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三章 海上歷險

現在問題不再是要在幾鏈或幾海里的海面上設法靠上一艘船隻,而是要拋棄一艘遇上火災的帆船。在這茫茫無際的海面上,懷著一線虛無縹緲的希望,指望著能在這片水域被其他船隻搭救,一隻孤獨,脆弱的小船將要面對的是多麼大的危險!

當韋爾·米茲在急急忙忙做著各種棄船前的準備工作,把最後一隻小船從船邊拖過來時,底艙里發生了什麼事呢?……

甲板下發出陣陣就要入地獄的人的聲嘶力竭的嚎叫。不停地撞擊震動著前後艙蓋和船員艙艙蓋。誰知道這幫俘虜們會不會把這些艙蓋撬開。會不會在船體上鑿開口個洞,最終從裡面猛然衝到海上,然後再爬上甲板?……

至於起火的原因,最可能的假設就是一個酒精桶被撞碎了。桶里流出的酒精被冒失的摩登或其他人無意中引燃了。眼下,整個底艙從前艙到把後艙隔開的檔板之間烈火在漫延著。就算火在隔板的地方停下來,船也難逃沉沒的危險,要不了不久,海面上就只會有漂浮著船的殘骸了。

小船從滑車上放了下去,剛一被纜繩沿船體系好,韋爾·米茲便讓把所需的物品裝上去,這些東西都是為可能的遠航所必需的。路易·克洛迪榮和艾伯塔斯·勒文下到船上,大家給他們遞下去兩箱罐頭食品、兩箱貯藏室的餅乾,最後是酒精、一個手提煤爐、兩捅淡水、兩口袋煤、少量的茶葉、幾支槍、一些彈藥,還有各種必需的廚房用具。

同時,托尼·雷諾和其他人把小船用的帆纜索具扔了下去,一根桅杆和繩索、一面帆和桅桁、前三角帆、四支木槳、船舵,一隻羅盤和安的列斯各島的地圖。還有一些魚線,因為很有可能需要釣魚以補充食物的不足。

帕滕森先生第一個下到小船上。這個可憐的人已被如此多的災難搞得精疲力竭。他已顧不上再去考慮他那條註定要被烈火焚燒的洞蛇,也不再去想他那些無法翻譯的拉丁語語錄!……他只是擔心要乘這隻小船去大海上逃生,韋爾·米茲又往船上扔了些要替換的衣服,帶風帽的油布長大衣,幾條毯子,一塊可以搭防雨篷的油布。

這些準備工作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就完成了。嚎叫聲透過火焰一聲比一聲大,火焰已開始吞噬帆纜索具和桅杆。

大家時刻都在擔心會看見某個逃亡者從起火的艙底突然出現在甲板上,看見某個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被烤得遺體鱗傷的鬼魂。

是該丟棄機靈號的時刻了。沒有什麼東西被遺忘,輪到韋爾·米茲下到小船上來了,這時,尼爾斯·阿爾伯說道:

「我們的錢呢?……」

「對,這筆錢是我們恩人的錢,」韋爾·米茲回答說,「必須救出來,不然,這筆錢就會同這艘不復存在的船一起喪失!……」

韋爾·米茲進入客艙,拿上放在領隊帕滕森艙里的錢,返回甲板,跨過舷牆,下到小船里說:

「推!」

纜繩鬆開了小船,向西駛去。

這時,在高溫氣壓下,船的底艙發生了爆炸,劇烈的爆炸把前桅從桅座上掀了起來,前桅及所有的帆具突然倒向船的左舷。與此同時,機靈號向左傾斜,抖動了一下之後又立刻正了過來。海水澆滅了火,但卻沒能進到艙里。

哈里·馬克爾一夥沒有一個出現在甲板上。他們要麼已經窒息了,要麼無法從濃煙和烈火中開出一條通道。

這時已是下午五點半了。風力十分穩定,可以在小船上掛起風帆,只要風力一蛋增強,小船就可隨風快速前行。托尼·雷諾和馬格努·安德斯還在大帆上掛上小三角帆。韋爾·米茲掌舵,四支木槳被從槳架上取下來放進船里。為了儘可能地獲得高速度而又不使安全受到威脅,大家把下角索放鬆,後側風推動著小船在海面上滑行。

在桅乾的側支索和後支索都燃燒起來之後,當機靈號的另外兩支桅干突然倒下去之時,韋爾·米茲他們已在半海里以外了。機靈號上沒有了桅杆,向著左舷側翻過去,像一座浮橋漂在水面上,再也不能重新豎起來了。之後,海水逐漸淹沒了所有的船牆。這時有幾個人出現在即將淹沒的船身上,其中就有哈里·馬克爾。這個可惡的傢伙看著已經遠去,無法追上的小船,發出了最後一聲歇斯底里的嚎叫。

機靈號全部沉了下去,消失在深海,上帝給赫利發號上的強盜以應得的懲罰,而機靈號也只剩下些殘餘斷桅在海面上順水漂流。

年輕學生們看著機靈號沉沒了,抑制不住內心的傷感,眼眶裡充滿了淚水。

十二小時後,暴風雨停止了,形勢依然令人感到可怕。

小船從艏柱到船柱有九米長,一米六寬,足以容納十一名乘客,可是它沒有甲板,沒有任何擋風避雨的地方,洶湧的海水可能灌入船艙。

不過,在艉柱和桅杆腳之間,韋爾·米茲掛上油布,用桅杆支起來,這樣就形成一個防雨篷,裡面可以呆下三個人。

與此同時,路易·克洛迪榮和羅傑·欣斯達爾採取預防措施,把羅盤、餅乾箱和食品罐頭在船艙內遮蓋好。

搬到船上的各種食品,不算將要釣上來的魚,大概可以吃上十幾天。至於淡水,把可能收集到的雨水不算在內,可以夠一星期飲用。

在這個期限內,有希望回到安的列斯群島或百慕大任何一個島嶼嗎?……

難以肯定機靈號也許被拋到了遠海,確切地說是在東南方向。這就與百慕大群島相距很遠了。因此,韋爾·米茲要試圖到達安的列斯某個島。或者是巴西、委內瑞拉或蓋亞那某個南美洲沿岸島嶼。

當然,最好還是把獲救的希望建立在能遇到一艘輪船的基礎上。

九月二十六日下午的情況就是這樣。夜幕已經降臨,天不久就要全黑下來了。在太陽落下去時,海平線那邊的景緻煞是好看,確切地說東邊和西邊都被濃霧籠罩著。海水逐漸平靜下來,一層層長長的波浪向遠處翻滾著。依然可以感到信風在輕輕地吹拂。這樣仍然可以把帆張著。不要指望月光照亮航程,因為是一輪新月。可是在無數的星星中,北極星在北方地平線的上空閃爍著。

路易·克洛迪榮和同學們提議開始划槳,一小時替換一次。韋爾·米茲提醒他們不要做這種使人過度疲勞的事,最好是合理安排自己的體力。

「風吹的很平穩,」他說,「看樣子還能再吹下去。如果風平浪靜了,要加速追一艘船,那才是要划水的時刻……」

「韋爾,」羅傑·欣斯達爾問道:「您認為離最近的陸地還有多遠?」

「至少四百海里……」

「我們的小船在一般風速下能航行多少距離?」路易·克洛迪榮又問。

「一天一夜差不多是六十海里吧。」

「這麼說我們要航行七到八天?」

「是的。」韋爾·米茲回答說,「除非在此期間我們能碰到一艘能救我們的船……」

這將是最幸運的可能性,也許最有指望的就是這種可能性。

「不管怎樣,韋爾,」路易·克洛迪榮又說道,「不要遷就我們……如果風力萬一減弱了,我們時刻聽從您的吩咐……」

「這我知道,年輕的先生們,」韋爾·米茲回答說,「我對我們大家能獲救並不灰心失望!……在不需要時,空耗體力是無益的……你們躺到油布下面或船艙里去,睡一會吧……如果需要,我會叫醒你們的……我認為夜裡將會平安無事……」

「您不想讓我們中的一個人留在帆的角索旁?……」阿克塞爾·威克本提議說。

「這不需要,阿克塞爾先生,我一個人足夠應付一切……我再對您說一遍,如果風迫使我們把帆降下來,不得不划槳的話,我會叫你們的……請相信我,去蓋上毯子,一直睡到天亮!」

年輕的小夥子們按照韋爾·米茲的建議去做了。他們中有兩個人鑽到防雨篷下面,睡到帕滕森先生身邊,其他人則躺在船艙的凳子上,功夫不大全部睡著了。

韋爾·米茲獨自一人呆在船尾,用一隻手掌著舵,另一隻手隨時準備放鬆或拉緊大帆或三角帆的角索。一盞小燈照著放在他跟前的羅盤,為他指路,看小船是否偏離了要走的航線。

時間就這樣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了,而韋爾·米茲卻沒有片刻的睡意。過多的思考,過多的憂慮使他心神不定。但憑藉著對上帝堅定不移信仰的支持,他並不灰心絕望。他現在站在這隻小船的後面,就像前一天晚上站在機靈號的艉樓上一樣,用一隻有力的手駕駛著這隻小船,就像駕駛著那艘大船一樣。但這已不是那艘曾載著他和年輕夥伴們的堅固船隻,這只是一隻孤獨的,經不起大風大浪的小船,上面裝著供一周消耗的食物,這些食物要能對付這難以確定的航行日期,所有無法預料的變化和海上所有的危險。

微風始終溫和而平穩地吹拂著,因此,韋爾·米茲沒有理由叫醒這些小大人們,然而他們睡得並不安穩,好多次這個或那個坐起身來向他詢問情況。

「一切正常……一切順利。」他回答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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