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第二天,三月二七日,天剛一亮,全家人都起床了。這是個好天氣,只是稍微有點冷。風從北邊吹來,吹散了陰雲,天空中晴空萬里。這是進一步向陸地內部探察的好時機,弗萊普決定,再也不能推遲這個重要的決定了。全面了解一下海岸情況,有什麼自然資源,還會不會有什麼災難等著他們,這個河灘能否長期住下去?這些都是最重要的問題。還有這個地方到底是個小島還是塊大陸?懸崖峭壁到底有多高,如果能登上那座高山,山裡有什麼?當然這些問題只能放到以後解決,現在刻不容緩的是解決吃和住的問題。

弗萊普把自己的計畫告知克利夫頓太太,並徵詢她的同意。我們已經介紹過這個女人,並了解了這個女人。她是個勇敢、堅定的母親,她的毅力使他可以承受所遭受的巨大的痛苦。她把希望寄託到上帝身上,寄託到她自己和弗萊普身上。她相信,造物主是不會拋棄他們的。當勇敢的海員就向內地進一步探察的必要性徵詢她的意見時,她明白,兩個最小的孩子不能同去,她必須孤單地和他們留在營地。想到這些,她便感到揪心般地憂慮,但她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對弗萊普說他應當儘快動身,刻不容緩。

「好的,夫人,」弗萊普回答,「我們早飯後就出發,那麼我們決定一下,哪個年輕的先生和我同去。」

「我,我去!」馬克和羅伯特一起答道。

但是弗萊普決定兩人中只選一個陪他同去,另一個應當留下,在他不在時照看家庭。弗萊普一邊表達著自己的意見,一邊用一種不容誤解的目光看著馬克。勇敢的孩子立刻明白,是他,家中的長子,應當擔當起照顧母親、弟、妹的責任。是的,這個男孩應當是家長,他比毛躁的羅伯特更優秀,他懂得自己肩上的責任多麼重大,他知道當前形勢的嚴重性,不管多麼想去探險,他也不再做任何爭執,迎著弗萊普的目光,他說:

「母親,我留下和你在一起。我是長子,弗萊普不在時,我來照看營地。」

馬克的話說得那麼動情,使克利夫頓太太的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

「好啦,」正直的海員叫道,「全說定了。你是個勇敢的小夥子,馬克先生,我真想擁抱你!」

馬克立刻投入到弗萊普的懷抱里。弗萊普把年輕人的頭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前。

「現在該吃早飯了。」他說。

已經是早上七點鐘了,早餐很快結束了,克利夫頓太太不願意讓探險者們沒有食品而空手上路,要求他們帶上一些餅乾和鹹肉。但弗萊普拒絕了,他不為食品發愁,他相信大自然不會讓他們挨餓的。他只為一件事感到遺憾,這就是不能充分地武裝起來。既沒有防衛的武器,也沒有狩獵的工具,為了自衛和打退野獸的襲擊,他折了兩段樹枝,把每段樹枝的一端削得很尖,又放到火上把它烤硬。這種最原始的武器,這根長矛式的棍子握在弗萊普手中,就成了威力無窮的武器。而羅伯特把棍子扛在了肩上,一副神氣活現的神態,逗得他的哥哥馬克不由地笑了出來。

和克利夫頓太太再次商量後,弗萊普答應不會走得離懸崖太遠。在弗萊普離開期間,馬克的任務是到河灘上去弄些石蟶和鳥蛋煮熟做食品。弗萊普反覆叮囑他們要看好火堆,要不斷地加柴,這才是馬克和她母親最重要的任務。

八點鐘,羅伯特擁抱了克利夫頓太太和他的兄弟們後,宣稱該出發了。弗萊普與克利夫頓太太握手告別,又再三叮囑要看好火,便和羅伯特向著河的左岸走去。很快他們走過了他曾造木筏的地方。繼續向前,河道變得越來越窄。兩岸綠草如茵,河水在陡峭的河床里流淌,好像被裝進了高深的盒子里一樣。右邊河岸上的花崗岩懸崖比左岸的懸崖峭壁高,它蜿蜒伸展直到森林那邊。再向北,河的右岸地勢情況如何?弗萊普決定以後再去探察北部地區,這次他們只勘察南部一些地區。

在離營地兩公里遠的地方,弗萊普和他年輕的夥伴發現河流隱進了森林,好像進入一座高大綠色拱廊之中,參天的不落葉林遮陽蔽日,使森林中顯得陰暗無光。要想繼續前進,必須穿過森林,一路上羅伯特總是連跑帶跳地走在前面,這回他仍想率先進入森林,弗萊普在後邊叮囑他不要跑開離他太遠。

「不知道在林中可能碰到什麼,我請求你羅伯特先生,千萬不要離我太遠。」

「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男孩一邊揮舞著棍子一邊答道。

「我知道你不害怕,」海員笑著說道,「但是我害怕孤獨一人,所以請別離開我。」

兩個人沿著綠草覆蓋的小路走進了森林之中。濃郁的大樹盤根錯節,像一片望不到邊的綠色蒼穹。清澈的河水,淙淙地流淌著。遠處,太陽已經升得很高很高。陽光穿過樹林茂密的枝杈,斑斑點點地灑落在陰暗的河面上。在草地上行走時,弗萊普和羅伯特沒有遇到障礙。但在森林裡,倒下的大樹橫在面前,有的樹根泡在河裡,上面爬滿了長藤或長了許多帶刺的植物,不得不用棍子撥開或用刀把它砍斷才能通過。靈活的羅伯特,像只迅捷的貓一樣在倒下的亂樹枝中躥來躥去,有時就消失在森林裡。這時弗萊普的叫聲就會馬上響起:

「羅伯特先生!」

「我在這兒,弗萊普總管!」少年人一邊回應著,一邊從高高的綠草樹葉中露出他那像芍藥花一樣的紅撲撲的臉龐。

弗萊普繼續仔細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和地形。河的右岸,地勢平坦,有的地方十分潮濕,好像是片沼澤地。讓人感到似乎在地下有個縱橫交錯的水網,水流從地脈的斷裂縫處流出,涓涓注入河水之中。有時在森林裡,會突然潺潺流出一條真正的小溪擋在兩個探險者面前,但是他們很容易地就趟了過去。河的對手地勢崎嶇不平,河谷被勾勒得更加清晰,長滿樹木的斜坡像梯田一樣層層疊疊陡然升高,好似一面綠色的屏風擋住了人們的視線。在這樣陡峭的河岸邊行走肯定是很困難的。在河岸邊有許多樹木奇形怪狀,彎彎的枝幹幾乎都垂到了河面上,好像只有神秘的蒼天之功才能使它們保持平衡。

無可爭辯地說,這是一片人跡未到過的處女林。弗萊普在這裡只看到了動物的足跡,任何地方都沒見到鋤頭和斧子的痕迹,任何地方也沒留下燒火的灰燼。這種發現令海員十分滿意,因為在這個有食人肉的野人出沒的太平洋海域里出現的陸地上,他可不願意見到人的蹤影。

弗萊普和羅伯特一直向前走著,但步伐很慢。一小時後,他們在樹林中穿越了大約一海里。他們總是沿河岸行走,這是他們在這迷宮般的樹林中可以順利返回的最佳路線。他們經常停下來,察看一下動物留下的足跡。周遊過世界的弗萊普去過冰天雪地的國度,到過酷熱難耐的地區,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這片大森林裡,他盼著能找到一些他所熟知的果子,但是直到現在他的搜尋仍是枉然,兩人還是四手空空。因為這個森林裡的樹木,大多屬於針葉球果樹木。這種樹在全球各地都能見到,從北部溫帶地區到熱帶地區分布廣泛。一個自然學家,在喜馬拉雅地區,更經常見到這種樹木。這種樹散發出一種沁人心脾的芳香。在這些針葉樹中還長著一片海松樹,它高大的樹冠像巨傘一樣伸展開來。腳下的草地上鋪滿了干枝、枯葉,走在上面像炮竹一樣發出劈啪聲。

幾隻鳥在樹枝上鳴叫著,飛舞著,但它們都極善於逃命,很難捉到。羅伯特看到一隻鳥飛過一片濕地,它長著長長的尖嘴,從解剖學角度講很像是只翠鳥。它的特點是羽毛短硬,閃著灰色的金屬光澤。羅伯特和弗萊普都很想捉住這隻鳥,一個是想把它帶給他的兄弟們,一個是想把它當成食品吃掉,但是他倆誰也無法靠近這隻鳥。

「是只什麼鳥啊?」羅伯特問。

「這種鳥,羅伯特先生,」海員回答道,「我似乎覺得在南美洲見到過這種鳥,當地人叫它啄木鳥。」

「要能把它養在鳥籠里該多好啊!」男孩叫道。

「放在燉鍋里更好!」弗萊普反駁道。可是這塊「烤肉」,一點想被逮住的意思也沒有。

「隨它去吧,」羅伯特說,然後指著一群從樹葉上掠過的小鳥叫道,「看啊,還有別的呢!多漂亮的羽毛啊!多長的尾巴呀!它們的體積和羽毛的顏色可以和蜂鳥相媲美!」

確實,男孩指著的鳥,外表有點笨拙,當它們飛著從樹枝中穿過時,它們長得不結實的羽毛被刮掉了許多,羽毛飄落在地上像纖細的絨毛,弗萊普拾起一片羽毛察看著。

「這些小鳥能吃嗎?」少年人問道。

「能吃,我的先生,」海員說,「這種小鳥太難得了,它的肉嫩極了。當然啦,我還是情願要一隻珍珠雞,或者一隻公雞。但是說到底,如果能有幾十隻這種可愛的小飛禽,我們就可以做一盤很拿得出手的菜啦!」

「這是……」

「是咕鶘鳥,」弗萊普答道。「我在墨西哥時,曾抓住過成百上千隻這種小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們是很容易靠近的,也很容易用棍子打中的。」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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