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南山居 第46節 簡單的愛情

天邊剛剛發白,黃鼠就拎著自己的鐵桶來到東羊河邊,準備好好洗個澡,昨夜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好,烙餅一樣的熬到了天亮,渾身全是汗水。

他不是第一個,而是第三個,前面已經有兩個人正在一桶桶的往頭上澆水。黃鼠準備往下走一點,不打攪貴人,現在他終於搞明白了,整個書院里全是貴人,所以他就越發覺得自己卑微。

「老黃,過來,往哪跑啊,就在這洗,也不怕被狼給叼走。」雲燁早就看見了黃鼠,準備和他聊聊,那想這傢伙一聲不吭的往下遊走,就出聲喊住他。

旁邊李恪穿著褲頭,悶頭澆水一言不發。

「小恪,我是大志難酬,心如鯤鵬身如麻雀,你天生就是霸王龍,鬱悶個什麼勁。」這小屁孩這幾天很不對勁,雲燁有些好奇。

「我是不是很蠢?」

「誰說的,比黃鼠強多了。」雲燁隨口一說,黃鼠頭點的像雞刨食。

李恪抓狂了,撲上來就要抓雲燁,誰不知道在書院黃鼠就是愚蠢的代名詞,現在誰要是幹了蠢事,都不罵蠢貨了,直接給他改名字叫黃鼠了,雲燁跑了,李恪抓住幫凶黃鼠踹兩腳才消了氣。

「小恪,我知道你在鬱悶什麼,書院的中考,你又輸給了阿泰,看到他囂張的在講台上大吹大擂,心裡不舒服,這可是少年人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心理,我當年跟師傅求學,只有我一個,沒有對比,所以我是天然的第一名,師傅也總是誇我,你知道蜀中精英為什麼會輸給幾大豪門?」

雲燁覺得只是一個改正李恪世界觀的好機會,只要把他的驕傲宣洩出來,在某一個領域用自己的力量達到巔峰,皇權對他的吸引力就會大大降低。畢竟這世界有各種各樣的巔峰可攀,人總是對自己拼搏的成績充滿了自。

「是他們技不如人,五姓豪門太強大了。」

「錯,是蜀中精英選錯了地方,選錯了時間,選錯了目標,甚至於選錯了目的,他們事先沒有準備,事後沒有總結,如果有下次,依然會輸,而且會更慘。」

「你在犯同樣的錯誤,明知阿泰在學問一途上是一個怪胎,你偏偏要在他最得意的範疇與他相拼,那不是自己找找難受嗎?你有你的優點,你的優點也是阿泰望塵莫及的,用短處去比人家長處說你是黃鼠,還冤枉你了?」

李恪不說話了,躺在水裡只露出一個人腦袋,不知想什麼,雲燁才不管呢,少年只要學會思考就是好事。

黃鼠明明知道有三個人聽見了談話,讓他受傷的是只有兩個人知道在說什麼。

「你現在書院過得怎麼樣?還想著盜墓這回事嗎?」雲燁問坐在河裡往身上撩著水的黃鼠。

「小的現在沒那個心思了,這回要不是貴人們不和小的一般見識,早就被砍頭了。」黃鼠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一行,現在行不通,被抓住是遲早的事,被砍頭也是遲早的事,你年紀已經不小了,趁這個機會從那個爛泥塘里爬出來,重新當回人,不要當鬼了,你的本事用錯地方了,在書院好好乾,會有用武之地的。」

「小的明白,今天小的休假,準備洗乾淨了,去新豐市上看一個人。」

「女人吧,你這模樣的也有心上人?這得抓住,去馬廄里牽匹馬,早去早回。」雲燁隨口安排,現在他對黃鼠還是比較放心的,自古以來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是普世原則,黃鼠名聲太臭,能賣與書院這個與皇家有聯繫的地方就已是祖上積德了。

日上三竿,黃鼠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在馳道上飛奔,身上的天青色的束袖袍服不時被風吹起,雖說人長得丑,換上書院的行頭,卻也有幾分貴氣,尤其是胯下的棗紅馬,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駿馬,不是普通人家能擁有的。

連日的相思像把小刀在不停的切割他那顆火熱的心,對於路兩旁來往的災民視而不見,爺現在整日和貴人在一起的有身份的人,豈能和往日一般再扮作流民做那齷齪勾當。

心理上的絕對優越,讓他更加急迫地想要見到那個賣醪糟的婦人。

肥馬輕裘過新豐,我黃鼠不過是要飲一碗醪糟兒,這還不手到擒來?

細柳營的柳樹多的煩人,千絲萬縷的擾人視線,胯下的馬似乎理解他的心思,一直在加快馬蹄,新豐市終於到了。

街市比以前冷清了許多,繁雜的叫賣聲也稀稀疏疏,大樹下的第三家沒有看到那個豐腴的婦人,只有幾隻麻雀在地上尋找吃食。

「店家,那邊賣醪糟的攤子哪裡去了?」黃鼠向身邊的雜貨鋪主人打聽。

「遭了災,英娘一個寡婦家家的沒了生意,只好帶著女兒投奔她娘家去了,您與英娘有舊?」白髮店主人也是個健談的。

「是啊,我以前長來喝醪糟,不想今日居然沒有,大是掃興。某家就好這一口,沒喝著心裡怪不得勁的,打算請英娘去我家做廚娘,店家以為如何啊?」黃鼠早就是江湖上的流子,知道不能明問,只好拐個彎,至於把英娘當老婆還是當廚娘,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有這好事,英娘娘家就在街市口,也不是富裕人家,您等一等我這就打發家裡的小子去喊一聲,她們娘倆都快到絕路了,一定會答應您去您家裡做廚娘的。」店主人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喊自家的兒子去找英娘。

黃鼠的喜悅快要從天靈蓋里冒出來了,事情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英娘是寡婦,至於帶著一個孩子,那根本就不叫事,進門就當爹,有何不好,以前做夢都想要個丫頭,就怕自己的長相禍禍了孩子,如今英娘帶著一個,天佑我也!

「客官,客官。」店主人叫了兩聲才把黃鼠從美夢裡拉回來。

抹去了口水,黃鼠對著店家深深的施了一禮,惹得店家一陣忙亂。

「客官為何如此多禮?」店家很奇怪,沒見著他這樣的怪人。

「某家在這裡賠禮不為別的,是在下剛剛欺騙了老人家,某家姓黃名樹,就是大樹的樹,現在供職於玉山書院,每月例錢也有一貫,說不上是大戶人家,卻也不愁吃穿,一直未曾娶親,今年年初,無意中到了此地,不怕老人家笑話,見了英娘就走不動道了,就想求親,剛才的話是託詞,還請見諒。」黃鼠一輩子也沒有這樣文縐縐的說過話,一大通話說完就緊張得滿頭大汗。

老店家見到黃鼠滿頭是汗哈哈大笑起來,一時止不住嘴,黃鼠也陪著傻笑,一時讓路人側目。

「早看見你了,你在英娘攤子上喝了幾個月的醪糟,每次都喝好幾碗,還坐上一兩個時辰,你問問這街市上的買賣家有誰不知道你對英娘有意?你以為是誰老夫都會告訴他英娘的下落?你兩個月沒來了,老夫都替英娘可惜,以為錯過了一場好姻緣,今天你一來,老夫就想問你,誰知道你自己說出來了,呀呀呀,笑死老夫了」。

老店家笑話完可能覺得覺得應該把這事告訴街坊,讓大家一起樂樂,災荒之年難得有個高興事,於是呼啦啦圍上來一大群人,有不少的大叔大嬸,還有腿快的早跑到英娘哥哥家去了。

人越多,黃鼠就越是緊張,汗水就流個不停,狼狽不堪,只覺得這些街坊比紅毛妖屍還可怕。

這個說黃鼠這身行頭還可以,那個說馬長得漂亮,就是沒人誇黃鼠長相的。

「知道個屁,好漢無好妻,賴漢娶個嬌滴滴,這是古話了,黃兄弟看身板不弱,又能養家,每個月光例錢就要一貫,是你們這些窮鬼能比的?還是在書院當差,哪裡差了,就是將來,英娘的女兒說不定就會嫁個讀書識字的相公,天大的緣分,你們這些老婆嘴胡咧咧什麼,英娘男人死的早,又沒有兄弟,苦了快六年了,如今黃兄弟不嫌棄英娘帶孩子,要把她明媒正娶的迎回家,你說,這是誰的福氣?男人家有論長相的嗎?」

老店主王八之氣大發,對著滿屋子的街坊開炮了,說的大家無話可說,安靜了下來。

聽老頭子這麼一說,黃鼠心裡大是贊同,剛剛彎下去的腰又直了起來,是啊,老子現在是書院的人,幹嘛要低頭,我又不是盜墓賊,在書院里伺候的都是大人物,連皇子都天天見,你們這些窮鬼胡說什麼。

錢是人的膽,摸摸腰裡碩大的幾個銀餅子,又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錢袋,交給老店主。

「您是個明事理的人,這袋子里有碎銀子,還有五百文錢,您看著給買些禮物,晚輩好去求親。」

嘩啦一聲,老店主把錢袋裡的錢都倒了出來,黃燦燦的一堆,中間還有價值一兩貫的碎銀子,就這些讓街面上做小買賣的街坊倒吸了一口涼氣。

早在來之前,黃鼠就把鬼柳下的錢全取了出來,這是自己幹了十幾年的盜墓賊才攢的一點家當,當初為了方便攜帶早就換成了銀子,如今,只要用包裹一背就完事。

沒等老店主要收拾,一隻手背上長著小坑的小手就伸了過來,三兩下就把錢攏起來裝錢袋裡,還打了個結。

英娘!哭的滿臉淚水,嘴裡說:「我等了你一個多月,不見你來,還以為你只是一時來了興緻,調戲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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