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如果說澤費蘭·西達爾曾是單獨行動的話,是不是會順利地抵達目的地呢?這倒也是有可能的,因為世上什麼事都會發生的嘛。不過,斷言說不可能,卻似乎更謹慎些。

不管怎麼說,既然他已幸運地得到了芒多爾 的保護和指引,拿這個題目打賭已經是遲了。芒多爾那講求實際的智慧征服了這個怪人的登峰造極的奇想。澤費蘭·西達爾雖說把旅行中的什麼事都看得頗為複雜,到頭來卻並不知道旅行之艱難。而對於羅伯特·勒格爾先生,旅行比到郊區踏青還要簡單。

快車在幾個小時之內將他們載到了勒阿弗爾,這兩個旅客在那兒受到了一艘豪華的輪船的殷勤接待。這艘船沒等別的乘客,馬上就解纜啟碇,駛入大海。

原來,「大西洋」號並不是一艘大客輪,而是一隻五六百噸的機動快艇,是由羅伯特·勒格爾先生租來供他們專用的。因為重大的切身利益關係,銀行家認為擁有一個能與文明世界隨意交往的交通工具大有好處。另外,在金礦投機生意中他已發了大財,巨額利潤已納入了金庫,因此也就能象王孫公子似的大手大腳了。這樣,他便穩穩噹噹地享用起這隻在英國上百條船隻中被他選中的快艇。

這隻快艇乃是一位百萬富翁的奇妙設計,它是為求得行駛如飛的最高速度而建造的。形狀修長而精巧,在四千匹馬力的推動下,可以達到甚至超過二十個節 的高速。勒格爾先生的選擇也是取決於這個特點的。

澤費蘭·西達爾這樣就有了一隻輪船供他使喚,他卻並沒對此表現出絲毫的驚奇。說真的,也許他壓根兒就沒覺察到這個細節。不管怎麼樣,他畢竟跨過了輪船欄杆上的開口處,住進了自己的船艙,而沒發表任何意見。

在勒阿弗爾和烏貝尼維克之間,大約相距八百海法里,「大西洋」號要是全速前進,六天之內就可走完這段行程。而勒格爾先生卻不慌不忙,用十二天時間來遠渡重洋。這樣,到七月十二日晚間才到達烏貝尼維克停泊站。

在這十二天當中,澤費蘭·西達爾幾乎沒開過口。吃飯時他們總要聚在一起,但在吃飯的過程中,勒格爾先生作了二十次的努力,要把話題引到他們旅行的目的上,可他從沒得到回答。他同他談流星也是白搭,他的教子似乎已記不得什麼流星了。在他那死氣沉沉的目光中,竟沒有一絲兒智慧的光影。

西達爾目前正在「向內」看,正在尋求解決其他問題的辦法。什麼問題呢?他可沒有吐露。不過,看上去可能是以海洋為對象,因為澤費蘭·西達爾白天在船頭或在船尾,都在凝視滾滾的波濤。也許這並非是過於大膽的設想:他思想上正在進行關於表面張力的研究。因為他以往曾有一次向一大串列人略略談起過這個問題,而當時他還以為在同他朋友瑪賽爾·勒魯談論呢。也許甚至可以說他當時所作的推理和他日後的幾項即將震驚全球的非凡發明並非毫不相干。

到達烏貝尼維克的第二天,勒格爾先生簡直絕望了。他極力想重新引起他教子的注意,於是便把那個去掉防護罩的機器擺在他教子的眼前。他估計得很對,這可真是個最根本的辦法。一看到他的機器,澤費蘭·西達爾如夢初醒,馬上抖擻起精神,環顧四周,目光顯得堅毅而果敢,並且異常清醒。

「我們是在哪兒?」他問。

「在烏貝尼維克。」勒格爾先生回答說。

「我的地呢?」

「我們這會兒就上那兒去。」

這話可不十分確切。他們得先上北方督察長比安·海爾多森先生家去。他的住處憑上頭的那面旗子便可辯認出來,他們很容易地找到了它。寒暄了一番之後,便通過翻譯的渠道開始談正經事。勒格爾先生幸虧有先見之明,早就把翻譯請好了。

他們很快就碰到了第一道難關。倒不是因為比安·海爾多森會心血來潮,對提交他審議的產業所有權證書有所爭議;而是因為證書上的有關說明有些不清不禁。這些證書倒是十分正規的,上面的簽名和公章應有盡有。證書的條款是這樣規定的:格陵蘭政府,由其駐哥本哈根的外交官員作為代表,將一塊九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積讓與澤費蘭·西達爾先生。這塊土地周圍四邊相等,每邊長三公里,按東南西北基本方位確定其方向,並以位於北緯 72°51′30″和西經 55°35′18″的中心點為原點,劃直角座標,各直角邊與中心點等距離。謹依此法切割該土地面積。土地價格一律為每平方公里五百克朗 ,即總計六千餘法郎。

比安·海爾多森先生巴不得點頭同意。然而還需要了解一下中心點所在地。當然,他並不是沒有聽說過緯度和經度,不是不知道存在這一類的玩藝兒。可是,比安·海爾多森先生的學問到此為止了。緯度是動物還是植物,經度是礦物還是傢具陳設,這在他看來似乎都一樣可以接受,而且無所偏頗。

澤費蘭·西達爾幾句話就補足了北方督察長關於宇宙誌的知識並校正了其中的錯誤。他繼而建議由他本人藉助「大西洋」號的儀器,來進行必要的觀測和計算。另外,一隻在泊的丹麥輪船的船長可以負責檢驗觀測、計算的結果,以便使比安·海爾多森閣下完全放心。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兩天之內,澤費蘭·西達爾就結束了他的工作,丹麥船長則只能證實其工作極度精確。這時候又遇到了第二道難關。

以北緯 72°51′30″和西經 55°35′18″為其座標的那個土地面積的點,竟位於茫茫大海之中,在烏貝尼維克島北部大約二百五十米!

勒格爾先生被這一大發現嚇得手足無措,接著便大發雷霆。怎麼辦?難道來到這窮鄉僻壤,就是為的眼巴巴地呆看流星戲水嗎?簡直輕浮、孟浪透頂!澤費蘭·西達爾——一個科學家!——怎麼能犯下這麼大的錯誤呢?

解釋這個錯誤是最簡單不過的了。「烏貝尼維克」一詞不僅是指居民點,而且是指一個島嶼,澤費蘭·西達爾不知道這一點,如此而已。他從數學的觀點確定了火流星墜落的地點後,竟然依賴一份從學生小地圖集上節選出來的蹩腳地圖,他把這地圖從他那大大小小的口袋中的某一口袋裡抽了出來,放在氣乎乎的銀行家眼前。這份地圖清清楚楚地標明,位於北緯 72°51′30″和西經 55°35′18″的地球點接近烏貝尼維克鎮,但卻出於疏忽,沒指出這個小鎮竟膽敢冒進,座落在與它同名的島嶼之上,瀕臨大海之濱。澤費蘭·西達爾也沒有進一步探究,就任憑這份未免過於「近似」的地圖說了算。

但願這件事能當作一個教訓!但願本書的讀者能專心致志於研究地理,別忘了烏貝尼維克是一個島!有朝一日,當讀者們需要接收一個價值五萬七千八百八十億的火流星時,這將會大有用處!

但是對於出現在威斯頓上空的這顆火流星來說,問題卻沒能解決得了。

如果說這塊地至少可以劃得偏南一些,那麼在流星偏離軌道的情況下,這個作弊手法還頗有些好處。但是,澤費蘭·西達爾早已冒冒失失地給比安·海爾多森閣下補上了文化教育課,又接受了丹麥船長的檢查——這種檢查目前已變得礙手礙腳了——,這一下連這種蹩腳的冒充頂替的辦法都行不通了。得不惜血本把即成事實原封不動地全盤承受下來,並收下所購買的半在陸地半在海面的那塊地。

其中最有趣的是陸地部分。根據最新的分析研究,它的南部邊界位於烏貝尼維克的北海岸,長度為三公里,超過了這個地區島的寬度。由此可得出結論,這塊地的東西邊界都在大海之中。因此,澤費蘭·西達爾實際上所接受的只有略多於二百七十二公頃,而不是花了錢買下來的九平方公里,這筆產業交易就大大虧本了。真倒霉!

專從火流星墜落的觀點來看,這件倒霉事兒甚至叫人咬牙切齒!澤費蘭·西達爾過於機智靈巧,瞄準的那個點兒竟然在海上!當然,他說過流星既然曾圍繞著這個點在五百米之上的高空到處悠哉游哉,那它就有偏離軌道的可能性。但是,會在哪一邊發生偏離現象呢?這一點就不得而知了。要是澤費蘭·西達爾能有本事叫流星掉在歸他所有的那一小塊有限的土地上的話,那末出現相反的情況也就沒什麼好驚奇的了。因此,勒格爾先生惶惶然不知。

「現在你怎麼辦呢?」他問他的教子。

後者朝天舉起兩隻胳膊,表示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總得讓我們走出這條死胡同呀。」

澤費蘭·西達爾尋思了一會兒。

「第一件要做的事,」他終於說,「就是把那塊地圍起來,並在那兒搭一個能住得下我們兩人的木棚子。我再想想看。」

勒格爾便著手幹起來。八天之內,「大西洋」號的水手,在幾個用高報酬招引來的格陵蘭人的幫助下,豎起了鐵絲的圍柵。圍柵的兩端一直深入到海里。接著又用木板條蓋了個小屋,裡面簡簡單單地擺了幾樣絕不可少的用物。

七月二十六日,即在火流星應該墜落的前三個星期,澤費蘭·西達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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