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四節 過冬

在半個月內,暴風雪連日地肆虐,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移民們無法行動,只能躲在屋裡,時不時地將頭伸出窗外探看探看。

顯然,所有的人突然過著這種像似幽禁的生活,顯得十分不習慣而鬱鬱寡歡,特別那些住在拼裝房屋裡的人們,煩躁更較厲害,因為這種拼裝固定的房子還是很簡陋的,裡面缺乏許多應有的設備,客廳和廚房由於幾家共居一室,就特別顯得擁擠和雜亂不堪,地板上的草墊子,一個挨著一個,由於都無所事事,大家都感到百無聊賴,很不利於大家相安無事的住在一起。於是常常無事生非的吵吵鬧鬧,加之大雪封門,都被幽禁在這個小屋子裡,也的確讓他們無聊和煩惱。

說句實話,這些人還有辦法消磨時光。他們開動腦筋,千方百計做一些小東西,來給這空空蕩蕩的房子填加一點生氣。白天坐的小椅子、板凳,到晚上用來鋪床墊背。然而,眾多的女人卻無一技之長,她們除了照料孩子就是做飯。所謂的做飯也只是開罐頭,之後就再無事可做,只好靠聊天打發時間。困在家裡,無法出去走動,動口不動手成了唯一的嗜好。大夥也知道,言多必失。說三道四必然會導致相互糾紛。到目前為止,居然相安無事,可真是個奇蹟。

帳篷的抗寒性要差一些,但也有它的優點。因住帳篷的人少,所以可以住得更寬,甚至有幾家,其中包括洛德士和塞羅尼,一家住一個帳篷。五個日本人,非常團結,住在離大夥遠遠的一個帳篷里。

人們隨心所欲地亂建房屋,亂搭帳篷,由於沒有人進行指導,營地的布局完全沒有規劃。看上去根本不像城鎮,只是一座座離群索居,形影孤單的房屋,而且各個房屋之間沒有一條路。

既然這些人並不打算在此長期定居,像不像城市也就無所謂了。明年春天,大家都要離開,繼續謀生,屆時所有房屋、帳篷都將拆掉。

營地位於河流的右岸。河流從西部而來,流經此處停住,立刻朝西北向折回,再前進三公里,便匯入大海。最西邊的房屋就建在河岸上,這是間拼裝房屋,面積不大,勉強可住進三個人。他們不吵不鬧地搬進去,一切在平靜中進行。一名叫帕德遜的人搶先下手,把拼裝房屋的零件全部搬到河邊,為了避免與人爭鬥,他當場選定了兩個人與他共享,房子住滿了,再容不下別人。帕德遜可不是信手隨便找兩個什麼人。他自己個子小,身體弱,但腦袋靈活,於是找來兩個健壯如牛的大個子入伙,如有問題,他們的重拳絕對可以保證大家的利益不受損害。

他倆都是美國人,一個叫布萊克,一個叫龍傑。前頭那位是農民,二十七歲,生性開朗、樂觀。可是有個致命的弱點,食慾旺盛,總是感到飢餓難熬。這個倒霉的生理現象把他的生活攪亂,自他一出世起,就註定受窮。他的胃口永遠無法滿足,從出生到現在,他沒有一天不感到飢腸輾輾。為了填飽肚子,他只好外出謀生,他沒有任何奢望,只要飽餐一頓就足矣。另外一個是土人,是個鐵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雖身體強壯,卻像一塊燒化的鍛鐵,任人擺布。

至於帕德遜,他雖與這群難民為伍,但並不是因為他窮困潦倒,而是由於他貪得無厭,慾壑難填所致。當然,他也是命運多蹇,生活飄乎不定。他出身在愛爾蘭鄉間的路邊,家中貧寒,一無所有。老天賜給他一個愛財如命的性格,就是說,為了獲得降臨人世所缺乏的一切財富,就要厚顏無恥,不擇手段。正是由於吝嗇、貪婪,當他二十五歲時,已有了一筆可觀的財富。這是他做牛做馬,拚命幹活,同時過著修道士般的清貧克儉的生活換來的。發財實際上就是剝削別人,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是可以不顧一切的。

他就是再聰明過人,但畢竟只是個農民,而且家底子薄,因此在致富路上,只能老牛拉車,一步一步的向前。農村的天地太狹窄,根本不可能讓他成為富翁。帕德遜雖然悟性高,吃苦耐勞,但只能靠耍聰明,玩手腕發點小財。有天,一件軼聞趣事傳到他耳里。有個人豁出去,跑到美洲碰運氣,結果發了大財,榮歸故里。這不同尋常的事件使他神魂顛倒,嘖嘖稱讚。於是他對新大陸想入非非,這些人與他一樣,曾在社會的最低層,現在變成億萬富翁,他也想步其後塵,圓多年的夢想。

他來到美國,剛一上岸,就被拉各阿灣移民公司的大肆宣傳吸引住。花言妙語將他迷糊住,他認為那裡是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小本錢可以滾成筆大財富。於是他和其他的一干多人登上了約納丹號。

可是,海上的遇難使他的希望化為泡影。帕德遜並沒有泄氣。出了事,大家都哀聲嘆氣,可他仍然振作,到處找事做。為了發財,他有耐心,也很執著。所有的人都失敗了,也有一個人會成功的,這人只會是他。

在布萊克和龍傑的幫助下,小屋建在靠海最近的河流岸邊,這裡是河流唯一的入海處。在河流上游地段,有一座懸崖,河水流經此處,形成十五高的落差。到了下游,卻是一馬平川,在帕德遜的房屋處突然轉彎折回,上下游間是無法通行的沼澤地。移民要想打水的話,必須得從帕德遜門口經過,否則就得往上遊方向多走一公里的路。

其他的房屋與帳篷雜亂無章地建在海邊上,景象非常別緻。勒柯吉和阿爾吉、卡洛里一起住在印第安人搭建的茅屋裡,這是用草和樹枝建造的簡陋而又粗糙的屋子,僅僅能夠遮風擋雨。茅屋位於河流的左岸,其優點是離停在海邊的小艇附近,因此便於他們天晴時去修理它。

兩周之內,刮來第一次寒流,修理事宜只好擱到一邊。但不應該說,勒柯吉就像那些怕吃苦、畏寒冷的移民一樣,縮頭縮腳地躲在家裡,他每天都要和阿爾吉一起穿過卡洛里花兩天時間搭的一座簡易橋,去對岸的營地。

嚴冬一到,事情多了起來。很多移民都染上了疾病,通常是肺炎,便向勒柯吉求救。他自從治好那個摔傷的孩子以後,受到人們極口讚揚。那孩子完全康復了,他預見的極准,孩子沒留下一點後遺症。

勒柯吉每次給大家看完病後,都要到阿里·洛德士家坐坐,聊上一兩個鐘頭,話題永遠是這些移民。勒柯吉越來越喜歡這家人,洛德士夫人和女兒純樸、善良,只要有病人,她們就會盡心盡責地守護;阿里·洛德士思想正直,心地善良,他們之間已經產生了真正的友誼。

「謝天謝地!」阿里·洛德士說,「那些無賴搶走了您的船是件好事。要是船還在,大家安置好後,您就會離開我們,現在您卻成為了我們的人質,跑不掉了。」

「不過,我真的應該走了。」勒柯吉反駁。

「春天前走不了的。」阿里·洛德士回敬一句。「您對大家多麼重要。這麼多病人需要您的治療,沒有您,他們怎麼辦?」

「春天以前是走不了!」勒柯吉無可奈何地說,「可是開了春,人都走光了,再不會有人阻攔我了。」

「您回新島去?」

勒柯吉做了個模稜兩可的手勢算是作答。是啊,新島是他的家,他在那裡生活了多年。他還能回到那裡嗎?他一再推遲回去,事出有因。新島曾經是自由的凈土,現在卻處於智利的管轄。

「即使我想走,」他換了個話題,「但我的兩個同伴會不高興的。卡洛里倒沒有什麼,阿爾吉是不肯離開霍斯特島的,甚至絕不會答應。」

「這是為什麼?」洛德士大人問。

「道理很簡單,我想,阿爾吉墜入了愛河。」

「神聖的主題,」阿里·洛德士開心地說,「他到了談戀愛的年紀。」

「我也是這麼想的,」勒柯吉承認,「亂彈琴!一旦他們分手時,這孩子會痛不欲生的。」

「為什麼與所愛的人分手而不娶她?」克娜麗與所有的女孩子一樣,對情感類的事饒有興趣。

「因為她是移民的女兒,決不會留在麥哲倫。另外,阿爾吉去了所謂的文明國家,我不知道他能夠幹什麼?更何況他決不會離開他的父親和我,我想,他不是那種寡情寡義的人。」

「您說的是移民的女兒?……」阿里·洛德士問道,「該不會是格拉茲愛娜·塞羅尼?」

「我見過她幾次,」愛德華也加入進來,「她真的不錯。」

「阿爾吉可把她看作天仙。」勒柯吉笑著說,「這也不足為怪,直到現在,他只見過印第安女人,而且,我得承認,人只追求更好的。」

「那麼肯定是這個女孩子?」阿里·洛德士問。

「是的。您還記得吧,那天她家出事,我們不得不出面干涉。我已經注意到,她給阿爾吉留下了強烈的印象,他當時就言益於表。您也知道這女孩和她母親是多麼不幸,從同情到愛情常常是一步之遙。」

「也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路。」洛德士太太指出。

「不管是什麼路,請你們相信,阿爾吉將愉快地走下去。你們有沒有看到他身上的變化?要不要舉個例子說。你們知道,土著人可不善於獻殷勤。他們和這裡的寒冷氣候一樣,對愛情表現出一種冷漠,完全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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