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節 在陸地上

儘管這片土地七零八落,但霍斯特島的奇異獨特的風光,卻十分引人注目,沿見阿格爾河北岸,有一半地方明顯的呈為直線,而島上海濱的剩餘處,或是尖尖海岬林立,或是狹長的海灣深凹,其中有幾條長不可及,一直橫貫小島的南北東西。

霍斯特島是麥哲倫群島最大的陸地之一,其寬度約為五十平方公里;其長度則超過了一百平方公里,這還不包括阿爾蒂半島,它像一把土耳其弓形大刀,彎腰駝背,在西南方向伸出八到十古里的海岬,它是以假奧爾勒海岬而聞名於世。

在這個半島東邊,將奧蘭吉灣和斯高奇維爾灣隔開,在一塊巨大的花崗岩石後面,約納丹號在此擱淺。

長空破曉,荒涼的懸崖峭壁,在黎明的薄霧中顯露出來,最後的一陣暴風驟雨,將這層薄霧頓時吹得煙消雲散,約納丹號在這岬角的尾端擱淺的。岬角的山脊是由安的烈斯群島,靠海邊陡峭的小山形成的。由高到半島骨脊的山頂連接起來。在安的烈斯群島山腳下,有一層黑色的岩石,上面鋪著桔稠的褐類海藻和墨角海藻。暗礁間,一塊平展滑溜而又潮濕的沙地上,有多處地方在閃閃放亮,這是些貝索類的動物,不可思議的附著在其沙灘上,星羅棋布!為酸漿貝、帽貝、法螺、扇貝、一角、石鱉、簾蛤等等,這些東西,在麥哲倫海灘上,俯首即拾,總之,霍斯特島儘管如此美妙,但一眼望去,並不讓人感到愜意!

當有了一定的光線,遇險者能模模糊糊看到海岸時,大部分人情不自禁地跳向凡是露出水面的暗礁上,他們爭先恐後地往陸地上跑去,這時想攔住他們,確實是痴心妄想,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們在經歷了這一整個晚間的痛苦、驚恐的折磨,意識上仍然恍恍悠悠,故而都迫不及待地擁向這結實的陸地。其中有百多個人已經準備開始攀援安的列斯群島的山。指望爬上去,能在山頂上看看遼闊的土地。有一部分人已繞著海岬南岸離去,另一部分人沿著海岬北岸走去。同時,也有一部分人留在沙灘上,兩眼發直地呆望著這艘擱淺的、歷經苦難的約納丹號。

然而還有些人,似乎更聰明、更冷靜,他們留在船上,盯著勒柯吉,好像等他發號施令,因為有了他的介入,才使他們得以獲救,受益匪淺。而勒柯吉卻不動聲色,一直沒有停止與水手長的交談。終於在一行白人中,其中有兩個女人的一位男子,忍不住走出來,直接朝著他們走來,以其相貌特徵、舉止風度和深不可測的氣質,一眼就可看出這位五十來歲的男士,是屬於那種所處階層中的高層類人物。

「先生,」在靠近勒柯吉時,他說,「首先真不知怎麼感謝您,您把我們從死亡線上救了出來,如果沒有您和您的夥伴,我們都將會無一倖免的葬身海底。」

這位乘客的表情、聲音和動作,表現出真誠和坦率,勒柯吉真摯地握著向他伸過來的手,然後同樣用英語回答。

「我和我的朋友卡洛里非常高興,」他回答,「我們對這一帶地形很熟悉,使大家能躲過這場災難。」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移民,叫阿里·洛德士。」

他用手指了指為了靠近勒柯吉而脫離他們的那三個人說:「我的妻子、兒子和女兒。」

「我的同伴,」勒柯吉回答:「領航員卡洛里和他的兒子。你可以看出他們是當地的土人。」

「那麼,您呢?」阿里·洛德士盤問。

「我是印第安人的朋友。他們管我叫勒柯吉,我再沒有別的名字。」

阿里·洛德士驚訝地望著他,他卻鎮定自若,冷漠地任他打量,這樣他就不好追問再三了,便說:

「您能告訴我,我們該怎麼辦?」

「我和阿爾特勒布爾先生剛才已經詳細談過了這事物,」勒柯吉回答,「一切得看約納丹號的情況而定。說句實話,我對此並不抱太多的幻想,不過在此之前,必須先檢查一下船,然後再作決定。」

「我們擱淺的地方,是在麥哲倫的哪個方位?」阿里·洛德士又問。

「在霍斯特島東南部海岸上。」

「離麥哲倫海峽近嗎?」

「不,恰恰相反,很遠。」

「見鬼!……,」阿里·洛德士說。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強調,一切得看約納丹號的情況而定,先要弄清楚,然後再拿主意。」

勒柯吉下到暗礁上,水手長阿爾特勒布爾、阿里·洛德士、阿爾吉和卡洛里緊隨其後,他們一起圍著船轉了一圈。

結論馬上可以肯定,約納丹號應該被看作是被摧毀了的一條廢船,船體有二十來處的裂痕,幾乎整個右舷側面被撞破了,即使是一條鐵制船,也是無可救藥的。因此不可能再存在僥倖,指望把它修復一新,重又放到水中,接著使用,這樣,它只會又有沉入海底的危險!

「我的看法,最好把它的貨物卸下來,放到安全的地方去,以確保無虞。同時,我們修復自己的小艇。因為它在隨之擱淺時,也受了很大的損傷。」勒柯吉說。

「另外,船一修好,卡洛里將送一位移民代表,去奔塔-阿爾那斯。他可以把這次災難,告訴總督,無疑,他會為接送你們做出必要的安排。」

「想得好,也講得好。」阿里·洛德士表示很贊同這個意見。

「我認為,」勒柯吉又說,「最好將這個計畫告訴你們的同伴,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把他們集合在沙灘上,當然如果你覺得不麻煩的話。」

人們不得不等著,很長一段時間才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人們才返回來,這些人出去時,都是各行其道,有的走出很遠,有的只在附近,不過在早上九點鐘之前,這些移民們會因為飢腸轆轆而回到這擱淺的船上來的。阿里·洛德士登上一塊岩石,暫作講台,向他的同伴們傳達了勒柯吉的建議。

但是他沒能一舉成功而獲得人們的響應。其中有幾位聽眾對這項建議,牢騷滿腹,甚至有的人還在唱反調。

「卸一條三千噸的船,就在現在!……這隻會把事情搞糟,」一個人在喃喃低咕。

「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另一個人也在小聲抱怨。

「好像我們還沒辛苦夠,還沒有干夠似的!」第三個人也在嘰嘰咕咕。

最後人群中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聲音,「我請求發言。」這是一口蹩腳的英語口音。

「站上來。」阿里·洛德士甚至還沒弄清楚他姓甚名誰,便大聲喝彩,立刻下了講台。

講台上面馬上換了一位壯年男子,他的臉面、輪廓英俊清晰,還有一雙想入非非的藍眼睛,光芒閃爍,臉上配著一副棕色、濃密的鬍鬚,其本人對此略顯有幾分驕傲。他用手激情地、慢慢地撫摸著他那長長的、柔軟的鬍鬚,顯得他動作輕盈、緩慢。

「夥伴們!」他像口若懸河的西塞羅走上講壇一樣,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岩石講台,如果讓有些人對此情景感到驚訝,也是有可能的。

「他們給我們提的是什麼建議呀?!」這位男士說,「要我們在這荒蕪的海灘上無休無止的幹下去,用那些工具,愚而笨拙地出賣自己的勞力,我們為什麼要等著小艇返回,在這裡坐以待斃呢?它也許可以把我們分批的送到奔塔-阿爾拉斯?」

「說得對,就是這麼回事!」許多附和的聲音在人群中傳開。

但勒柯吉在人群中反駁道:「維爾-捷可以隨時聽候調遣,這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要把所有的人送到奔塔-阿爾那斯,恐怕得十年的時間哩!」

「姑且如此!」那人退讓了一步承認道,「那麼我們就等它從奔塔-阿爾那斯返回好了。這也沒必要讓我們出大力、流大汗、肩挑背扛地把船上的物資非卸下來不可呀!把船上屬於我們的私有財產,拿下來就是矣!這是再好不過的行為,但是其他的東西!……剩下的屬於那家公司的,難道我們欠他們什麼東西不成?恰恰相反,他們應該對我們今天的災難負完全的責任。如果他們不那麼精打細算,派一艘質量優良的船,如果船長的技術也很高明的話,那我們今天就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而且即使不是這樣,難道我們因此就應該忘記,我們屬於勞動大眾的階級,難道就應該把我們變成毫無頭腦,只會埋頭幹活的牲口嗎?」

這論點博得了喝彩,一個聲音叫「好」,一陣陣開懷的大笑。

演講者因此受到感染、鼓勵,情緒更加激昂。他接著說:

「被剝削的人和其他勞動者,顯然都是受剝削的階級,」講到這裡,演講者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脯,「他們以拼死拼活的勞動為代價,卻不能換來浸透著血汗的麵包,我們現在挺起脊樑去抬這些廢鋼廢鐵,真是愚蠢透頂!它是和我們一樣身份的工人階級製造出來的,卻成了剝削階級的財產,由於他們絕頂的自私自利,我們才不得不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大部分移民都目瞪口呆聽著這蹩腳的、夾著很重的、外國口音的英語,發出的長篇大論,其中有些人似乎被激動了,有一小部分人聚攏在這臨時講台邊,為了想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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