們不會認為她會那樣蠢,故索性預告自己來臨,故弄玄虛,於是,當她真的以一個婢僕的身份來對付風時,反而沒有那樣惹人懷疑;她的智慧,她的聰明,可能已大大超出我們意料之外……」
斷浪這句活未免謙遜一點,事實上,他能為黑瞳及劍舞列出兩個可能,他的智慧也不差,甚至乎,以他目前的智慧,已可列入江湖智囊之列……
然而,倘若黑瞳真的如他所說那樣,故意以「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手法來潛入天下,那未她,實在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而且,還是一個喜歡鬥智的變態女子!
其實,斷浪這個想法,何嘗不是與聶風所想的一樣?
此刻正於風閣之內,與劍舞單獨相處的聶風,心頭也曾泛起這個念頭,他也認為,劍舞亦可能是黑瞳喬裝,黑瞳極可能是一個具備高度智慧的女子,只是,適才劍舞刺向他的那一劍,已撤底粉碎了他這個想法!
原因之一,是劍舞的劍法雖好,卻欠缺一種可怕殺氣,聶風曾目睹,『獸心鬼』被破為肉醬的恐怖死狀,足見黑瞳出招時的殺意恨意,何等凌厲元匹?但劍舞,欠奉!
一個人可以把自己的功力隱藏,卻不能隱藏累積而來的殺意,除非……
黑瞳是一個說謊天才,一個甚至有辦法將自己的殺氣掩蓋的說謊天才!
只是這個可能性極低,所以聶風否定了這個可能!
原因之二——是他發覺,劍舞的智慧似乎也不高,那是因為當孔慈與斷浪離開風閣之後,劍舞粹地對聶風道:「風少爺,趁今日是我第一日當你侍婢,不若讓劍舞親自給你弄一鍋湯,如何?」
對於這個外表冷傲的劍舞的一番心意,聶風也不好推卻索性接受,他爽快的答:「很好!那就弄簡單一點的,不若弄豬湯吧!」
豬肺湯,相信已經是十分簡單易弄的一種湯了,只要把豬肺以水清洗,再添些紅棘兒,一起下至鍋內的沸水中,文火弄一個時辰後便成,這樣簡單的事,不料劍舞乍聽之下,冷漠的臉不由一怔;面有難色地問聶風道:「豬肺……湯,我懂弄最簡單不過的蛋湯,把蛋放進水裡的那種,風少爺,你若想喝豬肺湯。請問——」
「豬肺湯該他媽的一如何弄法?」
劍舞這句話說得太快了,活剛出口,方知自己情不自禁的說了污言穢語,連忙以手掩著朱唇,可惜想收回亦已沒有可能,一張臉蹬時絆紅。
聶風,更是有生以來如此訝異,他就像一個小童看見一頭母老虎般,站住!
什麼?這個不懂弄湯、又不自禁吐出污言穢語的女子,就是天下會內……最好的侍婢?
虧她有一張異常冷艷能幹的臉孔,他也險些給她外表騙了!
聶風豈豈的看著眼前這個正努力再保持持冷艷,卻又露出靦腆的劍舞,忽然之間,他的臉上,忍不著湧起一個表情。
一個很想大笑,卻又忍著不笑,他媽的傻憨表情。
他媽的?
他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見女孩說他媽的……
陽光雖然時常普照著大地,卻像是永遠也無法照進——雲閣。
和他的心。
步驚雲的心。
他的心就像一個黑色的箱子,密不透光,歷盡了百劫,早已傷痕纍纍,但他還是攜著這個箱子孤身上路,從沒有把箱子開啟,讓人一看他心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