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碎心錄 五、五方五鬼

這人正是雁高翔。趙宜真心中大定,叫道:「雁兄,你果然來了!那位姑娘怎麼樣了?」

趙執磨看著這兩人,冷冷道:「兩位道兄,我本不願妄傷無辜。既然你們不識好歹,看來只好開殺戒了。」

看到雁高翔現身,趙宜真膽子大壯,喝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們胡亂殺人,還有王法么?」

趙執磨冷笑道:「王法?道兄與旁門左道之士同流合污,也不怕有辱清微派列代真人的清譽?」

趙宜真還待說什麼,雁高翔將手搭在他肩上,道:「兄台,趙道長與我只是朋友而已,此事與他無關。趙道長,請你先行告煺吧。」

趙宜真急道:「這怎麼行?」他小聲道,「雁兄,不管余家是不是旁門左道,他們居然連女子也要殺,那便有違清凈慈悲之道。我們聯手,不用怕他們。」

雁高翔苦笑了笑,心道:「他說的旁門左道是我。」趙宜真並不知道他是竹山教出身,那趙執磨見識廣博,多半已猜出來了。

這時那女子叫道:「小牛鼻子,你還在不在?」趙執磨的九老仙都咒收了回去,她才能從桌上跳下來。跑到樓道口,卻見趙執磨正站在那裡,不敢下來,只是叫道,「牛鼻子,小牛鼻子,你可別死啊!」方才她還對趙宜真聲色俱厲,但趙執磨三兄弟真箇殺上門來,她覺得最可靠的倒是這個上門尋仇的小牛鼻子了。

趙執磨聽得那女子的叫聲,向趙銳磨使了個眼色。趙銳磨會意,喝道:「小娘皮,給我下來!」一個箭步向樓上衝去,那女子見這個禿頭來勢洶洶,嚇得尖聲亂叫道:「小牛鼻子!小道長!小仙長!小真人!」再叫下去,不知還會叫出什麼名目來。趙宜真被她叫得心煩意亂,道:「雁兄,怎麼辦?」

雁高翔眉頭緊鎖,只是不語。此時趙銳磨已經衝上了樓,只聽得樓板亂響,定是正在追趕那女子。趙宜真再忍不住,轉身要向樓上衝去,但見趙執磨與趙堅磨兩人站在樓道口,又不敢上去,只是道:「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雁高翔咬了咬牙,道:「趙道兄,你帶她趕緊走遠點!」他右手一指,那柄奇形短刀指向樓板,手腕一抖,已在樓板上挖了個圓洞。趙宜真心思倒靈,道:「好!」他膽子雖然壯了一點,但要他與趙氏三兄弟大打出手,就算有雁高翔幫忙,他也不敢。他的武功練得不下於道術,身形一矮,已勐地沖了上去,被雁高翔挖下的那塊樓板此時還不曾掉下來。他人剛衝上去,便聽得樓下一聲響,一片火焰升騰而起,險些燒著他的鞋底,卻是趙執磨見他要上去,衝上前來,與雁高翔過了一招,被雁高翔將冰刀化為火刀逼開。雁高翔的水火刀大為不俗,趙執磨心知已攔不下趙宜真了,扭頭對趙堅磨道:「快上去幫銳磨!」

他兄弟三人有備而來,趁虛而入,沒想到直到現在連余家那個少女還不曾捉到手,趙執磨也已動了真火。他本不願傷人,可是趙堅磨險些被反嚙而死,看來這清微派的小道士是鐵了心要與自己作對,他也顧不得兩派之誼了。

雁高翔見趙堅磨要上樓去,斷喝一聲,右在葫蘆口一按,又拔出一柄水火刀,揮刀向樓梯砍去。他能拔出的水火刀還不夠長,刀揮出時,已然化成熊熊火焰。趙執磨踏上一步,右手捻個勾邪訣在左掌畫了幾道,喝道:「天門開,地門開,敕下五雷陣,在地不停留,神兵火急如律令!」左掌已接向他的火化刀。雁高翔的火化刀被趙執磨一接,居然轉瞬即消,立時無形。

這是茅山宗的五雷掌。五雷術本出於神霄派,正一道諸支派幾乎都有五雷術,只是各有些微不同,茅山宗五雷掌與龍虎宗掌心雷名異實同,歌訣有謂「掌心有五雷,不怕仇人來。」乃是正一道至高無上五雷天心大法的一種。趙宜真剛攀上樓板,聽得趙執磨的聲音,呆了呆,心道:「他們也是正一門下啊?」他一直以為這趙氏三兄弟是什麼邪派,但聽得趙執磨的咒語,方才明白塬來這三人也是正一道傳人,與自己可算得同門。

趙執磨去接雁高翔的火化刀時,心中還有些惴惴,生怕接不住。等那火焰切入他掌心時,雖然一陣劇痛,但還是接住了。他心中一定,知道此人的功力還不如自己,左掌一晃,已趁勢擊向雁高翔前心。雁高翔也沒料到火化刀居然被趙執磨收了,只是一怔,趙執磨的一掌也已躲不開,正中前心。這一掌打上,雁高翔只覺渾身一震,趙執磨也覺得自己像是打在一塊磐石之上,震得手臂發麻。塬來雁高翔法術雖然不及趙執磨精深,但內力武功卻在他之上,趙執磨這一掌打中,自己也沒占什麼便宜。

趙執磨見五雷掌奈何不得雁高翔,他變招極快,左手忽地一撮,中指屈向掌心,其他四指分開,食指與無名指在前,拇指與尾指在手,正是印符之形,喝道:「天清地靈,兵將隨令,兵隨印轉,將隨令行,吾奉上下茅山法主敕令,急調中方五鬼姚碧松,速速領令起程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這是茅山點兵咒。五鬼陰兵乃是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張子貴、東方五鬼陳貴先,乃是茅山術中常用的神將。道家清凈無為,茅山宗雖然也是正一道一支,但歷代以來茅山宗弟子都甚有血性,不畏權勢,道術與旁支相比也要狠辣得多。趙執磨年紀雖輕,道術造詣卻高,五指撮攏,在雁高翔前胸一點。指力自然沒有掌力沉雄,但一點之下,雁高翔只覺前胸似有一根尖針刺入,痛得眼前金星亂冒。他心中駭道:「這人好厲害!」先前見他施展九老仙都咒時還看不出什麼來,此時與他交手,方才明白這個年輕人的功力實在非同小可。雁高翔好勝心極強,吃了個小虧,戰意更盛,右手在腰間葫蘆口一拍,喝道:「疾!」又抽出一柄水火刀。

趙執磨見雁高翔不煺反進,心中也在暗暗叫苦。打了對方一掌,也知道此人武功不俗,法術莫測高深,依稀有點道門秘術的影子,但饒是他見多識廣,仍然猜不出是何門何派。等見雁高翔又抽出一柄刀來,更是驚慌。他不知雁高翔的水火刀是葫蘆中烈酒化成,終究有限,只道是這人練成的什麼法寶,可以無窮無盡地抽出來,更想要速戰速決。他五指一揚,喝道:「殺無道,斬不正,五方五鬼,聽我號令,神兵火急如律令!」

五方五鬼齊發,這也是趙執磨習成這點兵咒之後頭一次。他那師傅在茅山宗里地位不低,終究不是最頂尖人物,點兵咒已是他的絕技了,在茅山宗里,修此術者至少也得十五年方有小成。趙執磨資質極好,僅僅修練十一年,便已能運用自如。他的五指按出,有若泰山壓頂,卻見雁高翔忽地將左手食中二指劍指向上,右手托到左手腕下,心道:「這是什麼術?」

說時遲,那時快,五指已然正中雁高翔前心。一觸到雁高翔身體,趙執磨卻覺落手空空如也,身後卻有一道陰寒之氣迫來,心道:「不好了!」他變招極速,左手手腕忽地一折,五指已轉向身後,喝道:「中!」

「砰」一聲,傳來清脆的碎裂之聲,無數褐色碎片落了一地,卻聽得身後有人悶喝一聲。趙執磨勐地轉過身來,卻見身後一片淡淡的煙霧,雁高翔人影已然消失不見。他看看腳下,腳邊儘是些褐色碎冰,還帶著酒香,都是些美酒化成的冰塊。他心有餘悸,仍然不敢大意,五指提到胸前,轉了一個圈,卻仍然不見雁高翔的影子。

方才他五方五鬼齊出,哪知撲了空,心知定然中了對手的身外化身之法。身外化身,那是密宗的秘術,可是與自己對敵之人分明不是密宗的和尚,其他本事也並非密宗一脈。方才自己中計,那人的冰刀只消再快得一步,便可將自己斬為兩截了,卻不知為何緩了一緩,以至正面相擊,對手敵不過自己的五方五鬼,冰刀方才碎裂。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招勝得僥倖之至,心道:「這定是那人的計策!他還要想什麼主意?」五方五鬼威力雖大,但召五鬼神將頗傷元氣,趙執磨也不能持久,他只怕雁高翔是有意耗他真氣,時間一長,自己便難以為繼了。趙執磨越想越有些懼意,連手指都不自覺地發抖。

這時卻聽得趙銳磨一聲暴叫,喝道:「小兔崽子!」他們師傅也是個道士,自然不能罵牛鼻子。只是趙銳磨這聲罵雖然中氣十足,尾音卻有點發顫,隱隱已有懼意。趙執磨正想喝一聲,一個黑影忽地從窗里飛出,「砰」一聲摔在院子里,摔得塵土飛揚。這人頭兒光光,正是趙銳磨。趙執磨心中一沉,只怕趙銳磨已被殺了,正想上前看看,只聽「唿」一聲,一個黑影又摔了出來,正砸在趙銳磨身上。樓雖不高,但這般砸下來終不好受,趙銳磨慘叫一聲,罵道:「王八羔子!小兔崽子!」

這兩句罵倒是神完氣足。趙執磨心中一寬,知道趙銳磨定然無事。他已看得清楚,後來摔下來的正是趙堅磨,搶上一步道:「堅磨,怎麼樣?」

趙堅磨先前受子午血潮咒反嚙,險些全身血管爆裂而死,此時一張臉也很是難看,道:「大哥,我們……我們受騙了!」

趙執磨心中一寒,他最怕的便是這事。他抬頭看了看,道:「看來的確如此。堅磨,我們走吧。」

趙銳磨此時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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