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搜神篇 第二十七章 喜結良緣

每個人的一生,都可以說是一曲戲。

有些人極具魅力,一生可說是一曲引人人勝的戲;且撇開了這些特殊份子,大部份人的一生,皆在胡胡塗塗、漫無目標中混過。大家都在禮貌地、不含惡意地以「假我」

欺哄著至愛親朋,欺哄著凡塵眾生,巧妙地掩飾著真我,演技倒也不壞,若然不太苛求,一生,也就這樣平凡的度過……

這才是真實的人生。

惟於芸芸眾生之中,豪俠、烈士、英雄、才子、佳人的故事也自不少,這些情情義義,都瑰麗得過份動人,魅幻得如同美夢,根本不是現實中該有的人生……

特別是對他與地而言,現實,簡直如同一顆給挖出體外的心,血淋淋的不堪入目!

只因為,他本是冷看人間的霸王,她卻是依附霸王而生的女人;霸王與美女,只合該在傳奇中出現,卻不該在人間苟存!

霸王美女的愛情故事,也永不會有圓滿結局。

真正的愛情,原是一項難度相當高的奇蹟。

正如他與她……

那已經是神死後的第十五天了。

距離神州大難的日子,還有一天……

久違了的雷峰塔,在夕陽斜照下依舊巍峨雄偉,只是又有誰會知道,雷峰塔可能亦滿懷心事?雷峰塔下的兩道自然天險既已碰在一起,一月限期已近,若明天仍無法補救,神州逾半的地方必將蒙難……

故而,塔在滿懷心事;「人」,也在滿懷心事。

這個「人」正是雪緣。

但見雪緣正坐在雷峰塔以南十丈外的一個小樹林內,一片死靜的看著林內四個新建的墓,四個沒有遺體的墓。

而這四道墓碑上所刻著的名字,當中不是粉身碎骨便是無法尋回屍體;這四道墓碑,正是分別屬於「小情」、「阿黑」、「許伯」與——「神將」。

原來自阿鐵四人僥倖從血牢那場驚天巨爆死裡逃生後,也昏回神墓尋找神醫,殊不知神醫老早知機逃遁,且留下字條,揚言他日若有機會,一定會在步驚雲身上再試試他的操刀聖手。四人遍尋神醫獲遂折返西湖,由於故屠早被神將所毀,便暫時租住另一小居,且在雷峰塔附近建了這四個墓,而阿鐵更把阿黑的墓建在小情墓旁,這本來是阿黑的最後心愿,他固然會成全他。

可是建墓以後,阿鐵等人便再沒甚麼可幹了,他們為神州所乾的事已於無可干!

而明天,大半神州更不知將淪為何等境界?

神石雖是舉世沉敵的武器,卻並不代表它能永不磨滅世上並無永世不滅的人或物,長生不死的神也不能例外,已是最佳鐵證!

神石在多次與神的超級力量摩訶無量硬拼後,繼而還要抵擋血牢那場足可毀天滅地的巨爆轟擊,縱然神石最後仍能助阿鐵他們安然脫險,但它自身,卻再也支持不住,終於毀為寸碎……

神石既然碎盡,世上已沒有任何事物能夠代替神石阻隔兩道天險,明日大半神州必會發生地殼巨變;阿鐵他們本亦想通知各人逃難,卻不知道將會滅降何處,既然眾人縱使得悉後也不知該往何處避難方能活命,反而會在惶惑恐中度日,那何不索性讓他們知道?也許還會令他們好過一些。

還是那句老話,不知比知更為幸福!

這段日子,雪緣、阿鐵,聶鳳、神母四人每天皆前來這裡掃墓,惟獨今天,阿鐵與聶風一大清早例已外出,神秘兮兮的,不知為了甚麼,居然井沒再來,這似乎不大符合他倆的個性。而本來神秘莫測的神母則倍為神秘,蹤影沓然……

雪緣依然默默的瞄著眼前這四座清責,似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沒完沒了似的,也不知她在想些甚麼?

想了很久很久,她忽爾「唉」的輕嘆一聲,姍姍站起,看來心裡已下了一個相當重大的決定,剛欲舉步離去,這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終於想通了?」

雪緣回頭,但見樹林深處,正徐徐浮現一張六彩斑斕的面具,神母,竟然又再度出現了。

神母乍現,雪緣卻並沒感到意外,她只是道:

「神母,你知道我在想些甚麼?」

神母嘆息:

「別忘記我一手把你撫養成人,依你的性格,你會想些甚麼,我實在太清楚了。」

雪緣又道:

「那麼,你認為我在想些甚麼?」

神母答:

「你一定在想,究竟如何才可阻止神州這場浩別?孩子,你騙不了我……」

雪緣聞言一愣,隨即微微的點了點頭:

「是的,神母你猜得一點不錯,我確是在想如何才可以阻止這場浩劫。」

神母問:

「你可已想通了?」

「嗯。」雪緣點頭:

「這幾天以來,我一直看著這四個墓,一直在想個不停,可能是他們給我的一點點靈感,我突然明白,既然當初青天有缺,女禍亦能鍊石補青天……」

「如今神石雖碎,我也可把神石重新黏合……」

「什麼?原來神州尚有一線生機?神州蒼生可能不用在死?然而。到底以甚麼方法可使神石重新黏合,回道嗎?由始至今,我確實把『情愛』二字看得太重,阿鐵永遠排在我心中的第一位,我卻因而忽視了周遭其他人的存在,這……其實是不應該的……」

「小情與神將的死令我領略到『情』並不需要真的擁有;而法智與阿黑,他倆為了蒼生寧願一死,更給了我極大的啟示,就是……」

「我半生受神操控,如今總該依自己的志向,為蒼生干一點事!」語氣十分堅決!

神母注視著雪緣,若然她沒有罩著面具,雪緣定可瞧見她那一臉詫異之色……

良久良久,神母方才深深的仰天長嘆一聲,道:

「很好,你……終於真真正正的……成熟了……」

是的!她成熟了!她不復是當初那個初進搜神宮便投進神母懷中恐懼飲的小女孩,她也不復是那個痴戀痴迷步驚雲的神姬……

當然,不再痴戀,並不表示她不再深愛:若然愛他是鍺,她永遠都不想做對……

「神母」希望你暫時不要把此事告訴阿鐵,我不想他……

雪緣的話猶未說畢,神母已打斷她的話,爽快的道:「放心!我不會說,這是你的意願,我一定成全你。」

「很好。」雪緣臉上無奈地綻出一絲笑意,忽爾問:「是了,阿鐵與聶風今天怎麼一大清早便外出?他倆在幹些甚麼?」

神母似是有點心虛,故意聳了聳肩掩飾,答:

「誰知道呢?男人也有男人們的心事,我們未必能完全明白,正如男人也不會完全明白我們的心事一樣……」這種似是而非的答案,答了如同沒答,真是神母的「拿手好戲」!雪緣也不欲深究下去,她只是悠悠的轉身,一邊道:「神母,我還想靜靜的想一想,你就讓我獨個兒回家,在路上細想清楚吧!」

神母道:

「這又有何難?我倆暫且各行各路,各自歸家好了,不過……」

「孩子,希望你能記著我曾說過的一句話;即使全天下的人離開了你,我神母也會永遠站在你的身邊,永遠永遠的,你,明白嗎?」這是一句安慰的話,雪緣十分感激:「我明白的,神母,雖然你只是奉神之命把我撫養成人,但我縱小至大,早已認為……你是……我的……親生娘親了……」一語至此,雪緣已淚盈於睫,咽哽難言,惟有轉身,徑自舉步離去。

神母惆悵地瞥著雪緣伶汀的背影,不由滿目惋惜,喟然長嘆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孩子,我只有一個希望,就是當一切完結之後……」

「你,並不會像天那樣老,唉……」

究竟神母在說些甚麼?

究竟雪緣將要如何才可令神石口復原狀?

晚風溫柔的吹,溫柔得似是情人的甜言蜜語,溫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如今沒被情人臂彎擁抱著的雪緣,一頭黑髮飄飛,孤單的身子在溫柔的晚風中益發孤單,她形單雙影的徘徊在西湖市集的大街上,彷彿是一雙孤獨的,可憐的妖。

已經是日落西山,市集上營營役役的販夫走卒早已歸家樂聚天倫去;大街之上,只有數間賣麥賣酒賣茶的店鋪仍在營業,為了生計,不少人依然在幹活!

正如大街暗處一個角落,一個小女孩一邊在晚風中瑟縮,一邊也在賣著花。

瞧女孩也只不過是九歲上下年紀,這個年紀的女孩本應已在家中靜靜等侯娘親弄飯,怎麼她的父母竟會如此殘忍,這麼晚了,還要她一個小女孩在擺賣?

雪緣不期然步近這個女孩,女孩乍見有人步近,以為是生意來了,忙不迭拉著稚嫩的嗓子高聲大叫:「好花!很好的花!姐姐,要不要買些好花?」

雪緣瞧著她那滿是污垢的臉,和她身上革薄的衣衫,不禁異常憐惜的問:「孩子,這麼晚了,你為何還在這裡賣花?你不感到冷?你的爹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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