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大難臨頭各自飛(No.150 - No.157)

No.150

下午的課全是數學。

因為期中考試閱卷的那段時間張峰得了重感冒,所以我們班缺了四堂數學課,都補在了這兩天上,我現在一看到函數就覺得特別噁心。

我好不容易稍微有點兒明白集合的奧妙所在了,課程就開始進入函數階段,等我消化完合集、並集、互斥這些概念,並能稍微避開試卷上的那些「顯而易見的陷阱」(余淮說的),張峰已經把函數講到了對數函數。

指數函數去哪兒了?面癱張峰你是趁我在課堂上發獃的時候把它們殺了嗎?!

張峰駕著一輛塞滿了log和f(x)的馬車飛馳而去,我穿著拖鞋在後面邊哭邊追。

面對我的崩潰,余淮輕描淡寫地說道:「你不理解指數函數的話,是沒有辦法學好對數函數的,它們本來就互為反函數……這麼說也不嚴密,但是你就這麼理解吧,反正你如果指數函數沒搞明白,對數函數我看你也算了吧。」

「請問,你是在委婉地告訴我可以去死了嗎?」

余淮點點頭:「也可以這麼理解。」

我無比無比無比地疲倦。

在陳雪君的故事結束之後,我們的關係恢複了正常,至少在余淮的眼裡是這樣的——我的成績一如既往的爛,他的成績一如既往的好;我們仍然坐同桌,他仍然對我一小部分時間施以援手,大部分時間落井下石。

什麼都沒變。

而對我來說,就像是某些念想無聲無息地死了。

就像一個人徒步穿越沙漠,始終相信自己不會死,因為手中攥著最後一壺水,只要想著這個,就可以忍耐喉嚨的焦灼,再往前走一步,再往前走一步。

然後突然發現壺是漏的,裡面早就空了。

No.151

如果說我的問題還可以劃歸為內心戲太洶湧,那麼β的困境則全是動作戲。

放學時,簡單跑來找我一起坐車回家,我說我還要值日,問她β今天怎麼不一起走。簡單神色有點兒尷尬地說,她被張平叫去談話了。

「昨晚不是談過了嗎?」我疑惑道,「β昨天說她要扼住命運的喉嚨來著。」

「昨晚沒扼住,」簡單搖搖頭,「她沒找到機會,張平後來被幾個家長纏著說話,一直聊到大門口,她在旁邊根本插不上一句話。今天她本來想要矇混過關的,一整天都在裝沒事兒人。」

我想了想今天β的表現。

「還是很有演技的。」我表示肯定。

「可沒想到張平還是找到她了,她想得美,張平怎麼可能放過她,昨晚家長會點名來著,就她爸媽沒來。」

「張平給她爸媽打電話了?」

「所以說咱們小張同志還是很厚道的。我聽徐延亮說,張平打算先和β談談,再決定要不要給她爸媽打電話。否則今天晚上β估計就要被揍成α了。」

我們正在說話的時候,余淮已經整理好書包,轉身匆匆走了。

「往哪兒跑,今天你們組值日!」徐延亮眼尖發現了,在後面扯著嗓門喊。

「我有課要上,耿耿做我那份兒,我們說好了!」

余淮也大嗓門吼回來,後半個教室不少還沒走的同學都朝我行注目禮。

「你什麼時候跟我說好了!」我有點兒臉紅。

「現在!給點兒默契!」他已經消失在門外了。

徐延亮看著我,半晌才嘆口氣說:「家屬的確也可以代替值日。」

簡單盯著余淮消失的方向愣了一會兒,轉頭問我:「余淮是去補課嗎?」

我張張口,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

「他們要參加聯賽了,成績好的話,有保送機會。」

「高一就能保送?!」簡單驚呼,轉頭去看韓敘早已空了的座位。

「你以為呢?人家和咱們可不一樣。」

說話的是坐在我前面的朱瑤。

No.152

說來奇怪,我們和隔壁組的徐延亮、簡單、β甚至韓敘關係都不錯,卻很少和坐在自己前排的朱瑤與鄭亞敏說話。鄭亞敏是個十分沉默的男生,皮膚有些黑,身材與徐延亮相似,類似汽油桶,卻沒有徐延亮靈活。余淮曾經說過,要不是自己視力好,肯定會和張平求情讓自己往前排調。

「鄭亞敏簡直像座山。幸虧我個兒高。」

「是上身比較長。」我誠實地糾正。

如果說鄭亞敏的沉默是性格使然,朱瑤的沉默則是因為珍惜時間。她學習非常努力,體育、美術、音樂課什麼的向來能翹課就翹課,下課的時候也一直坐在座位上背單詞。我曾經親眼見過朱瑤因為專心做題,懶得起身去扔垃,圾而把吃完的蘋果核直接往地上扔。

我也想過以她為標杆來學習的,朱瑤不起身我也不起身,尿急也憋著。結果不出所料——摸底考試的時候,她是我們班第五名,這次期中考試是第三名。

而我兩次都幾乎墊底。

一開始朱瑤和余淮還會討論一下習題,朱瑤向余淮請教物理和數學,因為「他是競賽生」;而余淮常常會板著臉把他認為「不可理喻」的英語、語文習題丟給朱瑤幫忙。朱瑤的英語基本功很紮實,那些生僻的片語和詭異的介詞她都能說出個道道,不會像我們糊塗的英語老師,每次講解選擇題的模式都是一樣的。

「這道題A、C、D選項一看就不對,所以選B,有人有問題嗎?」

「老師,我沒聽懂。」

「怎麼聽不懂呢?我問你,A、C、D哪兒對?」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對,不對就選對的,當然選B,還有問題嗎?」

每到這時候,余淮就會私底下白英語老師一眼,伸長胳膊戳戳朱瑤。

不過,這種好戰友關係止步於期中考試。

因為余淮的期中英語成績比朱瑤高了三分。

從此之後,但凡余淮有不明白的英語題,朱瑤的反饋都是:「我也不知道。你英語比我好那麼多,你還問我?我給你講錯了怎麼辦?」

如此反覆了兩三次,余淮就再也沒有主動和朱瑤說過話。朱瑤詢問的理科題目他還會照舊幫忙解答,但是英語題目他都會捨近求遠直奔韓敘,甚至跑上樓去問林楊。

而林楊給他的答案,大多是兩個字。

「直覺。」

「林楊上輩子可能是條狗。」余淮認真地對我說。

不同於余淮對朱瑤的不屑,我稍微能理解對方的小心翼翼。這種小家子氣固然沒風度,但也是因為內心的惶恐吧。朱瑤或許只是另一個我,一個更努力、更聰明的耿耿,但是距離余淮、林楊、韓敘他們,差得不是一點點。

都差在了心裡。

No.153

「不對啊,我記得韓敘以前跟我說過,保送不是高三的事嗎?」簡單連忙抓住朱瑤問起來。

「聯賽又不限制年紀,少年班知道嗎?」朱瑤在和我們這樣水平的學生講話時可沒有那麼多顧忌,口氣硬邦邦的,「高一怎麼不能參加了?只不過讓他們和高三的學生競爭,畢竟短了兩年的訓練,一般很難考到好名次,即使有保送機會,也不是非常好的學校,所以你不知道而已。」

「那幹嗎還要參加?」

朱瑤用看弱智的眼神掃了一眼簡單:

「練手。撞大運。反正沒損失。」

朱瑤講述的余淮和韓敘他們,像是運轉在另外一條軌道上的星球。我還沒追上對數函數的馬車,他們已經在自己的邏輯里公轉了幾個世紀。

朱瑤說完就掄起書包走了。

我和簡單各懷心事地傻站了一會兒,直到簡單跳起來:「欸?今天不是你們組掃除嗎?她憑什麼走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聳聳肩,「張平找她談過話也沒用的,她說過,來學校是學習的,多餘的事情誰也不能強迫她做。你能怎樣?為這種事情找她家長?」

簡單咧咧嘴:「那我幫你吧。」

我朝簡單感激地笑笑,也沒推辭。

我覺得我和簡單這樣的學生才是真正的好孩子——只是我們都好在了「不重要」的方面。

No.154

我到家的時候,發現今天在廚房做飯的是我爸。小林帆告訴我,今天因為有一所初中的學生中午集體食物中毒了,所以齊阿姨她們要加班到很晚才會回來。

我倆正在說話,廚房的門開了,我爸探頭出來,見到我,竟然有點兒不好意思。

呵呵,這種態度就對了。

「回來啦?把校服脫了,洗個手,馬上吃飯了。」

我忍住笑,冷若冰霜地點點頭,臉上是單親家庭孤僻受傷的少女的常用表情。

我爸果然更尷尬了,趕緊縮回頭進了廚房。

小林帆正趴在客廳的茶几上寫作業,抬頭朝我眨了眨眼,把我搞蒙了。

「姐姐,」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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