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和菲婭梅塔的羅曼史(2)

一天,在最頂層的書架上,

我找到了一份寶貴的獎賞,

這玩意兒俺老爸常常捧讀,

卻不讓我們小孩偷瞧一行;

一本褐色的老書頗有年頭,

字型和裝訂似乎顯出陳舊,

在那污跡斑斑的標題頁上,

印著作者的大名:卜伽丘。

這名字,此前我聞所未聞,

但一等到恰當的時節來臨,

它就成了一個我念念不忘、

縈繞書頁、很鍾愛的姓名。

追溯數百年時光,我遊盪

在田園鄉村以及皇家劇場,

陪伴著貴族和他們的夫人,

與卜伽丘的老友晤談歡暢。

那些活潑少女和威嚴騎士,

他們看上去全都神采奕奕,

全都勇於冒險、率性而為,

他們很快就成了我的知己。

他們嬉笑玩鬧又善感多愁,

常常讓我止不住熱淚橫流,

為了他們的那些英勇業績,

彷彿聽那卜伽丘細說從頭。

在少年的夢想里,我再睹

那些鄉村少女和宮廷貴婦,

那些紈絝少年和宗教僧侶,

為祭祀或娛樂而盛裝華服。

又一次,我聽見夜鶯歌唱,

和多年前的歌聲完全一樣,

在叢林掩映的義大利山谷,

歌聲向尊敬的卜伽丘獻上。

我仍愛著那本褐色的舊書,

我找到它是在頂層的書櫥,

我愛它,所以我決不借出,

除了自己決不讓他人過目。

但是我有個兒子高大魁偉,

我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認為:

他肯定願意享受此中樂趣,

以及卜伽丘那偉大的友誼。

噢,現在的孩子如此不同,

和我少年的時候趣味殊迥。

我擔心我的兒子不知如何

領略說書老人玩笑的妙用。

對於你的友誼,哦,朋友,

我尋思它的作用就是勸誘

我們去採摘那高尚的果實,

聽從於您的指引,卜伽丘。

所以,你還是安歇於架上,

披著失去光澤的褐色盛裝

或許某一天,孩子自己會

找到你,取下來細加端詳。

他或許會又一次感受歡悅,

那曾讓我顫慄充盈的感覺,

多年前我謙恭地被它籠罩,

那是卜伽丘所賜予的榮耀。

對於那伙卑劣的模仿者,我要說:去你的吧!你班德羅斯,你斯特拉帕洛拉斯,以及你們所有其他的江湖騙子,你們洋洋自得地把卜伽丘的天才所遺贈給人類的帝國據為己有,去你們的吧!大師只有一個,對他我們要獻上心懷感激的敬意。他引領我們穿越時間的迴廊,他的輕輕一碰,就能使死者復活,能使所有古代遺存的溫柔和勇敢全都重現人間。英勇,愛情,犧牲,淚水,歡笑,智慧,聰穎,達觀,慈善和理解,全都是他的助手;人類,是他的靈感,他的主題,他的聽眾,他的債務人。

這個帝國,如今屬於坦克雷德的女兒,也屬於羅西格里翁納的妻子。不久,他又告訴我們,它屬於招搖撞騙的園丁,也屬於阿利伯奇;屬於那波內的吉列,屬於伊芙琴尼亞和西蒙,屬於薩拉丁,屬於薩蘭特里諾,屬於迪安諾拉和安薩爾多。不管涉及什麼樣的題目,他很快就能讓它獲得生命,他還將自己難以描述的天才品格如此巧妙地賦予它,把我們的憐憫和熱情吸引到它的身上。

這是真的,我們應該帶著同情和理解去閱讀他。什麼樣的作家不應該這樣呢?在我看來,與其把我的卜伽丘放到一個蠢人手裡,還不如把他留給一個又瞎又啞但聰明美麗的女人。

我已經暗示過:降臨在伊蘇爾特·哈丁格頭上的命運多麼可怕,她在亨利·博格斯先生的林肯郡莊園里離群索居。亨利·博格斯先生對羅曼蒂克一竅不通,對她的呵護照料也很少。他完全沒有能力欣賞一個眼睛烏黑明亮、心靈寬廣浩渺的女人。我敢向自己保證:他在任何時候都會歡天喜地地拿一本《十日談》去換一本《紳士鳥販》,換取訂閱一年的《潘趣》(這份雜誌是人類低能的傑出典範)。

噢,伊蘇爾特!如果你只是一本書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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