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鴻爪雪泥何處覓 冰心鐵膽兩相牽

這話其實不能算是「對題」的答覆,但牟一羽已經邁開了腳步,西門燕也不想在這話題上和他糾纏不清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母親的病榻旁邊,眼中所見,耳中所聽,只是她母親的幻像,只是散發在虛空之中的他母親的嘆息。

他掩埋了慧可,正想離開,忽然聽得好像有腳步聲走來,他吃一驚,驀地想起慧可的吩咐,連忙用腳擦掉慧可寫的那兩個名字。

西門燕道:「世上往往有從不相識的兩個人,長得卻十分相像的,甚至連想法也常常一樣。會不會他們前生本來就是親人的呢?還有,有的人一見就投緣,是不是也是前生種下的緣份呢?」

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是……

牟一羽強笑道:「別這樣多疑好不好,走吧。」

不知是否也是「緣份」,他們剛才還在比劍,如今倒是說得甚為投機了。

兩人一路同行,牟一羽處處好像大哥哥一樣照顧她,但卻從不越禮。沒過幾天,不但別人把他們看成兄妹,她也把牟一羽當作兄長一般了。

英松齡不耐久戰,冷笑道:「你知道我的來歷,我知道你的來歷。哼,哼,東方世家,崆峒高弟,卻要用別派的功夫,羞也不羞?有種你何不以本身武學與我見個真章。」

而最令他恐懼的還不是那蒙面人的凌厲劍法,而是他怕整件事情牽連到他的父親頭上。

這女子其實已是半老徐娘,但你若不知道她是誰,還當真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紀。她體態輕盈,一點也不像是已經有了兒女,而且兒女都已長大成人的母親。芙蓉如面柳如眉,簡直可以和清晨的鮮花比艷!

「孩子,沒想到我還能夠見得著你,我固然可憐,你也可憐啊!」她輕輕吻了一下牟一羽的頰,一滴眼淚滴在他的臉上。

慧可點了點頭,說道:「最後問你一件事情,據我所知七星劍客有個兒子,但已是改名換姓的。你告訴我,他這兒子現在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得著他?」

西門燕聽他說得如此認真,不禁半信半疑,心想反正我也沒有別的法子找到表哥,這姓牟的也不討厭,就和他到遼東去走一趟,當作是散散心吧。便道:「好,姑且相信你一次,要是找不到表哥的話……」

牟一羽這一驚非同小可,大怒喝道:「你敢殺了我的師侄!」他只道藍玉京已是給蒙面人摔死,卻哪知道藍玉京雖然失了知覺,但卻是毛髮無傷。原來蒙面人摔他,用的乃是一股巧勁。他也根本不是被摔暈的,而是當蒙面人抓起他的時候,已是點了他的穴道。

牟一羽道:「斷魂谷那老和尚告訴你他就是慧可?」

牟一羽笑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恐怕我都未出生呢。怪不得你這麼傾慕西湖,原來你在娘胎里已是熟悉它了。」

他口中說笑,心裡可是著實思疑了:「記得媽媽曾經說過,爹爹是從杭州趕回家來和她成婚的。剛好在吉日的前一天回到家裡。唔,爹爹結婚那年,莫非也就是西門燕的媽媽住在她杭州姐夫家裡的那一年?」

他幾乎可以斷定西門夫人就是「那個女人」了,但心裡還是有個疑團。

「如果她是那個女人,為何她會這樣賞識我呢?西門燕都因為她誇讚我更勝於誇讚她的表哥而妒忌起來了,這可是有點不合情理了。」要知按「常情」而論,女人的胸襟是比較狹窄的,怎會誇讚情敵的兒子?而且又是從未見過面的?

西門燕也有她的疑團,同行數日之後,她忍不住就向牟一羽發問了。

「這幾天你投宿的時候,常向客店的人打聽,有沒有見過如此這般的一個少年,我聽你描繪的那個少年的形貌,好像不是我的表哥?」

「你以為是誰?」

「聽你說的相貌,好像是藍水靈的弟弟吧?我和他是在斷魂谷見過一面的。」

「你猜對了。我打聽的正是藍水靈的弟弟藍玉京。」

牟一羽道:「果然是有點古怪?」

牟一羽道:「我相信你。那麼你將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吧。」

藍玉京道:「去哪裡?」

藍玉京道:「不錯,他是在烏鯊鎮上那間魚行的老闆家中遭人暗算的。不過,他『去』得倒很安然。」

西門燕道:「或許是偶合呢?」

牟一羽道:「偶合只有一次。而據我所知,藍玉京是一下山就給你的表哥纏上的!」

西門燕本來亦已覺得斷魂谷的事情頗有蹊蹺了,但聽得牟一羽這樣說,她還是忍不住要替表哥辯護:「難道你也相信讕言,以為我的表哥是想從藍玉京手中偷學你們武學派的劍法嗎?」

藍玉京一見到這蒙面人的時候,就有一個奇怪的感覺,覺得「似曾相識」。尤其在聽得他用重濁的口音說話的時候,這種感覺更甚。

牟一羽道:「我知道。你把前掌門人叫你辦的事交給我,交給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他是本派長老?」牟一羽這一驚駭更甚了。

他越想越是莫名其妙,忍不著說道:「倘若只碰上一個瘋子,那還不算稀奇,但總不會許多人都是瘋子吧?」

牟一羽道:「我還沒說完呢,不是表哥,是賠給你一個親哥哥。」

牟一羽忽然想起來了,他想起了他死去的母親。母親或者沒有西門夫人這麼美,但臉上的笑容卻是同樣的慈祥。

西門夫人的睡姿如此酣靜優雅,似是展示出她心境的幸福與和平。牟一羽的目光從西門夫人的臉上移開,心中卻已充滿了恨意。

慧可道:「你的師祖是以遷葬為名,其實是想從無極的遺骸中推究他當年的死因,亦即是說要解開兇手是否武當弟子之謎。嗯,若是給他查出那兇手乃是帶藝投師……」他頓了一頓,沒說下去,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一個令他難解的疑團。

牟一羽對這小酒肆本來並不注意,但路過之時,聽見酒保和小廝說的幾句話,卻引起他的注意了。

那小廝道:「那個外地來的少年當真那麼厲害?」

牟一羽道:「那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吧?」

牟一羽心中一動,便折回來,西門燕道:「不是剛剛吃過了午飯么,你就餓了?」

此時眾打手驚魂已定,叫的叫,跑的跑,園子里又開始新的騷動了。

西門燕道:「你怎知道這裡的酒就好?」

牟一羽道:「你不是酒徒,當然不知,我一聞這裡的酒香,就知定是好酒。」

那老漢道:「有一種能令字跡隱形的藥水,你大概未聽過吧。用這種藥水寫的字,要用火來烘方始出現。」

牟一羽幫他擊退了那蒙面人,雖然結果還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但總算是能夠讓他回到了武當山方始死去。否則只怕他是更難瞑目了。

藍玉京道:「瞧你倒是一大把年紀,怎的比三歲小孩還沒見識!」

酒保道:「什麼事情?」

藍玉京人甚聰明,一想便即省悟,笑道:「不錯,他若是住在遠處,只怕未跑到家門,毒已發作,他當時也就不會匆匆逃跑,而是寧願不顧顏面向你求治了。」

酒保聽了他的描繪,眼睛一亮,說道:「哦,這個人是帶南方口音的小夥子。」

牟一羽微笑道:「用不著找贖,我只想你告訴我一件事情。」

慧可瞿然一省,說道:「這是無相真人說的嗎?他斷定不是太極掌力?」

西門燕道:「那時媽媽還沒出嫁,總有二十多年了吧?」

酒保道:「烏鯊鎮。」

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但牟一羽也看得出來,他就是昨晚在金家出現,偷襲慧可大師的那個蒙面人了。

慧可道:「即使有,暗算無極長老的那個人,他的太極掌力決不會在無極長老之上。」

慧可道:「我已經把那具屍體剖開察看過了,我是怕你害怕,所以不讓你在旁。若然是精純的太極掌力,死者的心臟是會保持完整的。那人的心臟卻是裂開。還有兩根肋骨也被掌力震得松化變形,若非剖開來看,就看不出來。」

酒保道:「和魚販子打架。」

牟一羽道:「閑事不理也理了,待會兒咱們加快腳步就是。」

酒保說道:「說是魚販子,其實是魚行的打手。烏鯊鎮的漁民都要把魚獲賣給那間魚行的,魚行的主人聽說是可以和地方官平起平坐的豪紳,鎮上的幾家商店也都是他開的。」

西門燕道:「買賣恐怕不大公道吧?」

酒保道:「咦,你怎知道,說給你們聽不打緊,鎮上的人私底下都罵那個金老闆是魚霸的。」

英松齡哈哈大笑起來,藍玉京道:「你又笑些什麼?」

酒保道:「是呀,這件事情可當真是古怪得緊。聽說那小夥子一到鎮上,魚行的打手就圍毆他了。鎮上的閑人只敢站得遠遠的看熱鬧,誰敢去問原因。據說有七八個打手去打那個瘦弱的小夥子,更奇怪的,七八個大漢都被打得爬不起來!」

牟一羽道:「好,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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