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傾城之戀 第十四章 傾城·傾情

浮世無緣,情難到老;傾城位別,兩皆失聲;怨天不公。恨愛無緣……

萬法歸宗,萬物歸地。

世上百樣、千種、萬般不同的「人」或「物」,倘若處於半空,下無依據憑藉之物,便一定會墮到地上,這是不變的定律,「人」若要超脫這條定律,除非能練就絕世輕功,方能從高處落下之時,不會跌個粉身碎骨,安然飄到地上。

但,「物」呢?

譬如「刀」這類沉重之物,它並沒有生命,亦沒有絕世輕功,故而絕不可能像鴻毛般飄到地上。

除非……

「很訝異吧」獨孤一齊一面撿起飄到地上的青龍偃月刀,一面狡檜的瞟著夢。

夢訝然點頭,儘管她知道傾城之戀必須配合青龍偃月刀方能使出;惟此刀一直藏在那道巨大鐵門之內,她從小至大所見的,也僅是姥姥手上的那柄仿製品,她從沒想過,真正的青龍偃月,居然是一柄只會到地上的刀!

難怪當年武聖關羽所使的這柄刀,被後世譽為一柄絕世奇刀。「奇刀」之名,所傳非虛!

「怎會……這樣的?」站於獨孤一方身畔的四夜,也是相當詫異。

獨孤一方「鋒」的一聲把青龍偃月刀重重插在地上,像是惟恐它會飄走的,方才答道:「天知道!我只知道一點,就是當我在百無聊籟之下,將這民一把抽起之時,便發覺,鑄造這柄刀的金屬,是一種我迄今從沒見過的奇異金屬。」

四夜大奇,追問。

「哦?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金屬?」

獨孤一方滿含深意的瞄了四夜一眼,目光又隨即落在夢的臉上,一字一字的道:「那是一種——」

「沒有重量的金屬!」

荒謬!

這兩個字,正是現時守在場中的所有無雙門下,在聽罷他們城上的這句話後,不約而同地在心中泛起的同一想法。

然而夢並沒有認為獨孤一方所話荒謬,相反還插嘴道:「世上萬物,必定有其重量;你說這柄刀沒以有重量,也許只因為此刀之輕,甚至比一條鴻毛,一頁白紙為輕,輕得已經不能算是重量……」

對了!這個說法還頗為像樣一點!人間千奇百怪,不虞居然有一種比紙還要輕的金屬,比紙還要輕的「刀」存在,造物之奇,怎不叫人驚嘆:眼前的青龍偃月刀,刀長足有七尺,刀柄粗如拳頭,無論如何,亦難以想像它會輕如薄紙,實是造物之奇的一大「鐵」證!

也許,千多年前的關羽,當他發現了這種奇異金屬以後,亦和獨孤一方與夢一樣,不但驚嘆於這種金屬能夠無堅不摧,更驚嘆於它恍如無物的重量,才會以之鑄成與其出生人死的戰場第一神兵——青龍偃月刀,但……

「但,青龍偃月刀既然輕於鴻毛,更不似是一柄霸道無匹的神兵,為何天下無敵的傾城之戀,反要倚仗這樣輕的刀方能使出?」又是四夜提出的疑問,可知她的智慧確實欠佳。

獨孤一方道:

「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是百思不得其中之秘。雖然此刀以輕稱奇,且更能削鐵如泥,利破千刀萬刃,但無敵奇招,想必是一式足叫天崩地裂的勁招;一柄如此輕的長刀,怎發揮預期中的威力?」

不錯!五夜也曾奪刀破塔,相信亦早已知道青龍偃月刀輕如薄紙、她的心中,可能亦曾泛起與獨孤一方相同的疑問;只是其時非常緊急,她已來不及告訴聶風……

「幸而本城主已經不用再想了;小娃兒,如今,該是你利用聶風那一成真氣,大展身手的好機會。」

獨孤一方的意思,是催促夢快些動手破塔取招。

夢的目光流轉,雙目飛快在此甬道之內搜索著,隔了良久才道:「招,我一定會為你從塔中取出;但,人呢?」

她適才目光搜索的「人」,當然是五夜與姥姥。

獨孤一方道:

「想不到本城主的信用已低賤如斯,難道你還怕我在你取招之後,不放過她兩個女流不成?」

夢嗟嘆道:

「連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姊妹也可以對我們背信棄義,事到如今,除了聶大哥,與及姥姥、二姊、小南兄妹外,我對於其他人,都不得不小心。」

這就是真正的人生!一干眾生皆蒙在紅塵里,終日營營役役。滿以為身畔仍有不少至愛親朋,直至大難臨頭,甚開瀕臨利害、金錢的衝突時,到頭來才如夢初醒,原生仍曾站在自己身畔的人少之又少,少得不能屈指可數,因為根本便沒有。

夢還有聶風他們可以信賴,無論此刻的命運死或不死,亦算不枉些生。

可惜的是,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在枉渡此生,真的!

大家都不趁身邊的人尚在之時,努力珍惜,直至人去樓空,方始驚覺,原來由始至終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只有自己一顆寂寞的心。

夢既已開門凶山,矢言要獨孤一方先放人,後取招;獨孤一方不由又道:「很好!小心可保萬年船!本城主向來亦崇尚公平交易,人來!放卜她們!」

放下的意思,固然是從高處把物體垂下;夢不期然朝甬道上方瞥去,她,終於看見了她的目光一直在搜索的人!

由甬道的地面至甬道之頂,足有十丈之高;現下於甬道之頂,赫然有一個巨大的仙綱橫架其中;困仙綱上,正有兩名無雙門下,分協持著被困仙索纏個動彈不得的五夜及姥姥;夢縱然甫進甬道,便胡即掃視擊遭,卻因甬道奇高,一時間忽視了甬道之頂。

這些門下能懂得使用困仙索與困仙綱,定是四夜為獨孤一方所做的一番功勞;此事以後,她大可設館授徒。

驟見五夜及姥姥,夢不由得愴惶高呼:

「姥姥!五夜二姊!」

獨孤一方笑道:

「別大著急!只要你乖乖聽命,本誇大主定言出必行,放過她們!」

說著朝用道頂上那兩名門下使了一個眼色,二人便以困仙索把五夜及姥姥緩緩垂至地面。

「伏」的一聲!夢已飛快掠至二人跟前,定眼一看,當場為之瞠目結舌!

五夜活生生被獨孤一方剝皮,慘況已不用多說,此刻已奄奄一息,昏昏沉沉,看來距死不遠;她還能把命苟存至今,已屬奇蹟!

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還是姥姥!

她,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

她役上所有穴位,全被插上粗逾半寸的銀針,每根銀針至少入肉三寸,鮮血更不斷從穴位里源源湧出,可知痛楚之深!姥姥一身霸道無倫的功力,已經給獨孤一方撤底廢了!

最可怖的是,姥姥的臂骨、腿骨與及胸骨,竟亦遭悉數捏碎;她的舌頭更被斫去一半;她全身猶如一團敗絮,只能對夢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和露出一個悲痛欲絕的表情。

「太……殘忍……了……」驚見五夜及姥姥的駭人苦狀,夢的眼淚,已如江河破堤一般,洶湧而出;她本已逐漸衰竭的殘弱身軀,也在不住顫抖。

只不知是因為她對獨孤一方的憤怒?還是為姥姥及五夜感到無比心痛?

獨孤一方僅是吃吃笑道:

「小女孩,讓本城主告訴你,這就是江湖了!人在江湖,絕對不能不心狠手辣,否則只會招來別人對自己心狠手辣!你的姥姥內力之高,甚至可與天下會的雄霸媲美,若不廢她武功,碎其筋骨,本城主今後必寢食難安;更可況……」

「本城主並非言而無信;我始終讓她倆活生生的還給你,但並不保證,不會對她倆作出任何傷害!」

真是老奸巨猾!他早已看準即使如何折磨五夜及姥姥,夢也必然就範:無論姥姥與五夜已否成為廢人,她亦誓會先保住她們的性命再說!

「三……妹……」

遽地,本已息的五夜雙目一睜,遭受了如此酷刑,她居然還有說話的氣力?

夢不虞五夜會遽然蘇醒過來,為之喜形於色:

「二……姊!你……還可以說話?」

被活生生剝皮的人,皮下的經脈、手筋、血管必定外露,鮮血淋漓,模樣之恐怖,令人見之亦毛骨悚然;可是夢並沒有介意這些,她輕輕著五夜,那管五夜的血,染濕了她的衣衫……

「二……妹,你……真傻;聶……風……是一個……世上難……尋……的好……男子……」

「你……為何……不與他……遠走……高飛?力何……還要……為我們……」前……

來……送……死?」

五夜始終為夢與聶風操心,這已是她目下惟一未了的心愿。

而這個未了的心愿,看來將會成為一個遺憾。

夢淚流如注,嗚咽:

「二……姊,你……不要這樣說,聶大哥……並役甚以不好,他實在……太好,所以……我,更不能……連累他!」

五夜見她冥頑不靈,惟有苦苦支撐著自己瀕死的身軀,苦口婆心勸道:「可……惜,你如今……前來送……死,你……若……真的……死……了,更……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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