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這一卑鄙行徑,不是那個揚言要報復的傢伙乾的,又會有誰呢?……以後是否還會發生一連串更嚴重的事件?……這僅是對羅特利契家報復的開始?

羅特利契醫生立刻從兒子那裡了解到這件事情,隨後,上尉來到特梅絲瓦爾公寓。

不難想像,哈拉朗上尉是多麼惱怒。

「一定是那個流氓乾的,」他叫嚷道,「一定是他!……他怎麼乾的,我不知道!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我也不會任他胡作非為!」

「要冷靜,親愛的哈拉朗,」我勸他,「別干傻事,那隻會使問題複雜化!」

「親愛的哈拉朗,如果在那個無賴離開之前,父親通知了我,或者當初聽我的,我們早就擺脫他了!」

「親愛的維達爾,我總以為最好不要魯莽從事。」

「如果他繼續搗亂呢?」

「那就讓警察出面干預!多為您母親、妹妹著想吧。」

「她們遲早都會知道這事。」

「不會有人告訴她們,還有瑪克……等婚禮結束後,我們再想對策……」

「婚禮後?」哈拉朗上尉說,「恐怕為時已晚吧?」

「那天,羅特利契家,人人都忙著準備當晚的訂婚宴會。羅特利契先生和夫人希望,用法國人的說法,把婚事辦得風風光光的。」醫生計算了一下拉茲城內朋友的數量,發出了大量的邀請函。在這片「中立地帶」上,馬扎爾貴族和軍政要員、商界人士將歡聚一堂。拉茲城的總督與醫生也是老交情了,自然也會大駕光臨,為晚會添彩。

當晚,大約有150名來賓濟濟一堂,客廳、花廳里的地方足夠大,接待他們還綽綽有餘。晚會結束時,還將在花廳準備了晚宴。

沒人驚奇米拉·羅特利契為得體、漂亮的梳妝打扮煞費苦心,瑪克也千方百計表現出他的藝術氣質,其實,早在為未婚妻畫像時,他就這麼做了。米拉是馬扎爾人,但凡馬扎爾人,不論男女,均對服飾十分講究。這已滲透到血液里,就像他們對舞蹈的熱愛已經發展成為一種狂熱。因此,我對米拉小姐的評價,也適用於諸位男士、女士。訂婚晚會上將會群芳斗妍,令人眼花繚亂。

下午,一切準備就緒。我整天都呆在羅特利契家中。就像真正的馬扎爾人,焦急地等待梳洗打扮的時刻來臨。

有一刻,我靠在窗台上,凝望著巴蒂亞尼河堤,卻意外地看見威廉·斯托里茨,令我極為掃興。他偶然路過此地?恐怕不是。他垂著頭,沿著堤岸慢吞吞地走著。當他走近羅特利契家的住宅時,猛地直起腰,從他眼中射出一道光芒,是怎樣的怨毒目光啊!他在附近往來徘徊,最後引起了羅特利契夫人的注意。她認為應該告訴丈夫。醫生聽後,安慰她,叫她不必擔心,仍對威廉·斯托里茨來訪之事守口如瓶。

還得補充一句,我和瑪克離開羅特利契家,返回特梅絲瓦爾公寓的途中,又在馬扎爾廣場上遇見他。他看見我弟弟,猛然停了下來,似乎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走到我們跟前。他一動不動地站著,臉色蒼白,兩臂僵硬……他會暈倒在廣場上嗎?他雙眼像要噴出滿腔妒火,似有意無意地掃向瑪克。

當我們走遠了:

「你注意到那人了嗎?」瑪克問我。

「注意到了,瑪克。」

「那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威廉·斯托里茨……」

「我知道。」

「你認識他?」

「哈拉朗上尉指給我看過一、兩回。」

「我以為他早就離開拉茲了。」瑪克說。

「看來沒有,要不然,就是他又回來了。」

「不管怎樣,反正沒關係!」

「是呀,沒關係。」我附和著。

其實,我覺得要是威廉·斯托里茨不在拉茲,那會讓人安心不少。

晚上9點左右,第一批車子停在大門口,客廳里開始熱鬧起來。花廳被支形吊燈照得滿堂燈火通明。羅特利契醫生、夫人及女兒站在花廳門口迎接來賓。總督大人不久也到了,他懷著滿腔赤誠向主人家道喜,米拉小姐尤其受到他的殷勤體貼,我弟弟也沾光不少。祝賀之辭從四面八方湧來,包圍了這對未婚夫婦。

9點到10點之間,拉茲城裡的高官顯貴、軍官、哈拉朗上尉的同事陸續到來。儘管我看到上尉憂心忡忡,但仍不失待客之道,熱情地接待客人。婦女們衣著光鮮,在男人們的制服和黑色禮服中間顯得格外耀眼。醫生工作室里擺滿了精美禮品,昂貴的珠寶首飾,珍貴的小古玩,還有我弟弟送的禮物,更顯出他的高尚趣味,令客人們讚不絕口。大廳靠牆的桌上放著一束嬌艷的玫瑰和橙花,這是訂婚花束。根據馬扎爾人的風俗,在花束旁邊的一塊絲絨方墊上擱著花冠,米拉結婚那天上教堂時就要戴這頂花冠。

晚會節自分為兩部分:音樂會和舞會。舞會得在午夜後才開始,這麼晚,令大部分賓客感到遺憾,因為,我再重申一次,沒什麼娛樂活動比跳舞更能令匈牙利男男女女瘋狂的了!

晚會的音樂將由一支出色的吉卜賽樂隊演奏。該樂隊在馬扎爾地區很有名,還從沒到拉茲來表演過。到了規定時間,指揮和樂師們就在大廳里就座。

我知道匈牙利人熱愛音樂。根據一項比較公正的評價,匈牙利人與德國人在欣賞音樂的方式上有明顯的區別。馬扎爾人只是音樂愛好者,不是音樂家。他們不唱歌,要麼也唱得很少,他們重在傾聽。如果碰到演奏民族音樂。聽不僅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他們從中也得到了無窮的樂趣。我相信,在這點上,別的民族無法與之相比。吉普賽人,這些天生的波西米亞樂器演奏家,最擅長於撩撥動他們內心的愛國主義激情。

樂隊由一名指揮、十二名樂師組成。他們將要演奏雄偉的《匈牙利婦女》,這是一首戰歌,一首軍隊進行曲。馬扎爾人是實幹家,他們喜歡此類音樂勝過德國的夢幻曲。

也許人們會奇怪,在訂婚宴會上,他們為什麼不挑選更具有婚禮氣氛的音樂、讚歌呢?那樣做有背傳統,匈牙利又是一個注重傳統的國度。人民熱愛自己的民族旋律,如同吉普賽人熱愛他們的「佩斯瑪」羅馬尼亞人鍾愛他們的「杜瓦瑪」,一般道理。他們需要振奮人心的樂曲、節奏慷慨激昂的進行曲,這些音樂能喚起他們對戰爭年代的懷念,並且頌揚先輩們的不朽歷史功勛。

吉卜賽人身穿傳統的波希米亞民族服裝,我好奇地觀察著這群奇特的人。他們臉色黝黑,粗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高顴骨,嘴一張,露出滿口潔白的細牙,一頭濃密的黑色捲髮遮住了略塌的腦門。

從四種弦樂器、低音樂器及中提琴中奏出了樂曲的主旋律,小提琴、笛子和雙簧管的伴奏令人如夢如幻。兩名樂師撥弄著洋琴上的金屬琴弦,發出獨特的樂音,浸人心脾,純屬仙樂。

這個樂隊的保留節目,比我在巴黎聽到的同類表演高妙得多,它引起了強烈反響。來賓們如痴如醉,沉浸在美妙的音樂中。演出結束,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樂隊演奏的最通俗樂曲也受到歡迎,其中有《羅卡之歌》和《特蘭西瓦尼亞進行曲》。樂隊高超的演奏技巧,足以喚起整個普斯陶的共鳴。

樂隊演出結束了。置身於馬扎爾人中間,我感到莫大的快樂。在樂隊演奏的短暫間歇中,遠方多瑙河的淙淙流水聲傳入我耳畔!

我不敢說瑪克也被這種新奇的音樂的魅力所吸引。他整個靈魂都沐浴在另外一種更為溫柔,更為親密的仙樂中。他倆相依相偎,目光溫柔纏綿、默默地吟唱著使戀人們心醉神迷的戀曲。

最後一陣掌聲平息後,樂隊指揮及樂師們都站起來。羅特利契醫生和哈拉朗上尉向他們表示了誠摯的謝意;他們深為感動,然後告退了。

在節目的兩部分之間,有一段我稱之為「幕間休息」的時間,這時,客人們離開座位,尋找著相識的人,形成一個個不同的圈子。有些來賓分散在燈火通明的花園裡,僕人們端著裝著清涼飲料的托盤在人群里穿梭不停。

直到此刻,沒有出現什麼意外事件來擾亂晚會節目的進程。晚會一定會完滿收場的。說實話,如果我開始還有所擔心,心中時常掠過不祥的陰雲,那麼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也應該放寬心了。

因此,我誠心誠意地向羅特利契夫人祝賀。

「謝謝,維達爾先生,」她回答道,「我很高興客人們能在此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但是在這麼多歡樂的人當中,我眼中只有我可愛的女兒和令弟!……他們是多麼幸福的一對啊……」

「夫人,」我說道,「您是這幸福之源泉……這也是作父母的期望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

不知怎的,這句很普通的話卻使我想到那個威廉·斯托里茨?哈拉朗上尉看來是真的不擔心那人搞破亂,還是只不過故作坦然狀?……我不知道。他在人群里來往應酬,以他愉快風趣的談吐感染著周圍的人,許多匈牙利少女不無崇拜地注視著他!他也很得意能得到大家的喜愛,可以說,全城的人都想藉此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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