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鬥爭的基礎

1973年12月,監獄部長吉米·克魯格到羅本島視察,這反映了政府急於兜售它班圖斯坦「獨立」的政策。他向曼德拉和由一名難友麥克·馬哈拉吉率領的代表團指出,如果他們承認特蘭斯凱,願意住在那裡,他們的刑期就能赦免。答覆是「分別發展的政策是完全不能接受的;這一點絕不會妥協。」(儘管如此,政府後來仍幾次向曼德拉重提此事,他的回答還是「不」。)有諷刺意義的是,小酋長凱澤·馬坦齊馬因南非政府的支持,領導特蘭斯凱走向「獨立」,按滕布人風俗,他是曼德拉的侄子。總理沃斯特也向溫妮·曼德拉提出過,給她自由的條件讓她承認特蘭斯凱是她的「家園」。她的回答是:「厚顏無恥!要是有人應該離開南非的話,那是殖民者的政府。」

在羅本島,被《泰晤士報》稱為「南非民族主義巨人」者,是466/64號囚犯,他每天在海灘上採集海藻製作肥料。那是極累人的勞動,而且走在南大西洋冰冷海水沖刷的沙地上更加不舒服。在遠處,船舶駛進駛出開普敦港。

有一次曼德拉說:「南非的監獄想使我們放棄戰鬥,使我們再也沒有力量和勇氣去追求我們的理想。」但實際上,這些人不僅被當作犯人,而是也被當作黑人對待,這樣結果適得其反,因為它加強了他們的反抗。

到70年代初,他們頑強地表達的不滿再加之國際上的壓力,贏得了雖不大卻有意義的改進:牢房裡有了一張桌子、一個板凳,冬季有「權」在讀書時用條毯子圍在身上;有熱水洗澡;院子里有了一個排球場,它後來改成一個網球場。他們要求踢足球但被拒絕,因為這意味著走出隔離區。在室內,他們有乒乓球和國際象棋,每月有一場電影,每天晚上放錄音音樂。但是吹口哨仍要受懲罰的。更重要的是,接觸新聞的要求一再被嚴辭拒絕,從事木工和編籃子之類創造性活動的要求也遭到拒絕。

由於曼德拉最初在1962年判刑,他得到許可攻讀倫敦大學法學學位,但在政治犯大批到來後獄規進行了更改,及時得到最新書籍以完成課程變成不可能了。接著,當局又禁止政治犯修習研究生課程,這嚴重剝奪了求知的要求。曼德拉轉而學習經濟學,並且因不許學法文和德文,就改學高年級的阿非利堪語。

在為全體黑人事業的鬥爭中,婦女們起到傑出的作用;人們希望她們建設這個國家,可她們處於「最絕望的處境中,在一個充滿種族仇恨的社會中養育兒女。」

經過在石灰礦坑多年勞動,他不是唯一視力減弱的人。由於他患高血壓而且腰部不好,獄方做了一些讓步:給他一張床,板凳換成椅子,並給予無鹽伙食。象利沃尼亞案其他人員那樣,他從D類升到C類,然後又升到B類,他被允許有更多的探視,但還是限於每次半小時。

但是無處不在的普林斯盧軍士不久把她帶到布隆方丹法院。溫妮曾去一個鄰居那裡打聽到什麼地方買煤。這時,有個男人從那裡經過帶著一隻剛買的雞。溫妮又詢問雞的價錢。檢舉人在起訴中稱這構成3人「集會」,因此違反了對她的禁令,並進而斥責她炫耀非洲人國民大會旗幟:她穿一件黑、綠、黃三色的衣服。溫妮反駁說:「在留給我的有限的自由中,我還有選擇穿服裝的權利。」地方法官判她有罪,給她緩期服刑的判決。在法院外面,人們向她歡呼。

曼德拉常常說服看守們讓探視繼續進行。「他和他們說話好象他們是小孩子:『你們肯定聽得出我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我有相當長時間沒見到我的家屬了;不管怎樣我想繼續下去,你們繼續聽吧,那是你們分內的事。』」

很久以後,曼德拉回憶起他當時的情感,他給妻子寫信說:「雖然我總是努力擺出一副勇敢的樣子,可是我實在不能適應你也被關到監獄。」「很少有什麼事情象這種特殊的痛苦那樣攪亂我的整個生活。這種苦難似乎還會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困擾我們。我絕不會忘記1969年5月至1970年9月期間,以及你在克龍斯塔德度過的6個月期間,我們所遭受的令人極為痛苦的經歷。」

一位從特蘭斯凱來的親戚在葬禮之後到羅本島探視,他說到曼德拉對於那些操辦葬禮的人是如何的感謝:「他一直問,某某人來了嗎?某某人呢?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消息如此靈通。他讓我對所有那些參加葬禮的人表示問候和感謝。」

1969年,斯蒂夫·比科和巴尼·皮特亞納領導黑人學生從多種族的「南非學生全國聯盟」分裂出來,成立黑人自己的「南非學生組織」,並在1972年成立了「黑人大會」。雖然受到美國「黑人權力」運動和弗朗茨·法農激進著作的影響,但「黑人覺醒運動」的發展還是對白人種族主義作出的反應,它的宗旨是心理解放,使黑人擺脫對白人的依賴並使全體黑人團結起來:印度人和「有色人」第一次認為自己屬於「黑人」而和非洲人站在一起。黑人覺醒運動包括宗教、文化、教育以及政治方面。通過這個運動青年中產生出一種新的堅定和自信。

她不但被限制待在布蘭德福特,而且夜裡被禁止外出,整個周末和公共假日也是如此。禁止接見來客;離家外出時,禁止每次和一個以上的人在一起。普林斯盧軍士,一個臉色陰沉的人,一直在外面警戒,坐在汽車裡監視著,溫妮外出時就跟蹤她。如他所說,「執行我的任務」;按一個美國觀察家所說,是「獻身於攪亂她的生活」。

不久,她又回到法院,被控接待來訪者。這時,一次曼德拉寫信說:「我會想著你的,特別是當你被帶到被告席上時,當你聽著政府證詞中種種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說法時。我堅決支持你,我深知,你經受磨難是因你對孩子們和我以及對我們大家庭的熱愛和忠誠。這是不斷增長的愛和忠誠……」

溫妮·曼德拉一再受到的逮捕、指控、判罪、申訴、緩刑和監禁,關於這些方面的詳情難以掌握。在她而言,長時間的反抗是對成千上萬男女身受其害制度的揭露。在和警察的遭遇戰中她無所畏懼,對他們的粗暴侵擾,她大膽地予以還擊。可是一系列的陰險襲擊,使她身體受到攻擊,她的住宅被扔進汽油彈,她毫無辦法也得不到任何保護。津姬曾向聯合國呼籲要求南非政府保證她母親的安全。她說,「我們相信這些攻擊行為出於政治動機。」

這兩個女孩子被埃莉諾·伯利從女修道院的不快樂生活中拯救出來。埃莉塔當時住在約翰內斯堡,她的丈夫羅伯特·伯利爵士——伊頓公學過去的校長——是威特沃特斯蘭德大學的教育學客座教授。伯利夫人安排她們去沃特福德,那是史瓦濟蘭的多種族寄宿學校。

這兩個孩子長到十幾歲,被允許去探視她們的父親。溫妮不無擔憂:她們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垮下來嗎?會因為這個經歷而堅強起來,以這個囚犯為榮嗎?

從過去的照片中澤妮看到曼德拉「非常高大,很胖」,此時澤妮幾乎認不出他了。但是使她感受最深的是她父親的幽默感,如果當時或在她後來的探視中他曾有憂慮,那憂慮也絲毫沒有顯露出來。

警察開車送她和17歲的津姬向西南行駛300英里,來到位於奧蘭治自由邦低濕平地的名為布蘭德福特的小鄉村,把母女二人放在灰塵瀰漫的802號門牌的房前。這是政府能找到的對她最生疏的環境:這裡有阿非里卡人政治和文化的精髓。曼德拉一家卻對當地語言一竅不通。

她再次被控違反對她的禁令,1974年期間在克龍斯塔德監獄被監禁6個月。她說,這是一次收穫頗豐的經歷。她感到在那裡更加解放,肉體上覺得和自己的信仰接近起來,比用言語來表達它更能令人滿足。而且,整個國家就是一座關押黑人的監獄。但對她的家庭而言,她的監禁引起了不安。津姬聽到這個判決時哭了。她母親告訴她:「你永遠不要哭,你哭他們就高興。」澤妮回憶在學校放假的日子,星期日她和津姬被她們的監護人哈里大叔(恩塔托·莫特拉納醫生)帶著探視她們的母親:透過玻璃隔板她們和她談話半個小時,談關於學校,關於零用錢以及她們是跟誰在一起。溫妮看上去總是很好。但是孩子們開始發覺朋友們害怕到家裡看望她們,因為保安警察可能把他們帶走審問。

在每次半小時的探視時間裡,溫妮和她的丈夫達到了真正的交流,每人從對方得到鼓舞,獲得力量。回到彼此的鬥爭環境後,曼德拉以謹慎的方式,不分派別地幫助同志們解決他們的問題;溫妮則不顧種種限制,參加索韋托社區的鬥爭。索韋托是一個超過100萬人的黑人居住區,在那兒,「黑人覺醒運動」的興起標誌著鬥爭進入了新階段。在她看來,這「使得人民更能意識到自己的價值,更能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它培養了更多的自力精神」。黑人變得更為自己的膚色而驕傲。

當女孩子們下一次探視時,她們單獨前往。開車送她們到開普敦碼頭的那個朋友,看著她們和一隊穿著橄欖綠制服的看守上了渡船:他認為這是令人傷心的場面,這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和那些唱著他們阿非里卡人歌曲的男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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