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開戰前夜唐軍窩裡斗,高仙芝巧妙化解

李天郎眺望著校閱台上的令旗,率領本部人馬隨旗布陣,牙兵、虎賁、鳳翅、玄甲也在各營統領率領下按號令或進退或集散,演練攻擊防守之法。一時間,步、騎、弓、弩各隊以校閱台為核心,在令旗號角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排兵布陣,人喊馬嘶,旌旗翻卷,把個百姓和觀禮諸人看得眼花繚亂,翹舌難下,喝彩歡呼早忘得精光了。

「不錯,」李嗣業點著頭說,「往年番兵營屢屢跟從不上,致使陣法混亂,營團脫節,今日還算中規中矩,精進不少!」

高仙芝拄著自己的佩劍,沒有答話,臉色恢複了他慣有的森然冷肅,似乎對李嗣業的話不以為然。李嗣業討個沒趣,轉臉看看另一邊的封常清,封常清鬍子動了動,也不發一言,甚至將視線也移了開去。娘的,老滑頭!

「嗣業,覺得此陣如何?」高仙芝突然問。

還在暗罵封常清的李嗣業一愣,囁嚅道:「甚好,屬下沒看出什麼破綻!」

高仙芝有些不屑地瞄了他一眼,輕笑一聲:「數年來皆如此,居然沒人看出這等陣法只是好看,卻無甚用處么?」

不光李嗣業,周圍所有的人都愕然。

「李衛公精妙絕倫的六花陣你可聽得?」高仙芝目光已經不在周圍人身上了,也不知望向了哪裡。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高仙芝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因此誰也不敢答話。

「安西兵兩萬四千,嗯……」高仙芝根本不在搭理諸人,兀自眺望天際,嘴裡喃喃有詞,「離三萬還差點,六花陣,嘿嘿……」

直到最後奪旗之爭,高仙芝都神情恍惚地坐在校閱台,顯然在深思熟慮,這個時候誰去打攪他無疑是自尋死路。

「各營抽籤!」旗牌官吼了大半天,嗓子開始沙啞。

各營總管上前抽籤決定對手,賀婁余潤將捂在手裡的簽號看了看,臉色變了一變,隨即長吐一口氣,沖李天郎那邊搖搖頭。阿史那龍支伸長脖子一瞅,心下也是暗喜:嘿,守旗對玄甲營,奪旗對鳳翅營!哈哈!哈!看你李天郎這次死不死!

其實對李天郎來說,抽到誰都是一樣,牙兵、虎賁、鳳翅、玄甲哪個營都不會手下留情,番兵營只有釜底抽薪,決死一戰!因此他只是沖賀婁余潤欠欠身,對他的擔心和沮喪一笑了之。

抽籤的結果是:番兵營守旗對玄甲營,奪旗對鳳翅營;牙兵營守旗對虎賁營,奪旗對玄甲營;虎賁營守旗對鳳翅營,奪旗對牙兵營;鳳翅營守旗對番兵營,奪旗虎賁營;玄甲營守旗牙兵營,奪旗對番兵營。

得知抽籤結果,玄甲營折衝(武官名)段秀實和鳳翅營折衝田珍不由相視一笑,牙兵營都尉席元慶見之不由嘟囔道:「有什麼好樂的,不就揀著個軟桃子么!」段、田二人也不理他,各自盤算怎麼個儘快得勝法。為確保手到擒來,段秀實沖張達恭招招手,令他親自帶隊奪旗,不得有誤。「劫掠如火,秋風掃葉,一擊而勝,不得手軟!」段秀實囑咐道,「我知道你與李天郎有些交情,但現在不是講交情的時候!切記!切記!」張達恭見其他各營都是抽調校尉率隊,本就有些不悅,見段秀實又提及交情,便愈發憤懣,但軍令如山,不得違拗,只得痛聲應了,全身披掛地下得台來,嘴裡忍不住操了段秀實的老娘。

「各營挑人整隊,半個時辰後皆出勇者一百,攻守各五十,奪旗爭勝!」

奪旗用的專制棍棒和箭矢很快分發下來,按慣例,出戰之士皆不得帶尺兵,長短兵器盡以兩頭裹以布團的輕質棍棒代替,箭矢則用皮頂或者角頂小朴頭箭,這種用以演練的箭矢箭頭為皮革裹棉花而成,箭頭用繩縛於箭桿之上,既配重又避免傷人。為營造真實,鍛煉膽量,這些演練器物往往蘸滿牲畜鮮血,打到人身上,會留下猩紅的印記,幾與瀝血廝殺無異。即便有這種種限制,但參與奪旗之人都是各營精選出來的勇猛之士,手腳哪裡會輕?加上這些好勇鬥狠之人經常動不動就打紅眼,大打出手中,每年都有不少士卒受傷挂彩,斷骨折腳乃尋常之事,鼻青臉腫更是家常便飯!

「不要驚慌,只要按計行事便可,」李天郎看著一排渴望戰鬥的眼睛,「既不可貿然輕進,也不可臨敵怯戰!」趙陵、馬大元、野利飛獠、仆固薩爾、瑪納朵失、白蘇畢等頭目皆摩拳擦掌,各帶本部精銳準備上陣。按事先計畫,由馬大元帶領瑪納朵失、白蘇畢等五十人以圓陣守旗,趙陵率鵰翎團騎射手三十人與野利飛獠的二十名鐵鷂子配合奪旗。仆固薩爾帶著鳴鏑隨李天郎坐鎮中軍,以發號令。

兩廂的旗幟很快樹立起來,兩旗之間間隔一里,各營奪旗之士也在自己營旗下站好,人人劍拔弩張,亢奮的表情在陽光下沸騰了整個校場。成千上萬的士卒齊聲吶喊,場外百姓也隨之呼應,人聲鼎沸,扣人心弦。戰鼓雷鳴般響起來,旗牌官搖動令旗嘶聲叫道:「點香!擊鼓!」

驚天動地的戰鼓聲中,各營擔任守旗任務的五十勇士先行列隊奔出,迅速向自己的旗幟靠攏,形成不同的戰陣。待第二通鼓聲響起,進攻的五十人開始向各自的目標衝擊,戰鬥開始了!

張達恭沖向他示意的段秀實擺擺手,一抖韁繩,率領五十玄甲重騎再次以雁行陣沖向嚴陣以待的番兵營守旗士卒。牢騷歸牢騷,但校場即沙場,又事關玄甲營保旗榮譽,張達恭自然絲毫不敢怠慢。段秀實挑中他來帶隊,還是有所考慮的,在玄甲營統領中,只有他最了解李天郎,也只有他與李天郎協同作過戰,不叫他叫誰呢!張達恭拋開個人私念,開始集中精神考量自己的情勢。儘管他見識過李天郎部下在娑勒川以三百人抗擊吐蕃千人精騎的頑強戰鬥,但對方現在不過是胡漢混編的五十步卒,戰鬥力自然遜於那些身經百戰的漢人將士,再說,自己的玄甲重騎豈是那些稀鬆的吐蕃騎兵可比!也許一個衝鋒,對方就垮了!這樣說來,自己確實揀了個大便宜啊!

「呵呵呵——」張達恭揚手,馬槊揮處,射去數十支勁風嘶然的弩箭!

先來點警告!

「嘚嘚嘚!」密密連在一起的盾牌與弩箭相擊,脆響連連,嘩啦啦在番兵盾前落了一地,要是裝的鐵箭頭,這些弩箭就可能插在盾牌上,甚至射穿盾牌!即使如此,誰也不願意被這種小僕頭箭射中,尤其要是射中面門之類,一樣要了你的命!番兵營的圓陣一陣抽動,待箭雨過後盾牌微微閃出間隙,露出了前伸的槍桿。張達恭咧嘴哼了一聲,五十個人防護一面旗,要圍成圓陣,就幾乎沒有人有暇放箭,就算有人放箭,區區弓箭最多射及七十步外,加上又是小僕頭箭,對身裹重甲的騎兵簡直是蚊蟲叮咬,還不如不放!重騎挾滾雷之勢全速衝鋒,擊其一點,區區幾面盾牌哪裡擋得住!李天郎,對不住了!這次彩頭我拿定了!

果然,防守方沒有人放箭。

「前進!前進!」

白蘇畢注意到玄甲重騎在三百步外收攏了隊形,開始慢跑,這是進攻的前兆。「大伙兒注意了!前排重盾插地,一定要穩住!」他揚聲叫道,「後排重盾也要插牢實,待騎兵衝過來前排排矛手別馬腳,後排排矛手擲槍擊人!」

「任何人不得擅離崗位,違者軍法處置!」馬大元也緊張地注視著步步逼近的重騎,心臟隨著沉重的馬蹄聲怦怦直跳,「別忘了我們的苦練,別忘了李都尉的期待,別辜負自己勇士的榮譽!」

「吼吼吼!」士卒們同聲回應!臉上都顯出堅毅的神情。

兩百步!騎弩手射來了第二輪箭雨,迫使番兵營圓陣再次抽搐般收縮。

「別慌!」白蘇畢從盾牌縫隙里觀察著重騎兵開始小跑推進的陣勢,咬牙喝道,「撐住!最後五十步時舉槍!」

「呵呵呵呵——」在第三輪箭雨後,離圓陣還有五十步的重騎兵們夾緊了馬腹,全力加速,去掉槍頭的槍桿呼嘯著衝天落入兩排盾牌重疊而成的圓陣,陣中傳來吃痛的低呼和罵聲。

「來了!越來越進了!」前排持盾的番兵營士卒咬緊了牙關,腳跟深深地陷進泥土裡,拿槍的士卒也端好架勢,準備承受重騎兵勢如猛虎的第一擊。「穩住!成敗在此一舉!」馬大元高叫,「弟兄們,就看這一傢伙了!」

大地有節奏的抖動瞬間便波及眼前,來了!

沉悶的撞擊鈍響!槍桿戳翻盾牌的悶聲!槍桿相交的劈啪!交手雙方的低吼,戰馬的驚嘶!

直直衝來的雁行陣很容易就讓馬大元判明了對方的衝擊重點,他立刻調動內圈的人手,在衝擊點上形成了多層防護。儘管如此,重騎的力量還是輕而易舉地撂翻了前兩排的士卒,但他們也成功地減緩了騎兵的衝擊力,後兩排的士卒穩住陣腳,挺槍分刺騎手和馬腳。

張達恭破口大罵,他的戰馬被兩支木棒夾擊,差點被別倒在地,與此同時,他還要防備盾牌後面直戳面門的另幾支槍桿。旁邊有兩名騎兵被搠翻下馬,轉眼間便淹沒在盾牌下面,他們的戰馬亂蹦亂跳,沖亂了整個編隊,使得隊形發生嚴重脫節。後面的騎手揮動代替橫刀的木棒四下奮擊,企圖撕開對手的內圈防線,但無奈力量已滯,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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