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驚人消息:大食聯手突厥對抗唐軍

熱氣騰騰的訓練場上,是賓士的戰馬,是鏗鏘的腳步,是生龍活虎的吶喊。

李天郎緩步穿梭在其間,覺得無與倫比地舒暢。

對於校場上的一切,他樣樣爛熟於心,箭靶、戰馬、兵器架、噢噢叫的士卒……都在沖他叫喊,粗野地召喚著他。他每一步都不自覺地跨進戰爭的節奏里去,他從富有彈性的操場上走過,每根骨骼都不禁在肌肉里嘎嘎作響,動不動就冒出興奮的大汗。他隨便一眼瞟去,視線內的任何一個細小的差錯都休想瞞得過他,哪個士卒偷懶沒挺直腰,哪個隊正的號令有誤,哪個箭手弓弦沒有調好,哪匹戰馬的鞍轡鬆動……他毫不客氣地拿鞭子抽打動作遲緩的士卒,呵斥懈怠的旅帥隊正,親自揮舞令旗布陣,甚至自己操刀示範動作。

那邊,是操練櫓盾長槍的排矛手;這邊,是劈砍木樁的陌刀手;精於騎射的胡族士卒在練習戰陣,熟悉號令;長於步戰的漢家士卒在騎馬勁馳,鶻騰拋索。

戰將李天郎在較場上精神抖擻,激情萬丈。

三月過去,前來軍營應募者絡繹不絕,馬大元、趙陵、野利飛獠等頭領盡擇優而募之。如今,李天郎所募番漢士卒已達千人,盡皆能騎善射驍勇彪悍之輩。盡數編為剽野、西涼兩材官之團,以及鐵鷂、鵰翎、飛鶻三輕重騎射之團,五團加散落輜重、工匠之兵,共計一千七百餘番漢勇士。這些人作為戰士什麼都不缺,唯一缺乏的,就是作為一支精兵所必需的軍紀和協同作戰的技能。為彌補胡人士卒在此方面的缺陷,李天郎和他的西涼團老兵們可謂嘔心瀝血,想盡各種辦法對生性散漫的胡族子弟耳提面命,言傳身教。經過好幾個月的艱辛努力,總算有了起色。

與此同時,李天郎也注重發揮胡族輕騎快捷如風、攻掠潑辣的特點,特地教習了急速兩翼包抄和與步兵之間的衝擊配合。他清楚地認識到,所謂「兵貴神速」,除了輕騎,沒有什麼能比其更能體現這一用兵精髓的了。心機巧妙的杜環受粟特商隊的啟發,設計製作了可以快速摺疊的帳篷和長行坊馱架,一千七百餘人的軍馬,連同軍械糧秣,可以在一天之內完成所有的出征準備。在此以前除了靠劫掠補充給養的突厥騎兵,沒有人可以做到這點。

趙陵叉腰站在赤河河岸上,赤裸健美的身軀在炙熱的陽光下滋滋發燙,曬得黑黝黝的屁股上還殘留著水漬。「快些!快些!別像娘們似的!」他對還在赤河裡撲騰的部屬大吼,「快點上岸備馬!」

腰間捆著羊皮氣囊的鵰翎團士卒嘩嘩地從水裡魚貫而出,手裡扯著自己戰馬的韁繩,同樣連著氣囊的戰馬托著甲胄兵器呼哧哧地爬上堤岸。岸上於是又出現了諸色不等的一長溜光屁股,攢動的人頭中,既可見党項士卒濕漉漉的髡髮,回紇士卒掛滿水珠的辮髻,也可見突厥士卒編結整齊的彩色長辮,吐谷渾戰士頭戴的驩瀍(huān )和漢人士卒流行的紅抹額。不遠處傳來一陣尖利的歡笑,那邊是一群洗衣取水的女人。有厚臉皮的士卒故意將腰間的羊皮氣囊取下,將下身轉向那個方向,一邊做鬼臉,一邊曖昧地「喲呵呵」喊上一嗓子,這立刻招來七嘴八舌的女人笑罵聲。漢人士卒一般架不住,急急提了褲子穿上,有慌張的居然拉著褲子摔倒了,濺得污泥滿身。

「哈哈!」正在穿衣裳的馬鐧忍不住大笑,河岸上笑聲一片,這是艱苦練兵中難得的笑聲。

「天氣這麼熱,這幫傢伙巴不得多在水裡待會!」趙陵罵道,「就想向小娘們炫耀自己那玩意,穿個衣服動作慢得像婆娘!」罵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這是全營重建後的第一次渡河操演,到今天為止,新募士卒的教習算是告一段落。「趙陵!怎麼這麼慢!」一聲暴喝嚇了趙陵一跳,李天郎和杜環不知什麼時候飛馬出現在岸邊,「連個哨騎都不派,要是此時遭襲,不是全軍覆沒么!你有幾個腦袋!」

趙陵變了臉色,訥訥幾聲,拉下臉沖部屬大叫:「賊廝鳥們,還不快點!」

「帶兵不是一日兩日,怎的不講章法!」李天郎聲色俱厲,「如非愚不可及即視操演為兒戲,你挑哪樣!」

「卑職知錯,請將軍責罰屬下玩忽軍法之過!」自知理虧的趙陵老老實實地拱手謝罪,周圍的部屬見此更是噤若寒蟬。李都尉愛兵如子但帶兵嚴苛,世人皆知,連對趙陵這樣的心腹愛將都毫不留情,賞罰森嚴,其他人就更別提了。

「是為將者,責重任艱,自一日不可懈怠;兵者大事,人命關天,自一刻不可疏忽,切記!」李天郎放緩了口氣,掃視左右,士卒們哪還敢嬉笑,個個都在手忙腳亂地穿盔戴甲,捆鞍備馬。「剽野團雖是新建,然上下一心,兢兢業業,我與杜長史親歷巡視,此次操演,成績當屬第一,故人人都將獲紅綾縛肩。西涼、鵰翎成軍既早,號胡漢勁卒之菁英,當為吾軍之中堅,如此表現,羞煞人也!本都尉也為之窘迫不已,這般下去,爾等如何為表率!」

趙陵真正感到羞愧難當,「將軍,且唯有這一次,」他紅著臉說道,「若再有,將軍拿了我腦袋去!下次無論征戰抑或操演,鵰翎團必爭第一!」那新建剽野團的主體乃鳳翅、虎賁調來的兩隊陌刀手,秉承了漢軍軍紀嚴整,戰法穩健的傳統,加之皆習陌刀,常隨李天郎左右,儼然有後來居上之勢。

李天郎拍拍趙陵肩膀,語重心長道:「趙陵,不要為名聲所累,不管是享譽安西的神箭手還是威震大漠的射鵰者,皆為浮華煙雲,戰士之本,為將之本,萬不可忘!」

「屬下謹記!我……」趙陵汗流浹背。呼啦一聲,一件戰袍披落在他肩上。

「快穿好衣服!」李天郎低聲說,「你是鵰翎團的校尉!」趙陵這才醒悟,自己還衣衫不整,趕緊住嘴穿戴整齊。列隊完畢的騎射手們肅然而立,鴉雀無聲。

「諸位連日操練,十分辛苦,本月軍餉加倍,現已分發營中,整隊回營後自可取得,與上月同,優良者倍於常人。」李天郎說,「好,聽你家校尉號令!」

趙陵抖擻了精神,抖韁大喝道:「四路縱隊,常步行軍,唱《朔風曲》!」

烈日下,熱汗蒸騰,器仗滾燙,然歌聲依舊昂然高亢。

連日的操勞使李天郎又是十多天沒有回家。

數月艱苦的操練也使新丁們疲憊不堪,也該讓他們休整喘息一下了。所以,在分發了當作餉銀的布帛錢糧後,士卒們得到了三天的假期。離家近的胡人健兒到頭目處取了通行過所,興沖沖地快馬回家探視;家遠的漢人士卒則揣了錢帛細軟,進疏勒城消遣,只要在點卯前回營也無大礙。

疏勒城和安西很多城鎮一樣,滿眼望去都是乾澀的土黃色。要不是點綴其間的樹木和流淌冰山雪水的溝渠,這個城鎮真的顯得很寂寥。作為溝通西域的咽喉要衝之一,這裡曾經爆發過無數次的激戰。每次戰爭都在它那裸黃的城牆上刻下刀箭的深痕,戰火毀滅了無數生命的鮮活。但是,川流不息的商隊猶如荒漠里奔騰的溪流,又不斷地將疏勒重新滋潤,一次次地將她從死亡邊緣挽救過來,恢複戰前的繁榮和生機。

李天郎在此駐軍的幾個月,是疏勒最為安定的時期。就如統治此地的佉沙王族說的,承上天的福,疏勒土地上已經幾十年沒有沾染血腥了。因此,休養生息的疏勒日益成為安西最為繁華的瓦市所在地。而對李天郎來說,疏勒是他兩次重生的地方,他已經將她視作了家。

是的,家。

疏勒城裡的那個家如今被阿米麗雅操持得井井有條,正像草原上的牧人們所說的,女人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溫暖的家。

還沒到家門口,「風雷」和「電策」就一溜小跑衝到木門前邊刨門邊興高采烈地汪汪大叫,它們早就聞到熟悉的美食味道了。而李天郎則是先聽見了悠揚的牧歌聲,他笑了,連後面的阿史摩烏古斯那僵硬的臉上也綻開了几絲笑容。這是回紇女人在做飯等待自己男人回來時唱的歌,阿米麗雅主僕三人學得可真快。

汪汪的吠叫聲使歌聲戛然而止,隱隱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接著是碎碎的腳步聲,甚至可以聽見阿米麗雅衣裙走動的摩挲。

奇怪,不知怎麼,此時的聽覺靈敏得像兔子。李天郎心裡笑罵了自己一句,戰馬放緩了腳步,但身體卻不由自主隨著馬蹄的節奏一下一下鬆弛下來,距離家門越近,酥軟的感覺越親切。李天郎下意識挺挺腰,勒住了馬,他喜歡這種感覺,家的感覺。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在阿米麗雅帶笑的叱罵聲中,「風雷」「電策」將女主人拱來拱去,居然撒起了嬌。常人要是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和兩頭巨獒勾肩搭背,不是驚掉下巴就是生生嚇暈。哥麗和查默干可就沒有那個殊榮,每次李天郎回來她們都不敢來開門,查默干還曾被「電策」毫不客氣地撲倒過。只有阿史摩烏古斯下馬來拉住了它們,哥麗和查默幹才趕緊過來遞上水和毛巾。

李天郎輕輕抱抱妻子,「小傢伙呢?我的小雅呢?」

「她倒好得很呢!現在睡了,」阿米麗雅嬌嗔地拍拍男人的胸膛,又故意誇張地聳起鼻子聞聞,「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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