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石國背叛大唐

「颼颼颼!」箭風破空!

「嘚嘚嘚!」蹄聲如鼓!

鵰翎團的箭手們正二十人一隊,操練李天郎授意的攻擊陣法。每隊先是呈橫列騎馬衝鋒,邊跑邊注意聽鳴鏑所令發箭,待沖至箭靶四個馬身處一齊撥轉馬頭,沿平直排列的箭靶分一廂或兩廂後撤散開,並回身猛射!與此同時第二隊騎射手從其讓開的通道再行衝鋒疾射,漫天的利箭驟然增加一倍,當真箭雨傾盆。接著是第三隊、第四隊,或者前幾隊休整折返後再連續衝擊,如此反覆,直到箭靶上如同刺蝟般插滿了箭!漢人弓手通常立地而射,精準快急,而今日操練之騎射尤其是回身抽射之技乃胡人所長,靈活機變而精準不足,李天郎正是基於「奇正相合」之意創此攻擊之法。

熱汗騰騰的騎手們從同樣大汗淋漓的戰馬上跳下來,爭相在箭靶前觀看自己的戰績,嘲笑失的的同伴。他們肩上都背著阿史摩烏古斯送給趙陵那樣的巨大箭囊,它們的容量是唐軍三十矢標準胡祿(北方少數民族的箭筒)的十倍!當裝滿箭矢時,扇形展開的羽箭布滿弓箭手的後背,猶如孔雀開屏時絢爛的彩翎。這幾乎成為所有鵰翎團胡漢士卒的標誌,也是他們傲人的資本。

為了更新士卒的器仗軍械,李天郎不僅花費了阿米麗雅從小勃律帶來當作陪嫁的王室財寶,連為蘇失利之贖命的金銀,也耗了大半。此外還費盡心思打通了袁德、封常清等諸多關節。總算是大有收益,各團、隊衣甲旗幟煥然一新,雖比不得鳳翅、玄甲、虎賁等漢軍嫡系精良,但已今非昔比,極大地鼓舞了士氣、增強了戰鬥力。番兵營歷來低人一等的舊習大為改觀,胡漢士卒的自信和軍心都十分振奮。大傢伙都憋著一口氣拚命苦練,要在校場競技上一洗往日屢戰屢敗之恥!

「好啊!真不愧是射鵰者!」忍不住技癢的阿史摩烏古斯躍馬揚弓,連射十箭,箭箭中的,引來士卒們一片喝彩。

「胡人騎射,確是一絕,漢卒中精騎射者雖也不少,但仍少於胡人。漢時匈奴射鵰者三人,一舉射殺漢軍巡騎數十人而毫髮無傷,幸有飛將軍李廣箭術精絕,親自出馬才震懾匈奴。」李天郎對趙陵感慨道,「漢人李廣唯一人,而胡人射鵰者眾,就如你趙陵,雖艷世弓手,超於諸人,大漢卻唯此趙陵矣,胡人雖難及項背卻次者如群狼……余設鵰翎團之深意,你可細察一二?」

趙陵拱手嘆服:「連大將軍都贊都尉眼光獨到,深謀遠慮,枉自趙陵跟隨都尉多年,學到的卻也是都尉皮毛!」

「唉,平日叫你多念些書,你總是大呼頭疼,大元比你年長,自小也未曾識文斷字,卻比你上心!」李天郎笑道,「悟得書中奧妙,可省百年自修,就算悟性不佳,多明些事理,也是好的。」

趙陵笑道,「那些個蛐蛐兒文字,實在難懂,無聊至極!別說一時半會學不會,就是學會,又有怎的用場?」

「我箭術遠遜於你,但若潛心修鍊,三年可當你數十年苦練,知道為何?」李天郎拿過趙陵的挽天弓張弦一彈,「你膂(lǚ)力並不勝於你烏古斯義弟,卻能取而勝之,內中道理你可想過?」趙陵茫然搖頭,李天郎又「嘣」地一彈,「漢人之所以縱橫天下,也是經無數代聖人賢哲瀝膽而得,其日積月累之絕技妙法,至理名言悉數藏於書簡。區區箭術,早有古人精研細究,技法精髓也皆在書中!」

「都尉快講!」一說到箭術,趙陵即興緻盎然。

「如挽天弓這般的精良器械,光製作,你可知花費幾何?至少三年!」

趙陵咋舌驚道:「我的娘!」

「那些煩瑣精密之法說來你也沒勁聽,不如直接說射術罷!射箭之精髓不在於身形與手法,而在心念專一。與御術之『人心調於馬』,劍術之『與神具往』同理。古人云,須心念專一、神定思去,才能動靜相宜,人弓合一,做到發力近乎神,展技渾然天成,甚而收到以弱制強、以輕致重之效。」看見趙陵一個勁兒地眨巴眼,李天郎又仔細解說一遍,趙陵這才恍然大悟,頻頻點頭稱是,連呼精妙。

「你與烏古斯之不同,在於他重蠻力而你無師自通心念如一,這便如登天與登山各異:山雖高而有峰,而天亦高卻無頂。」

「咱哪裡知道這麼多,唯記得咱爹說,張弓射箭,必須凝神於箭鏃,神之所至箭之所至,不可雜念其他!」趙陵噓噓嘆道,「幼時哪裡悟得此玄機,加之少年心性,只圖貪玩,以為這些都是胡謅,為此沒少挨老子責打,差點棄弓不學。直到我老子氣衰老朽,仍不得法。在爹臨終前三日,令我在床前拉家傳硬弓,偏生拉不動,不由口出惡言。那知病懨懨的老父一言不發,跳下床來二話不說便扯個弓如滿月!見此情景,我更喪氣,為不讓老父氣極,心想最後一試,管不得其他!想也沒想,隨意瞄個樹枝,拉弓便射!」

「然也!然也!想是功德圓滿,正中其的!」李天郎哈哈一笑,「手無輕重,物莫能亂,所謂神形俱備!呵呵!」

「正是如此!」趙陵看看自己布滿老繭的雙手,「當時卻不敢相信一切為真!」

「這挽天弓也是與你有緣,正和你血性氣質,你用箭多年,當知弓如其人之說,」李天郎將弓還給趙陵,「大凡選弓,應據弓人體形、意志、血性氣質而有所差異:長得矮胖,意念寬緩、動作舒遲之安人,應使剛勁之危弓,配以柔緩之安矢;剛毅果敢,血氣翻湧、行動趨急之危人,則選柔軟之安弓,配以剽疚之危矢。若以寬緩舒遲之安人,誤用柔軟之安弓、柔緩之安矢,則箭行益緩,即中也不能得深入。若以剛毅果敢、性情急躁之危人,配用剛勁之危弓、剽疾之危矢,則穩准皆失,不得中的!烏古斯之弓,為剛猛生硬之危弓,力足而勁疾衰,似充斥憤恨急欲,正和其神,而其不自知;汝之弓,乃安弓,力均而勁緩足,平和從容,兼之神形已備,故能在酒宴比箭上戰而勝之!」

「都尉真是博學,看來這書還真不得不念……」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趙陵住了話頭,和李天郎一起站起身來循聲望去,只見西涼團新任校尉馬大元帶著六個人遠遠地在場外下了馬,匆匆趕了過來。「是大元他們,跟著來者是何人?」

李天郎迎過去,見來者除馬大元是一身輕甲外,其餘六人皆在襆 外裹著安西軍特有的紅色抹額,待走近面前七人一齊按軍規見禮。「見過將軍!」六人步法矯健、身手利落,扎得緊緊的腰帶勒著粗壯的腰板,顯得非常精悍。六人年紀都已不輕,當不是新卒,必是隊正一級頭目,尤其令李天郎感到快意的是他們六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只有久經戰陣的勁卒,才有這樣的從容昂然的眼神。

「稟將軍,由虎賁、鳳翅兩營撥來的兩隊陌刀手前來報道,」馬大元呼呼喘著氣,「屬下已安置入營,現特帶正副隊正六人前來見過將軍。」馬大元挨個指道,「蕭三全、王丙、郎雄、藍虎兒、白孝德、高辰保!」

哦,這就是李嗣業調教出的陌刀手啊,確實名不虛傳啊!李天郎的目光一個個掃將過去,這個,有點眼熟。「白孝德見過將軍,將軍還曾記得交河之遇否?」叫白孝德的漢子恭身拱手笑道,「小的可還記得將軍神奇的刀法!」

那個交河巡檢!李天郎想起來了,「原來是你!我說眼熟!怎的不在交河卻進了軍中?」

「李嗣業將軍從各鎮漢軍抽調精壯之士入選陌刀隊,小的在交河呆得膩了,也想陣前殺敵,衝鋒陷陣,建些功業。遂帶了一干兄弟應命前來,沒想得以收歸將軍帳下,能隨名震安西的雅羅珊將軍征戰沙場,小的當真好造化!」

隨得我也不見得是造化,李天郎心裡說,面上只是呵呵一笑。

旁邊趙陵正在揶揄馬大元:「嘻嘻,許是當官當不得罷,才跑了幾步,便這般氣喘,想是腳軟了罷?日後怎麼馳騁疆場?」馬大元惱道:「你小子曉得甚!如今團里精幹之卒不少流於胡族,而充編之胡族又不得我西涼健兒技法,為使堪用,某家連日疲於奔命,日夜操習,不敢有絲毫懈怠,怎比得你騎馬射鳥那般快活逍遙!就在方才,也正在教習排矛沖陣之法,累我半死……」

李天郎聽得轉身問道:「如今可有成效?」

馬大元重重喘口氣:「終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也算有些長進。波斯人裡面,有叫瑪納朵失和白蘇畢的兄弟倆人,頗通兵法,幫了不少忙……總言之,吐谷渾、高昌、党項之卒勝於契丹、回紇,唉!屬下已盡全力,總覺事倍功半,還望都尉親自指教!」

「將軍胡漢混編,本是好意,不知這些胡人可曾領會將軍苦心?」白孝德說道,「小的三代久居安西,我的生母,也是胡人,故小的也算對番人番事略知一二,還未見以漢人法度規矩胡族之人,中原陣法精妙,胡人學得會么?」

「哦?怪不得你的身材相貌,頗為奇特,似漢而非漢,以後番漢瑣事,還要多請教於你……罷了,現今不是議此事之機,先說教習。」李天郎溫和地止住白孝德謙卑施禮之舉,話鋒一轉,「西涼軍善步戰,以步戰之法教習胡族,自與漢軍不同。吐谷渾、高昌、党項皆曾習步戰,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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