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二章 營救途中

印第安少年的回答如此詳盡,一刻也耽擱不得了,必須趕緊去營救被基瓦人捉住的法國旅客。

埃斯佩朗特神父若是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的話,當天房晚就會迫不及待地上路賓士在草原上。

可是,阿爾法尼茲現在究竟在哪兒呢?……會不會仍在弗拉斯凱斯附近?……不會!照高莫說的,他應該在突襲得逞的第二天就離開了。再者,為了他自身的安全起見,他也得遠離聖塔胡安娜,躲到高地附近的密林里去,也可能會趕往奧里諾科河上的托里達河口,去搶劫旅客們留在那裡的船隻。

埃斯佩朗特神父意識到,在行動開始之前必須先偵察一番。

6點鐘,兩個印第安人跨上馬往弗拉斯凱斯涉水處奔去。

3個小時後他們回來了,沒有看到基瓦人的蹤影。

阿爾法尼茲是帶著手下過河到西邊的森林裡去了呢,還是往帕里瑪高原的方向去了,以便沿著左岸抵達莫努瓦峰營地?

不知道,可是又必須得搞清楚,哪怕為此而耽誤一晚上。

又有兩個印第安人離開了傳教地,奉命去奧里諾科河源那邊的草原上察看,阿爾法尼茲有可能直接沿河而下。

兩個印第安人走出了25公里遠,第二天拂曉返回了聖塔胡安娜。他們雖然沒有遇上基瓦人,但在草原上見著幾個布拉沃人,從他們口中探知基瓦匪幫往帕里瑪高原去了。看來,阿爾法尼茲正在趕往奧里諾科河源,其意圖自然是襲擊莫努瓦峰營地。

因此,需要到帕里瑪高原去截住他們,在上帝的幫助下,但願這一次能為本地徹底剷除這幫惡徒。

太陽剛剛升起,埃斯佩朗特神父就離開了傳教地。

他率領的100多名瓜哈裡布人都受過專門的訓練,會使用新式武器。勇敢的士兵們深知他們是去追擊老對手基瓦人,這次的目標不僅僅是要把他們打敗,而且要將其徹底消滅。

另有20幾名印第安人騎在馬上,護送一批手推車,車上裝著足夠吃好幾天的食物。

聖塔胡安娜村交給安赫魯斯修士管理,他會通過聯絡員與在外的軍隊保持密切聯繫。

埃斯佩朗特神父騎烏走在隊伍最前面,他已脫去神父的長袍,換了一身活動更自如的裝束,頭戴盔形布帽,腳蹬皮靴。馬鞍上掛著一支連發卡賓槍,腰間還插著一支左輪手槍。

神父的內心正翻江倒海,極度動蕩,但他不願顯露出來,只是默默前行,沉思冥想。印第安少年的話引起了他的困惑,他就像一個盲人,需要有人來使他重見光明,而他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還能再見光明。

一行人出了聖塔胡安娜,踏上草原往東南而去——草原上林木蔥鬱,帶刺的金合歡,嬌弱的恰帕羅,低矮的棕櫚,風一吹葉片就搖擺不停。印第安人慣於行走,腳步輕快,徒步比騎馬竟慢不了多少。

地形上升得十分緩慢,直到接近帕里瑪高地了才顯著些。沼澤地區——也就是「埃斯特羅」只在雨季才水窪窪的——目前由於炎熱而變得堅實,踩上去也不往下陷,隊伍直接就過去了,沒用繞行。

這條路與高莫領著雅克·艾洛赫他們走的路線成銳角,是傳教地與帕里瑪高地之間最短的路徑。從路上印下的腳印來看,就在幾天前,一支人數眾多的隊伍剛剛從這裡走過。

瓜哈裡布人離流向東南方的托里達河漸漸遠了,他們一路上碰到托里達河左岸的不少小支流,這個季節都已乾涸,因而並不構成行路的障礙。但有幾片沼澤注滿常年蒸發不去的死水,無法通過,只得繞行。

中午時分,埃斯佩朗特神父讓隊伍休息了半個小時,然後又出發了,行進得如此之快,到下午5點鐘,瓜哈裡布人已站在帕里瑪高地的腳下,距離夏方榮所命名的「費爾迪南·德·萊塞普斯」山頭不遠。

瓜哈裡布人所處的地方不久前剛剛有人扎過營,冷卻的爐灰,吃剩的飯菜,草編的褥席,種種跡象表明頭天晚上還有人在此過夜,所以毫無疑問,阿爾法尼茲的基瓦匪幫——當然還有他們的俘虜——是往奧里諾科河方向去了。

隊伍又休息了一個小時,馬匹也好吃些草,埃斯佩朗特神父獨自在一旁踱步。

他全部的思想都集中在印第少年口中說出的兩個名字上。

「馬夏爾中士,」他不斷喃喃念叨,「中士……在此地……往聖塔胡安娜來……」

然後,他又想到讓·德·凱爾默,這個尋找父親的孩子!這男孩是誰?上校沒有兒子呀!不!高莫弄錯了!不管怎樣,法國人都是自己的同胞,他們成了基瓦人的俘虜,就要把他們解救出來!

隊伍繼續前進,6點鐘抵達奧里諾科河右岸。

出自帕里瑪高地的水就是從這裡的峽口奔湧出來,1886年12月18日,一名英勇的探險者將法國國旗插在了河源。

高地的這一部分覆蓋著參天古樹,恐怕它們只會因過於老朽而在久遠的將來自行倒下,因為伐木工的斧頭是不會揮舞到如此偏遠的地區來的。

這地方看上去荒涼極了。在炎熱季節,不要說船隻,就連獨木舟也不會上溯到這裡來。法國旅客們的兩條船停泊在在下游50公里處。

如果瓜哈裡布人的熱情也如他們的首領一般昂揚的話,這50公里一夜就能跨過,第二天一大早即可到達莫努瓦峰營地。至於迷路是絕對沒有可能的,只要沿著右岸一直走下去就行了,各小支流都已乾涸,不會遇到任何阻礙。

埃斯佩朗特神父胸有成竹,根本不去問他的手下是否願意連續行軍,而是站起身來徑直走到隊伍最前頭。騎兵和步兵一言不發地跟著就走。

源頭一段的奧里諾科河流淌在陡壁之間,堤岸粘土和岩石混雜,河寬僅有數米。水位高漲的季節,船隻行過這一段會遇上好幾個急流往往要拖上好長時間才能過去。

8點鐘,天色開始暗下來了,瓜哈裡布人走過克里斯波涉水處——在夏方榮的地圖上是這麼標註的,克里斯波是當時的委內瑞拉共和國總統。

天空明凈,不見一絲雲彩,太陽已經下山,一輪滿月徐徐升起,星辰則顯得稀落黯淡了。

月光如此明亮,瓜哈裡布人一夜疾行可以走得甚遠。他們是不會到雜草叢生的沼澤地去走的,天太黑看不清楚,弄不好會半個身子都陷進去。

堤岸下的河床中岩石林立,使得行船即使在雨季也不太可能。「加里內塔」和「莫里切」若在3個月前來到的話,地圖上標示出的蓋菜里、尤維拉、薩瓦尤這幾個急流可不是那麼容易過的,差不多肯定是卸貨抬船。奧里諾科河上游是否有一天會成為正常的航運通道,這個問題著實令人懷疑。這一段河水被礁石分割成數股細流,在白乎乎的粘土上只那麼淺淺的一層。可是過了費爾迪南·德·萊塞普斯山頭之後,左右都開始有支流匯入,河水亦愈來愈深。

第二天清晨5點,天蒙蒙亮的時候,埃斯佩朗特神父到達了奧里諾科河的一個轉彎處,距托里達河口還有十一二公里。

過不了3個小時,他就可以見到留守兩條船的另一名船老大帕夏爾和各位船員。

奧里諾科河對岸,西南方上,莫努瓦峰的峰頂已在最初幾縷陽光的照射下顯露出輪廓。一座六七百米高的圓山在其下伸展開來。

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哪怕一個小時也不行。如果基瓦人真的沿河直撲營地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到了,說不定他們已搶劫了船隻往草原上逃竄了呢?誰知道阿爾法尼茲會不會立即實行計畫,押著俘虜們往委內瑞拉西部去了?

隊伍又行進了一個小時,看樣子在到達托里達河口之前埃斯佩朗特神父是不會下令休息的。但是6點鐘時出了一件事。

印第安少年和父親已不止一次走過這條路了,這回他在離大部隊50來步的前方帶路,留心觀察有無基瓦人走過的痕迹。突然,只見他停了下來,彎下腰去,口中發出一聲尖叫。

在他趴下去的地方,橫躺著一名男子,一動不動,那樣子不是在熟睡,就是已經沒了氣兒。

聽到高莫的叫聲,埃斯佩朗特神父縱馬朝這邊奔來,轉眼就到了少年身邊。

「是他,他!」少年叫著。

「他?」埃斯佩朗特神父不解。

他跳下馬來,朝那人走近。

「中士,馬夏爾中士!」神父失聲大叫。

老兵身旁的地上血跡斑斑,他胸部中了一彈,可能已經死了。

「馬夏爾!馬夏爾!」埃斯佩朗特神父聲聲呼喚著,大顆的淚珠從眼中迸射出來。

他把馬夏爾托起來,湊到他臉上,試探他的鼻唇還有沒有氣息,只聽他說: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的確,馬夏爾中士還在微弱地呼吸著。此時,他的胳膊抬了一下,又無力地垂了下去。他的眼睛勉強睜開了一下,瞧了傳教士一眼。

「您,我的上校!那邊……阿爾法尼茲!」

說完這句話,馬夏爾一陣抽搐,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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