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閻羅盂元帥」七字一出,阿鐵面色倏然一變,只因傳說中盂元帥的事迹,他在西湖那五年歲月內也曾有所聞,那時候,他已被孟元帥的事迹深深打動。
想不到在這片一望無垠、渺無人煙的冰川,在這個阿鐵深信是搜神宮所在的地方,居然會有一個不見人影的聲音自稱是孟元帥!
阿鐵道:
「無論你是否真正的孟元帥,我還是必須繼續向前行!」
「何解?」
「因為我要到搜神宮!」
乍聞阿鐵說要往搜神宮,聲音斗地一陣沉默,繼而是一聲冷笑,道:「年輕人,你錯了!你若要往搜神宮,此路更非你應走之路,你應該回去海螺溝的南方,那裡才是搜神宮所在……」
阿鐵看來並不相信,道:
「你既說這裡並非搜神官,那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聲音異常鄭重地答:
「活人絕對嚴禁擅闖的——」
「第十殿!」
阿鐵愈聽愈不對勁,這個神秘聲音先自稱是十殿閻羅盂元帥.復再稱這裡是地獄中的第十殿,愈說愈令人感到荒謬,他不期然道:「地獄第十殿?片面之辭,你有什麼方法能令我相。信你的話?」說著竟已開始再次前行。
聲音看來也不再客氣,霍然道:
「我今天已格外留情,其實,我根本便不需要你相信!」
「擅入第十殿者——」
「殺!」
「殺」字甫出,正向前進發的阿鐵摹見前面的無邊風雪中這地閃起兩道光,直向他撲面而!
寒光極急,由遠弗近僅是剎那之間的事,就在寒光飛近阿鐵面前一丈之位時,阿鐵赫見,這兩道寒光居然是牛頭!
馬面!
尋常的牛頭與觀並不可怕,可是若這裡真是幽冥地獄,那便可怕之極!
更何況,此刻撲近隊鐵的是兩上彼斬下來的牛頭馬面。那雙牛角,那一嘴密麻麻的馬齒,早已給嵌上泛著藍色寒光的金屬,看來鋒利無比,斷石分金!
牛頭馬面來勢極急,阿鐵亦似乎已無法閃避,熱必被那雙銳利的牛角與密麻麻的馬齒撕為片碎,然而就在此時更寒的寒光,一閃!
「噹噹!」兩聲!牛頭馬面當場披阿鐵手中斗地出現的發光大刀迎頭一劈,當場劈個稀料,滾到雪地之上!
只因為,這世上無論多鋒利多可怕的武器,始終都不及阿鐵此刻手中的「它」那樣鋒利,那樣可怕!
「它」,正是阿鐵及時從懷中取出禦敵的
神石!
「神石?」神秘聲音似是識貨之人,有點愕然:
「神石絕不應離開雷峰塔底,怎會被你所得?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誰?」
聲音一邊發出一陣串的問題,一邊由遠逼近,顯而易見,聲音的主人已在接近,隊鐵心知來者並非庸手,緊握手中神石所變的大刀,嚴陣以待!
可是,他滿以為只待聲音逼近至三。四丈內時便可遠遠瞥見這名神秘高手,但他錯了!
眼前的茫茫雪海之中,競爾沒有半條人影!
不可能!他分明聽見聲音逼近,為何如今竟會全沒人影?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適才的神秘聲音,真的並不是人,真的是十殿閻羅孟元帥!
阿鐵一顆心漸向下沉,怔忡之間,那個神秘聲音遽又響起:「你在看什麼?」
「我,在這裡!」
此語一出,阿鐵立時知道這聲音在哪兒了,因為這個聲音如今已與他近在咫尺,他想聽不出其所在也不行。
聲音,就在阿鐵腳下!
阿鐵慌忙定睛向腳下一看,透過那半透明的冰面,如今他方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踏著的雪地下,竟是一條冰河!他猶可隱隱看見厚厚冰聲下的淙淙流水,還有天!來者好深厚的內功!這個人竟能浸身在冰河之下而不被凍僵,且可把聲音隔著厚厚的冰聲傳上來。功力非同小可。
然而阿鐵雖已發現聲音出處,他實在發現得大遲了!
就在他瞥見冰下原來有人之際,「彭」的一聲巨響!一雙蒲扇般大的手已搶先在阿鐵出招前破冰而上,閃電捉著他的雙手,硬生生把他拉進冰河之下。
阿鐵這段期間雖已因移天神訣之助而逐漸懂得使用五年前步驚雲的功力,惟這雙手確實太快,他在水中猶不及提氣禦寒,免遭卻時凍僵,氣門已披人重重一點,登時半絲真氣也使將不出,而這時奇寒無比的水已凍徹他五臟六腑,他即覺渾身血液似要立即凝固,眼前一黑,便已凍昏過去。
就在阿鐵凍昏同時,要地「嘩啦」一聲,一條魁梧的人影已兵著阿鐵眾水中彈出,把阿鐵扔到雪地上。
那條人影手中已緊握著阿鐵適才以神石所化的發光大刀,顯然是乘阿鐵昏厥時奪過求的,但見他盯著阿鐵,冷冷道:「我早說過,擅闖第十殿者殺無赦!不過你既然能把曠世神石弄到手,想必也非泛泛之輩……」
「就讓本元帥解決你前,看看你到底是什麼貨色吧!」
神秘人影言畢頓以那柄發光大刀的刀尖,把阿鐵纏繞臉上的白挑開,一瞥之下,整個人不由呆在當場,就像是瞧見一些他完全沒有預料會瞧見的東西。
「什麼?是……你」神秘人影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阿鐵的臉,慚慚道:「不!怎可能會是你?」
「你根本不是你!你是——」
「誰?」
阿鐵會死嗎?
其實人生在世,始終難逃一死,早死遲死還不是一樣。
最重要的是,是人自己能夠清楚知道,自己的一生沒有在過,無悔今生!
這已經很足夠。
可是有一些人,他們的求生意誌異常識盛,而且上天似乎亦已為他們安排了種種命運,一定要他們活著面對,絕對不能逃避!
就像阿鐵,他的路早已被神於「百多年前」便已有所安排了,他根本無從逃避。
正如即將發生在他身上的命運,對阿鐵來說,可說是一場一場不要拿的挑戰。
然而這些挑戰在神的眼內,只是一場遊戲而已。
是的。
只是一場遊戲……
阿鐵終於沒有死,步驚雲也沒有死。
當他再度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他便看見,在其眼前坐著的——正是他自己!
不!應該說,眼前的自己,僅是一幅壁畫。
原來阿鐵如今身躺之處,是一座殿堂正中央的地面,這座殿堂偌大無比,而且無論殿頂、殿壁、地面與及柱樑,盡以血紅色的巨石精雕細琢而成,人處身於這個血紅的空間中,簡直置身於燒著熊熊烈火的阿鼻地獄!
這裡真的是地獄?
阿鐵不敢肯定,他只知道,這裡的主人一定與他有莫大關連。
因為當他開眼睛之後,第一眼瞥見的,在殿堂盡頭,又是一幅與堅立在海螺溝口壁畫一樣的壁畫,壁畫中所繪的當然又是那四個人,其中那個坐著的人,仍是阿鐵!
阿鐵一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不由得隨即環顧四周,接著,他便發覺,這座血紅殿堂雖然凄寂,此刻卻並非獨他一人,卻原來,在其中一面血紅的牆壁前,有一個人正在恭敬的向他跪著。
阿鐵第一眼未能發現此人,是因為此人頭戴一朵血紅帽子,身披一襲血紅武衣,且還深深的垂下頭,於是驟眼看來,整個人除了一片紅色以外.別無其它顏色,似與身後的那面血紅高牆融為一體……
那人別低著頭,但似乎亦已聽見阿鐵醒來,遽然道:「應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你可知道,為了等你,我已在此等了一生。」
聲音低沉而沙啞,阿鐵一聽之下驟然變色,他己認出,這個聲音正是適才在冰川中襲擊他的男子所擁有,他不禁問:「你便是適才那個自稱是十殿閻羅的人?」
「正是。」那男子仍是低著頭答。
「你為何把我帶來這裡?這裡到底什麼是地方?」
那男子一面悠悠的抬起頭來,一面氣定神閑的答:「我把你帶來這裡,是因為這裡原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裡深藏在冰川十丈之下,是——」
「第十殿內的血殿!」
阿鐵隨即一愕!他錯愕,非因他聽見「血殿」這兩個字,而是因為他已看見了這個男人的臉,這個看來年紅五十的男人的臉!
他的臉,居然與壁畫中站於最後的憂鬱男子有八分相似!
他,可會也是畫中人?
那男子瞥見阿鐵滿臉愕然,不由翹嘴一笑,道:
「很意外吧?不過坦白說,我並不是畫中那名憂鬱男子,我僅是與他長得八分相像罷了。」
阿鐵問:
「那,他是准?」
那男子答: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十殿閻羅孟元帥『孟山』;而我,是他唯一的嫡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