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高仙芝報軍功,引來意外打擊

李天郎走出溫泉殿時已經是半夜三更了,被汗水和水汽浸透的外袍緊緊貼在身上,晚風吹過,帶來直徹入骨的寒意。他抬頭望見皎潔圓潤的明月,胸中氣血翻湧,幾乎忍不住要仰天長嘯。

老天爺!你讓我李天郎活下來,是不是就是要這樣磨練我!

老天爺!為什麼讓我來到這裡!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

老天爺!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預謀嗎?

老天爺!你要我做怎樣的李天郎!

值更的馬麟不聲不響地向歸來的李天郎行禮,知趣地什麼也沒問,也什麼都沒說。他只是覺得渾身精濕的都尉看上去不僅心事重重,而且出奇的冷峻攝人,這個時候還是不出聲為妙。李都尉看也沒看他,一撩帳篷的門帘,消失了。

趴伏在地上的「風雷」「電策」欣喜地圍上來,親熱地蹭著自己的主人。有些恍惚的李天郎隨手拍拍兩頭巨獒的頭,在燭光下解下「潑風」橫刀和脅差「大昆」,哐啷一聲將它們扔在地毯上,隨後幾把脫下了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全然沒注意到裘皮下裹著的阿米麗雅公主。

他似乎忘了這事。而手腳被捆個結實的公主則早被李天郎的腳步聲驚醒,一直緊張地注視著渾身冒著寒氣的男人軀體。燈光下的身體筋骨虯結,滾動著雄性的精壯。只是原本應該光滑柔嫩的肌膚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最長的一道從頸部左邊一直延伸到右側肩胛,暗紅的筋狀物猙獰地在傷口處鼓脹出來,顯然當時極深的創口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療。現在這條傷口猶如一條蜿蜒的毒蛇,兇狠地蟄伏在李天郎的脊背上,似乎隨時都可能跳出來咬人。男人身影一滯,停止了解腰帶的動作。

李天郎拿起桌上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公主怎麼還沒有逃走?」悶悶的聲音,他到底想起來了。

「哼,將我捆得像粽子,怎麼逃?假仁假義!」

李天郎轉身彎下腰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公主,眼神有些可怕。阿米麗雅和他對視一會心裡感到害怕,不由自主移開了目光。突然身上一涼,公主驚叫一聲,李天郎猛然掀開了裘皮,頓時春光乍現。手沒有伸向抖動的玉體,而是在她身邊拾起了一把精美的短刀,那是李天郎名為「花妖」的解腕尖刀,錚——刀拔出來了,寒光四射。

「我在公主手邊放了一把刀,又叫外面的守衛睡覺……公主是聰明人,還要我教你嗎?」李天郎手臂輕舞,公主身上的繩索飄然而落,他轉過了身,擺擺手,「走吧!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我不是聖人,只是個戰士、大唐的戰士!你的敵人!敵人對敵人的軟弱本來就持續不了多久……」

阿米麗雅輕哼了一聲:「我哪裡走得出去!我可不是雅羅珊!別說你這兩頭惡犬不會讓我移動分毫,就算我能走出帳篷,不出五步也會被你手下那幫野獸撕得粉碎!再說了,你最害怕的高大將軍不是告訴你我既不能死了也不能跑了,要是我或逃或亡,你怎麼交代?」

李天郎眼中精光大盛:「我怕?我什麼都不怕!婦人之見!」

「嗯?你也會生氣?」阿米麗雅支起身來,皺著眉頭揉搓自己幾乎麻木的手腕,身上的響鈴叮噹著響,「算算看來,你已經救了我三次性命了,你們漢人有句俗話:事不過三。我雖女流,但也明白事理,我只顧自己性命,卻害了別人性命,我們小勃律人做不出這等齷齪之事。再說,按我們小勃律的規矩,誰救了你的命,誰就擁有了你的命,哼,我們小勃律人沒有那麼多矯揉造作,虛情假意!」阿米麗雅邊說邊欲站起身,腳踝的淤傷使她嚶嚀一聲,又坐了下去。李天郎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捏住了公主的傷處,一股濃郁的花香刺激他的汗毛根根直立。

「我和你們漢家的女子相比,美貌若何?」公主將手輕放在李天郎肩上,感覺到了他的血脈的起伏。李天郎放下公主玉足,很不自然地站起來,低聲說了一句:「皮肉之傷,無甚大礙……」

突然,公主的雙臂像柔軟的樹藤一樣纏上李天郎的脖子,綠色的眼睛近在咫尺。「你喜歡我是嗎?別裝得像君子似的,你一直想征服我是嗎?我可以聽到你牛一般躁動的心在怦怦劇跳!你那麼多次不顧生死地救我,就因為想表現你的仁慈?騙別人行,可你騙不了我!別忘了,我是女人,而且是聰明美麗的女人,你不就想佔有我嗎?那就不要裝成被閹割的公羊……就像你見到高大將軍一樣成了軟腳的耗子……」

「啪!」羞憤難當的李天郎揮手給了綠眼睛一記重重的耳光!

「呵呵!」公主捂著紅腫的臉頰,摔倒在地,冷笑著說,「雅羅珊將軍越來越長進了,打女人的功夫真是一流!你們男人就會對女人喊打喊殺,就不敢承認自己的懦弱!呸!沒出息的軟蛋!連個懦夫都不如!」

李天郎臉上的肌肉一個勁地抽動,打人的手掌僵直在半空。耳邊回蕩著高仙芝和阿米麗雅共鳴的呵斥。不!不!混蛋!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不是!我乃大唐建成太子之後,我和你們不一樣!不一樣!我只有活得和你們不一樣!你們懂什麼!懂什麼啊!

「嗚——」一股激蕩翻湧的濁氣從李天郎喉嚨深處迸裂而出,長久鬱悶心頭的痛苦和迷茫瞬時爆發出來。我為什麼要承受這一切?又不是我願意的,不是我要求的!是老天爺強加給我的!我就是要忘記!我就是只做個普通的李天郎!讓強加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滾他娘的!

公主驚駭地看著李天郎狂暴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在自己面前扭曲著傷痕纍纍的身體,只有內心極為痛苦的人,才會這樣自虐,難道這個李天郎還有更深的痛苦埋藏在心裡?面對發狂的主人,「風雷」「電策」也驚懼地聳起長毛,嘴裡嗚嗚有聲。

終於,李天郎踉蹌站立,渾身汗水如注。「我不……不!」他嘶吼著頹軟下去。公主站起身來,伸手扶住痛苦不堪的李天郎,順手將酒壺遞到他嘴邊。李天郎連喝帶灑,倒了個乾淨,像一頭累極的駱駝一樣喘著粗氣,頭也無力地靠在公主胸前。「娘……」他迷糊地念道,「娘親……」

說不出的柔情突然充盈了阿米麗雅的心房,她再次用自己的身體擁抱著李天郎,溫柔地說:「好!反正我已經被賞賜給你了,你現在是我的主人!想對我怎樣就怎樣!你如願以償了!不要告訴我你不是男人!」後面的話越來越低,耳邊撩撥的呢喃掐斷了李天郎腦子裡最後一根繃緊的弦。奔騰的岩漿驟然爆裂,李天郎一把抱起軟玉溫香,重重地將她扔在厚厚的裘皮中,在公主花容失色的尖叫聲中,兇猛地撲了上去……

冷卻後的身體虛脫如棉,一對瘋狂後的男女緊緊地粘在一起。

李天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熟睡過了,他睡得很死很死……就像兒時在母親懷裡……也像在美香酥柔的胸口……什麼都不存在,只有香甜的酣睡……還有……不願醒來的美夢……

當身上這個男人像發情的公牛一般瘋狂碾壓著自己時,阿米麗雅起先還能咬緊自己的牙關拚命忍受。但很快她便驚恐起來,因為她發現,自己居然對這個男人充滿渴望,即使是對愛己甚厚的亡夫穹波王子,她也沒有煥發出如此熾烈的情慾。滾燙的雄性軀體猶如一座沸騰的火山,將一波波熱流傾瀉進她身體深處,將她渾身的火焰都熊熊引發起來……

於是她嬌喘鶯啼,開懷放縱……

於是她慾海翻騰,拚命迎送……

於是她忘卻一切,讓自己完全消融在奔騰的性愛巔峰中……

一次又一次,最後她忘情地尖叫起來。

真的是尖叫……

欲仙欲死……

然後——

然後是一片眩暈的迷亂……

什麼都不存在了……

蒼涼的西域,沒有那麼多禮教的羈絆。

戈壁灘也長不出矯情和造作。

巍巍蔥嶺下更沒有醞釀虛情假意的溫床。

這裡奔騰的只有直抒胸臆的真情,飛揚著如流火般炙熱的愛意,碰撞著鏗鏘的激蕩心靈!

這,就是狂野暴虐的西域。

這,也許就是西域的愛情!

多年嚴格訓練的結果使李天郎準時醒了過來,未等他睜眼,便聞到了沁人的清香,是神花公主……映入李天郎的是公主潔白的臉龐,她還在熟睡,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眼角殘淚盈盈。李天郎伸手輕輕擦擦她的淚痕,突然有親吻的衝動,他忍住了,嘆了口氣,披衣起身,準備操練點卯。

當他將橫刀別在腰間時,回首看見公主已經醒來,正抱著雙膝坐在那裡發獃,裹在身上的裘皮掛落在圓潤的肩膀上。「我待會給你送衣服來,你現在不要出去。」

阿米麗雅眼皮不住顫動,小聲回答:「今天就要出發去長安?」

「對,今天就班師回安西,你——」李天郎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口氣,「你想見見你父親,道個別嗎?」

「不,」公主搖搖頭,抬眼望著李天郎,眼波流動,「你也要去長安嗎?」

「嗯,我也要護衛高大將軍去長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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