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
魅幻、難測!
薰神、蝕骨!
「緣」之為物,時會作弄蒼生,總叫人不願相見的人狹路相逢,願意相見的人又偏偏生離死別。
正因如此,不同的人被不同的緣所牽引而走在一起,總會得出不同的「果」。
就以步驚雲而言,他與劍晨,黑白對立。
與不虛,神魔難共。
與黑衣叔叔,難成師徒。
與其父步淵亭,緣如紙薄。
與其母玉濃,情恨難辨。
與霍烈,一別永訣。
與霍步天……
恩深,緣淺。
算來算去,他竟與所有人皆無緣!
他一直都活在孤單的領域中,從來也不奢望黎明會有一天到來,也從來不願接受任何人的同情。
然而,他又會否對別人同情?
「絕對不行!」
天下第一樓內,霍地響起了雄霸一聲肯定的答覆。
只見站在樓內的除了文丑丑,還有秦霜、步驚雲與聶風。
而雄霸這個答覆原來是向聶風而發的。
但聽得雄霸道:「為師雖因你大挫無雙城銳氣而應承給你獎賞,但並不表示會答允你任何請求,特別是這個!」
聶風懇求道:「師父,弟子只希望能偕同斷浪一起回樂山凌雲窟為父立墓,這要求並不過分,難道也不可以?」
雄霸以一種極度懷疑的口吻問:「嘿,你素來並不喜歡留於天下會,如此一去,怎保證你會鳥倦知還?」
在旁的秦霜見二人僵持不下,插嘴道:「師父,我看風師弟也並非言而無信之人,而且即使他不回來,我們天下會分壇遍布神州,總有法子把他找回來的!」
雄霸堅決道:「縱是如此,為防萬一,也不能讓他離開天下會半步,一旦出了岔子,誰敢保證?」
是的!人心難測,萬一聶風與斷浪一去不返,以雄霸向來嚴厲之手段,為他倆保證的人必定遭殃!
秦霜雖有意相幫,但此等罪名他實在擔戴不起,也就即時噤聲。
聶風眼看屢求無效,心知再求下去也是枉然,只得低下頭黯然道:「既然師父如此堅決,那……弟子告退了。」
他說著轉身,緩緩步出第一樓。
一直不語的步驚雲靜看著他低首離去的背影,目光中竟猝地閃現一陣異樣神色。
其實為父立墓,僅是一個很基本的要求罷了,可是連這件事竟然也無法辦到……
步驚雲也曾目睹聶風在驚濤駭浪中捨身搶救斷浪,這樣的人又怎會言而無信?
這樣的人理應得到好報的。
既然蒼天無道,不給他應得的好報,那,滿手罪孽的魔又如何?
就在聶風剛剛步出第一樓的剎那,步驚雲陡然道:「讓我保證他。」
此語一出,不獨秦霜與文丑丑大感意外,連雄霸亦有少許變色,不過他依舊氣定神閑地笑道:「哈哈,驚雲,你是老夫座下絕不留情的愛將,怎麼忽然活得愈來愈像人了?」
雄霸這句話雖是隨心所發,然而卻一語中的!
真的!步驚雲愈來愈像一個活人!
他素來像一個死人,本應對一切毫無感覺,如今又為何挺身而出?
雄霸續道:「驚雲,你可知道要當這個保證人,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代價?步驚雲心想,別和他說代價,還有什麼比他加入天下會付的代價更可怕?
他當然不會答,只是等他說下去。
雄霸朗聲道:「好!老夫就和你打賭!我決定讓風兒與斷浪前赴樂山,不過……我要你與他倆一起前去,沿路一直監視二人,直至他們返回天下會為止。倘若他倆在半個月內還沒有回來的話……」
他說著斜斜一睨步驚雲,獰笑著說出步驚雲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秦霜與文丑丑一聽之下,兩者皆陡地大駭,吃驚地回望步驚雲。
只見他默然點頭,無言地答應了這個賭局。
風雲閣本僅得步驚雲獨自居住,後來聶風亦入住風雲閣,雄霸遂把此閣一分為二,一名「風閣」,一名「雲閣」。
此刻,步驚雲正赤條條地浸身於「雲閣」內一個偌大的浴池中,四周一片水氣瀰漫,霎時間,也分不清浸在浴池中的到底是人?是鬼?是仙?還是魔?
只是無論是人是鬼是仙是魔,一意孤行的他也不想世人過問。
孔慈正在屏風後為他整理脫下來的衣衫,她忽然好奇地問:「雲少爺,聽說今日風少爺曾向幫主再請求為父立墓之事,不知幫主答允沒有?」步驚雲微微應道:「答允了。」
孔慈登時喜形於色,雀躍的道:「真的?那……確是太好了!」
這陣喜悅是由衷而發的,她是真心的為聶風與斷浪感到高興。
「我亦會去。」
孔慈還沒收起笑靨,便即訝異問:「啊,為什麼?」
「因為要監視。」
監視?孔慈心想,原來幫主始終對他倆放心不下,只不知為何雲少爺會接受這等無聊、猜疑的任務?
遽地,一張字條意外的從步驚雲的衣衫中跌了下來,輕輕墮到地上,發出一絲很輕微奶輕微的聲音。
孔慈信手撿了起來,有點好奇,剛想打開一看究竟,誰料池中的步驚雲竟能聽見屏風後這絲如此細微的聲音,他徐徐道:「別看。」
孔慈更好奇了,問:「雲少爺,那……是什麼?」
步驚雲再沒回答,他今日的話已說得太多。
頃刻滿室不可耐的沉默。
既然步驚雲如此,孔慈也明白這是自己不應看的東西,惟有把字條放回衣衫內。
其實,那張字條是步驚雲與雄霸所立的一紙賭約,當中清楚記下了倘若聶風與斷浪走脫的話,步驚雲將會付出的代價。
那是一個可怕的代價,本來事不關已,步驚雲根本不該為聶風與斷浪如此做。
故這張賭約的內容也不容任何人知道!
翌晨,聶風終於得知雄霸已答應讓他與斷浪遠赴樂山一事,雖然不知雄霸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但亦興高采烈地與斷浪一起收拾行裝,待至中午,便聯袂起行。
當然缺不了步驚雲。
聶風與斷浪已有多年沒有踏足天下會以外的世界,故斷浪一直皆樂不自勝,還一邊走一邊蹦蹦跳跳地高聲笑道:「哇!真開心啊!如今才發覺外面的世界是這樣可愛的!」
其實外面還不是與天下會一樣是一片白皚皚的雪地。斷浪感到外面更為可愛,只因心情較開朗而已。
聶風微笑點頭,然後回頭一望,只見步驚雲雖說與他倆一起前赴樂山,但迄今都沒與他倆走在一道,僅遠遠的跟在二人身後。
他始終仍是與所有人保持一段異常遙遠的距離,不知是在提防別人會傷害他,抑是在提防自己會傷害別人?
乍看之下,他此際孤身走在雪地上,倒真有點像一個遙不可及的魔神。
斷浪瞧見他這個樣子,不禁附嘴在聶風耳邊道:「啐!為何他要與我們一起前赴樂山?他分明在監視我們!」
聶風道:「浪,雲師兄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雄霸的主意。」
斷浪更不忿道:「那為何雄霸不派秦霜,偏要派他來監視我們?依我看,也許只因他自動請纓,好回去向雄霸邀功。」
聶風心知再解釋也不能令斷浪對步驚雲改觀,於事無補,惟有不再搭腔下去。
樂山位於四川,三人日夜兼程,距離天下會愈遠,雪便愈少,也沒有那麼寒冷,終於來至樂山一帶……
樂陽村是位於樂山的一條小村,此處的冬天並沒有呼呼風雪較天下會暖和不少。
三人走在村內的市集上,但見人潮熙熙攘攘,一片煩囂,好不熱鬧。
斷浪自出娘胎便居於樂山,雖然並沒居於樂陽村,對此地也異常熟悉,不期然湧起一陣強烈的親切感。
聶風眼見摩肩接踵的人群,不禁回想當初老父退隱歸田,所居的那條村子也是如此,但願自己有一天也能再次回到那條村子,安安定定、平平凡凡地度過一生便好了。
三人之中,惟獨步驚雲最不習慣面對此洶湧人潮,不過這些村民似乎也不習慣面對他,眾人甫與他的眼神接觸便遠遠避開。
他有一雙可以懾退蒼生的眼睛。
然而,這雙眼睛卻隱藏著一顆不為人所知、所能了解的心。
這顆心,也不知到何日方會給人從他那個雖生猶死的軀體中挖掘出來,瞧個清楚明白?
也許永不會有一天。
就在此時,距三人不遠的一間破舊石屋突然飛出一條人影,只見一個年約三十的婦人哭哭滴滴的倒在地上,一個魁梧的粗漢從屋內追出,罵道:「呸!臭婆娘,老子僅是到小黃家操幾手罷了,你卻整天嚕嚕嗦嗦,煩個不休,待老子好好整治你!」
原來又是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