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章 牛與電鰻

上溯之行重新開始,旅客們對此行的成功依然信心十足。他們恨不得馬上趕到聖塔胡安娜傳教地,老天保佑,埃斯佩朗特神父給他們指出正確的方向,但願更加詳盡準確的信息能把他們帶向成功!也希望他們別跟阿爾法尼茲匪幫遭遇,那會影響整個找尋工作的!

這天上午,就要出發時,讓娜·德·凱爾默趁旁邊沒有別人,對雅克·艾洛赫說:

「艾洛赫先生,您不僅救了我的命,還主動幫我尋找父親,我對您感激不盡,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報答您的恩情。」

「不要談什麼感激,小姐,」雅克·艾洛赫說,「大家是同胞,互相幫忙是份內的事,這是我的職責,無論如何我也要做到底!」

「一些新的,嚴重的危險或許正等著我們,雅克先生。」

「不!我希望不是這樣!再說,如果真這樣的話,我就更不應丟下凱爾默小姐了,我……丟下您不管,」他望著讓娜,姑娘則低垂下眼睛,「您想對我說的就是這個吧。」

「雅克先生,是的。我想……我應該……我不能再利用您的好心了,當初我是一個人踏上這條長路的,上帝使我遇到了您,我從心裡感謝上帝。可是……」

「可是您的船正等著您呢,小姐,就像我的船也在等著我,它們將駛向同一個目的地,我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決定要做的事情我就一定去做,如果您不許我再陪您走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您聽說的那些危險。」

「艾洛赫先生,」凱爾默小姐的神情激動起來,「我還能有什麼別的理由呢?」

「那好吧,讓。我親愛的讓,我該這麼叫您對吧,別再淡什麼分開了,上路吧!」

讓娜回到「加里內塔」,那聲「親愛的讓」仍叫她心跳不已。雅克·艾洛赫回到同伴身邊,對方笑嘻嘻地說:

「我敢打賭,凱爾默小姐對你為她做的一切表示了感謝,並要求你就此打住。」

「我拒絕了她的提議,」雅克·艾洛赫大聲說,「我可不會丟下她不管。」

「那當然了!」熱爾曼·帕泰爾納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

若說兩條船最後要走的這一程路潛伏著嚴重的危險,那是可能的、甚至肯定的。不過暫時他們還沒什麼可抱怨的。西風不停歇地刮著,兩條船在帆的帶動下逆行得相當迅速。

這一天,船經過了數座島嶼,島上高大的樹木都被風吹彎了腰。傍晚時分,旅客們來到奧里諾科河拐彎處的巴亞農島。慷慨的馬紐艾爾·阿桑松父子給旅客們備下了充足的食物,所以他們用不著去打獵。月亮的清輝把一切都照得如此清楚,帕夏爾和瓦爾戴斯於是提議繼續趕路,第二天再停下來休息。

「如果這一段水域沒有暗礁和岩石,」雅克·艾洛赫說,「你們又不怕撞上什麼石塊的話……」

「不會的,」船老大瓦爾戴斯說,「咱們應該充分利用好天氣,多往上遊走點兒。這時節碰上這麼好的天氣實在少見。」

提議是合理的,被大家採納了,船沒有系泊。

夜行順利,河面本來就不算寬,只有350米,但有時遇上一長串的小島就變得更窄了,尤其是在右岸支流瓜納米河河口附近。

清晨,「加里內塔」和「莫里切」駛到了坦普拉多爾島,夏方榮曾在這裡結識了一名名叫利卡爾多的機智而熱心的黑人。此人當時是管轄左右兩岸的卡西基亞雷河與古努古努瑪河的專員,不過現在他已離任了。據夏方榮說,利卡爾多頭腦聰明,生活極為儉樸,精力特別充沛,他的事業正蒸蒸日上。大概他發了財之後又去草原北部的某個地方建農場去了。

讓把遊記上對利卡爾多的詳細敘述講給大家聽了,旅客們還以為能在坦普拉多爾島看見他呢。

「真遺憾,這個利卡爾多不在此處了,」雅克·艾洛赫說,「不然的話他說不定能告訴我們那個阿爾法尼茲有沒有在沿河一帶出現過。」

雅克轉向西班牙人問道:

「荷萊斯,您在聖費爾南多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過從卡宴逃出的幾個苦役犯還有他們加入的印第安匪幫的事兒?」

「聽說過,艾洛赫先生。」西班牙人回答。

「有沒有人在奧里諾科河上游諸省看見過他們?」

「我不知道,好像是基瓦人結成的匪幫。」

「一點兒不錯,荷萊斯,一個叫阿爾法尼茲的苦役犯當上了他們那伙人的頭領。」

「我是第一次聽說這麼一個人,」荷萊斯說,「不過咱們是不必擔心遇上這幫基瓦人的,因為委內瑞拉人都說他們想重返哥倫比亞,他們不是從那兒被趕走的嘛。如果情況屬實的話,他們是不可能到奧里諾科河的這一邊來的!」

也許荷萊斯消息靈通,也許真像他說的,基瓦人會向北走,到哥倫比亞的草原上去。不管怎樣,旅客們不會忘記馬紐艾爾·阿桑松先生的告誡,始終提高警惕。

一天無事。船行迅速,把一座座小島甩到後面。

傍晚,船隻停靠在了卡里沙島的尖端。

風已經停了,與其摸黑划槳,不如停下來過夜。

雅克·艾洛赫和馬夏爾中士沿島岸轉悠了一番,從「塞克羅皮亞」的枝間打下了一隻樹獺,它們慣常以這種樹的葉子為食,兩人返回時路經卡利沙河河口,發現一對負鼠正在捕魚,他們竟然一槍射中了兩隻負鼠,這恐怕不能說是運氣好,而應歸功於獵手的神技。不過,以魚為食的負鼠肉質硬而油膩,印第安人都不愛去吃,跟猴子肉相比差遠了,——即使對吃慣了各種佳肴的歐洲人來說,猴子肉也是美味無比的。

但負鼠還是受到了熱爾曼·帕泰爾納的歡迎。他在帕夏爾的幫助下把它們的皮完整地剝了下來。

至於食草的樹獺,則被放入了一個填滿了滾燙的石塊的洞中悶上一夜。旅客們的打算第二天早上拿它當早飯。樹獺的肉腥騷氣有點兒大,如果旅客們覺得不好吃的話,到時候就送給船員們,這些印第安船員吃東西從不挑剔,就說這天晚上,一名船員抓回幾十條「地蟲」,即蚯蚓,每條都有一尺來長,他們把蚯蚓切成一段段的,合著草煮熟,吃得津津有味。

熱爾曼·帕泰爾納恪守自己給自己定下的「凡事都要親自一試」的規矩,因此他自然也要嘗一嘗這道水手蚯蚓湯。然而對科學知道的渴求還是敵不過口腹之好,熱爾曼只稍稍抿了一下就結束了嘗試。

「我看你對科學的獻身程度不如從前了!」雅克·艾洛赫看同伴既想履行博物學家的職責,又忍受不了食物的怪味,打趣地說。

「您想怎麼樣呢,雅克,博物學家的獻身也總得有個限度!」熱爾曼·帕泰爾納一邊忍著不吐出來一邊說。

第二天一早就起風了,把帆吹得滿滿的。兩條船趕緊出發,放眼望去,右岸的森林一直延展到天邊,再後面是連綿的高山,那是杜伊多山脈,這一地域最大的山脈之一,旅客們還要趕好幾天的路才能到山腳下。

隨後的24小時中,風時斷時續,大雨和短暫的晴天交替了數次,船行得頗為費力。晚上,瓦爾戴斯和帕夏爾把船停在了石畫山。

這個石畫山跟乘客們在聖費爾南多上游看見過的石畫山不是一個。這兒這座之所以也叫石畫山,是因為左岸的岩石上也鑿刻著圖畫及其他一些象形符號。由於水位已經開始下降,岩石底部的符號都露了出來,熱爾曼·帕泰爾納藉機看了個仔細。

夏方榮也看到過這座山,並在他的遊記中提到了上面的鑿刻。

不過,夏方榮是在11月份的後半個月來到奧里諾科河的這一地區的,而雅克·艾洛赫及其同伴們則是在10月份的後半個月到了此地。雖然時間相差只有一個月,但在委內瑞拉,雨季一過接著就是乾季,因而天氣狀況變化非常之大。

目前水位還不算低,再過幾個星期就得降一大截,所以兩條船運氣還不錯,因為行船最大的困難就是水過淺。

當天傍晚,船停泊在了右岸的一條大支流古努古努瑪河的河口。熱爾曼·帕泰爾納這次沒像對待文圖阿雷河那樣,把古努古努瑪河也歸入可能是奧里諾科河的正源之列。其實他若這麼想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說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嘆了一聲道,「瓦里納斯先生和費里佩先生都不在,討論不起來。」

換了別的情形,肩負著考察使命的雅克·艾洛赫也許會效法在他之前來到奧里諾科河上游的夏方榮的行動,也許他會像同胞當年做的那樣,帶上帕夏爾和他手下的一名船員,劃著「莫里切」的獨木舟,到穿越馬里基亞雷區的古努古努河上去考察五六天。夏方榮曾結識狡黠的村長阿拉馬雷,到過他家並給他們全家照過相,或許雅克·艾洛赫也能和此人聯繫上呢?

不過——我們必須承認——國民教育部長的囑託已經被新的目標取代了,雅克·艾洛赫現在的目的地是聖塔胡安娜。他想儘快趕到那裡,不願耽擱讓娜·德·凱爾默尋父計畫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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